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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印度當老爺 第309章 流亡生活
阿拉伯國家的輕工、日用、電子、服裝基本都要依賴進口,產品定位中低檔次,價格偏中下。
這里的客戶通常定購的數量比較大,喜歡看樣訂貨,只要相中,三五天就會下訂單。
這幾乎是為蘇爾電器量身打造,羅恩的產品談不上有多高檔,但一定有性價比。
本著趁熱打鐵的心思,他親自留在迪拜,督促各種各樣手續的辦理。
瑪麗和卡魯納則在沙基爾的首肯下,開始采訪達烏德幫的手下,以盡可能多的獲取素材。
帶他們的人叫扎米爾,胡子拉碴,眼睛里有血絲。
出乎意料的他并非如卡魯納想象中那樣兇神惡煞,而是一見到他們就露出和善的微笑。
卡魯納略顯生硬的回應,他有些緊張,他們靠的如此之近,就仿佛一起逛街的朋友。
倒是瑪麗十分淡定,甚至主動攀談。
“你喜歡這里嗎?”她好奇的問。
“不。”扎米爾毫不遲疑的搖搖頭。
“你來這里多久了?”
“半年。”
他帶他們去一家印度餐館,在飯桌上見到了扎米爾的一個同學,是個敦實的馬拉亞利人。他加入達烏德幫后,把印度名斯里改成了伊斯蘭名沙伊布。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扎米爾和沙伊布一起向卡魯納訴苦,說迪拜的阿拉伯人稱他們為乞丐或雜種,他們常受到歧視和羞辱。
他們在當地人中沒有朋友,處處受到區別對待。他們想念家人,在這里甚至要自己打掃廁所。
當天晚些時候,扎米爾要帶卡魯納去見識迪拜的霓虹夜,他問瑪麗是否需要回酒店休息。
結果她非但不介意,還要跟著一起去。在迪拜待了半年多,扎米爾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
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街上滿是應召女郎:極為年輕的馬來女孩和白皮膚的毛熊姑娘穿著熱褲,在空曠的大道上搖曳生姿地來回踱步。
他們進了一間酒吧,扎米爾點了一杯愛爾蘭黑啤,大口喝著。
“我回不去了,孟買再也容不下我了。”他實事求是地說。
“為什么?”瑪麗問。
“有人要殺我。”扎米爾有些苦悶。
他和瑪麗他們講了自己故事,黑幫間的戰爭和仇殺。
那還是在半年前,扎米爾剛來迪拜不久,他命薩蒂什暗殺了一個名叫薩利姆的牧民,此人原是他們的同伙,后來跟著小拉詹做事,連殺了三名爆炸案犯,他的下一個目標正是扎米爾。
他在扎米爾家附近踩點,這事讓沙基爾知道了,果斷指示:“叛徒,殺。”
扎米爾于是派薩蒂什綁架了薩利姆,把他關在車里拷打。薩利姆對著電話求饒,請扎米爾饒他不死。
“他的聲音抖得很厲害,情緒也很激動。”扎米爾將手掌攤平,做了個左右晃動的姿勢。
薩利姆說他以后不敢了,他保證從此只為達烏德幫賣命。
扎米爾怒斥他是牧民的叛徒,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在公寓樓下的電話亭,只不過這公寓不在孟買,而在阿拉伯海另一頭的迪拜。
但要殺薩利姆有個技術難題:沙基爾承諾過孟買警方,達烏德幫在馬邦選舉期間不會動槍。薩蒂什不得已,只好持刀行兇,將薩利姆開膛破肚。
“鮮血噴出來,連腎臟都清晰可見,持刀的人沒點膽量萬萬不行。”扎米爾評價道。
薩利姆死后半小時,薩蒂什再次給扎米爾打電話,報告說任務已順利完成。
從周一到周三,薩利姆橫尸米拉路一棟建筑的天臺,沒被人發現。
派薩利姆刺殺扎米爾的小拉詹自然從周一起就知道手下失蹤了,他向警方報了案,一并告訴了他們扎米爾家的位置。
警察在扎米爾家門口守株待兔,卻不料當時的扎米爾已身在迪拜。
扎米爾的家人很緊張,他自從逃來迪拜以后,還沒能和他們通過話,唯恐警方竊聽他家的電話。
扎米爾的兄弟在審訊時被弄啞了,扎米爾托小弟付給警察五萬盧比,好贖回哥哥的一條命。
“如果他們殺了他,”這個小個子男人激動地說,“我可能會投炸彈,總之什么都做得出來。”
正在記錄的卡魯納悚然而驚,就在他們早上碰面時,這個男人還對他們和善的笑。
他們還一起吃了午飯,現在又一起坐在酒吧里。
結果他冷不丁的就來了這句話,孟買當初的爆炸案是否就如現在這樣,輕而易舉的就做出決定。
瑪麗給了卡魯納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寫,不要打斷扎米爾的講述。
扎米爾說他另付了一大筆錢保釋薩蒂什的姐夫,那個人協助薩蒂什殺了薩利姆。
沙基爾總共給了扎米爾兩拉克“活動經費”,虧得扎米爾沒做“接單”的一錘子買賣。
如果他用一拉克攬下這活,后面的花銷很可能超出預算,那扎米爾再伸手向沙基爾要錢就顯得難堪了。
干他們這行,十萬盧比已經是高價。其中還有部分要給實際動手的薩蒂什他們,最后還要留五萬盧比賄賂警方。
好在沙基爾從來不設固定的價格,活動經費的多少與任務的難易成正比,扎米爾可酌情多需多取、少需少取。
“黑幫在這點上有求必應。”扎米爾說。
“那你來迪拜之后呢,收入怎么來,又怎么生活?”瑪麗問。
“大哥會給我們錢。”扎米爾十分自豪的擺擺頭,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沙基爾。
扎米爾深感達烏德幫的慷慨,他和沙伊布等人合租公寓,年租金是三萬五千迪拉姆,大致相當于二十五萬盧比。
他有自己的洗衣房、電視機、立體音箱,甚至還有衛星電話,每月的電話費高達七萬盧比。此外,任何他的家人需用的開支,譬如籌辦婚禮,都會由沙基爾第一時間送達。
扎米爾估算了一下,把他安頓在迪拜,每年要花掉沙基爾十八拉克。
所以盡管厭惡迪拜,扎米爾仍舊盡心盡力,他把兩百手下留在了孟買,自己則在迪拜遠程指揮,策劃刺殺行動、安排逃逸線路、制定應對警方審問的策略(如果殺手被捕的話)。
他用鉛筆列出各種圖表,幫助自己更好地審視孟買的局勢。
“可惜薩蒂什死了,”扎米爾灌了口酒,“我本來打算這個月把他弄來迪拜,結果他被聯合會的人槍殺在倉庫。”
“你會為他報仇嗎?”瑪麗問。
“當然!”扎米爾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過要等大哥下令,他不發話,我們都不能擅自行動。”
啤酒喝完了,他們打算換一個地方繼續。空氣濕漉漉的,一家夜總會的門口林立著舞女的招牌。
扎米爾和卡魯納拐進夜總會解手,卡魯納走向小便池,扎米爾進了邊上的隔間,這是兩個異性戀上公廁的不成文規定。
結果扎米爾很快又把門打開,快步走了出來。
“有蟑螂。”他說,這個孟買曾經的黑幫大佬被嚇得落荒而逃。
卡魯納果然看到地上有白蟑螂,一瞬間他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夜總會的二樓被分成了兩個隔間,音樂聲不絕于耳。
“巴巴羊音樂!走過路過,莫要錯過。”門童邀他們進有加扎勒詩歌手駐唱的房間。
“印度舞!看一看瞧一瞧咧。”另一個門童不甘示弱,招呼他們進有舞娘的啤酒吧。
兩人竭力推銷著:“這邊請!這邊請!”
扎米爾毫不遲疑地進了有印度舞女的房間,瑪麗和卡魯納緊隨其后。
說是啤酒吧,委實掛羊頭賣狗肉。
酒吧里鮮有客人,錄音機里放著印僑才喜歡的老歌,比如《他騙走我的心》,又比如《我們的情書》。
從孟買來的胖姑娘入鄉隨俗,穿著阿拉伯婦女的褲裝端坐在舞臺上,她身邊的干冰機徒有其表。
“在孟買的時候,每個酒吧都坐著那么幾個犯罪科的警察,要是沒有保鏢環繞,我休得安寧。”而在這個奇特的國度,幾乎沒有人知道扎米爾究竟是誰。
他逃離孟買,安全無虞,卻也和流亡沒什么差別。
某種冥冥之中的力量阻礙著他回家,如果扎米爾硬要回去,他一出機場就會沒命,要么是被警方偶遇,要么是被小拉詹暗殺。
所以他不得不在他所厭惡的國家待下去,在每一個夜晚坐在客廳看全印電視臺的節目,好一解思鄉之苦。
他夢想著再次搭乘米拉路上的火車,但現實只允許他吹噓孟買的那五十五座天橋,在一次又一次和手下的通話中親自下令,一點一點毀掉讓他魂牽夢縈的故鄉。
三個月后,扎米爾或許會前往卡拉奇、又或者曼谷,不論去哪里,總之那會是比迪拜更令他痛恨的地方。
他說在迪拜,至少人們還算守規矩。
被流放的扎米爾屬于很特殊的難民類型,他不是政治難民,也不是經濟難民,而是罪犯難民。
回到酒店,卡魯納顯得十分興奮。他大感不虛此行,原來達烏德幫的上層在海外過的是這種生活。
“只做出紀錄片太虧了!老板,我們應該把這些素材改編寫成電視劇、電影!人們會喜歡的,他們對黑幫既恐懼又好奇,這些影視作品可以讓他們在安全的環境下,一窺其中奧秘。”
“你覺得呢?”羅恩問瑪麗。
“大有可為,我們甚至能拍很多季。”
“好,這件事你們自己研究。”
羅恩有些感嘆,流亡迪拜的黑幫,過的委實不怎么樣。
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孟買的幫派戰爭永遠不會結束。
因為它的核心不是黑道的彼此廝殺或黑白兩道的生死較量。
它的核心是別著毛瑟槍的青年試圖利用政治、改寫命運、對抗歷史。
它的核心是割命,而奠定割命道路的是一場接一場的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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