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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宗外門 第207章 釣翁入夢
“二三十年前,舒塘和鄭家溝的兩個村的村民都住在山上,烏山大得很,養(yǎng)活我們兩個村子,是夠夠的了。”
說話這位老爺爺,是現(xiàn)在長楓村的兩位村長之一,舒楊。
“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幾個上山砍柴打獵的后生,說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呃鬼打墻。”
“唉……”
“起初,我們當(dāng)是他們喝了酒,說胡話。可是后來這么說的人越來越多,當(dāng)年鄭家溝,還是姓鄭的主事。我跟他們一合計,就讓兩個村里的男人帶著家伙,上山看看。”
宋宴聽著老人說話,像在聽民間詭異。
“結(jié)果,舒塘和鄭家溝,各有一個年輕人死在了山上。”
“回來的人都說,真的有鬼,他們在塢枝坪和荷花墳怎么也走不出去,永遠(yuǎn)都在那一塊打轉(zhuǎn)。”
“有人說,這是山鬼的警告。”
“沒辦法,祖祖輩輩都是草頭老百姓,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折騰。只好跟山下的長楓村商量,同鄭家溝兩村舉村搬遷,到山腳下落戶。”
“原先的村子,就廢棄了。”
老村長露出了追憶的神色:“后來蕭老將軍在此駐守,聽聞有山鬼妖魔之事,便上山一探究竟……”
接下去,便是蕭將軍勇猛無比,誅殺虎妖的說書人橋段。
“雖然虎妖已除,但那時候,兩村的人都已經(jīng)在山下定居,也沒有再搬回山上去。”
宋宴點了點頭,對于凡人來說,這樣大動干戈的遷村太過耗費心力。
況且,山上還死過人、死過妖呢。
老村長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指向那一座搖搖欲墜的草棚:“那就是當(dāng)年游方郎中暫住的地方,二十多年了,風(fēng)吹雨打的,塌倒是不至于。”
“還好,咱村里人懶,沒人稀罕拆這破屋子,哈哈。”
宋宴走上前,四周雜草叢生,隱約能看出曾經(jīng)有人生活的痕跡。
這里,便是爺爺從前居住過的地方么?
他四下打量,實在也不知這里有什么稀奇的。
與青山草廬差不多,離山下的村子很遠(yuǎn),基本上沒有人會來這里。
他老人家為何要住這,又為什么要騙自己。
寒暄了幾句之后,老村長就離開了。
小鞠見宋宴盯著草棚出神,悄悄掐了個道訣,指尖泛起一抹靈光。
手腕輕轉(zhuǎn),棚內(nèi)積年的枯葉、蛛網(wǎng)頓時被一一卷出,堆在遠(yuǎn)處。
腐朽的梁柱也被靈力加固,勉強(qiáng)能遮風(fēng)擋雨。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走上山來,宋宴便覺得十分困倦。
“怪事。”
在此之前,他還覺得是錯覺,可現(xiàn)在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仿佛有千斤重?fù)?dān)壓在上面。
這幾日也沒有做什么特別的事啊。
莫不是虎妖精血煉體,又煉化了劍靈,此刻才顯出疲態(tài)?
他勉強(qiáng)支撐著走進(jìn)草棚,從乾坤袋中取了些蒲團(tuán),在角落隨意墊了,和衣躺下。
口中含含糊糊地對小鞠說道:“小鞠,我……”
話音未落,便已沉沉睡去。
小鞠見狀,輕手輕腳地退到門口。
她望著宋宴緊蹙的眉頭,只當(dāng)他是心情郁結(jié)。
抱著劍袋在門檻上坐下,心想:“宋前輩滿懷期待地找到祖地,卻撲了個空,定是難過極了吧。”
暮色漸沉,山風(fēng)穿過草棚的縫隙,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
“咚。”
耳邊有一些細(xì)微的聲響,像是有什么小石子落入池塘的聲音。
一陣暖風(fēng)帶著一點點清甜的花香從他鼻尖掠過。
現(xiàn)在不是冬日嗎……
怎么這么暖和。
宋宴睜開了眼。
這是哪兒?
宋宴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處巨大的池塘邊,陽光明媚,池中蓮花千姿百態(tài),荷葉碧葉亭亭。
有一蓑衣人坐在荷塘邊,身前是一支魚竿,似乎在垂釣。
可他雙手撫膝,并未觸碰魚竿,任由池中魚兒搖桿晃動,他也并不出手。
冷不丁的,蓑衣人開口說話。
“你打哪兒來?”
“我……我嗎?”
宋宴懵了,不過莫名的恍惚,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我從淇州來……”
“你那珠子,從何處得來?”
珠子?!
宋宴心中警兆大起,難不成是在說兩儀珠么?!
下意識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原地踏步!
他神色戒備地看著眼前的蓑衣人。
“這么緊張做什么……”
他仍舊坐在那里,頭也沒有回,只是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又不會害你。”
“我要想害你,你早就死了。”
宋宴眉頭一皺,心下稍安,但仍舊有些戒備。
兩儀珠紋絲未動,也未注靈,不知對方究竟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此人深不可測。
“回答我的問題,你那珠子,從何得來?”
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宋宴下意識地就說了實話。
“從宗門的棄物之地?fù)斓降摹!?p/>
老翁有些疑惑:“嗯?這扣珠怎會去那種地方……”
他似乎完全不為這話的真實性考慮。
“宗主是誰?”
“陳臨淵。”
“耳熟……罷了,無所謂。”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這珠子在誰手里,我就讓誰進(jìn)宗。其他事,無關(guān)緊要。”
宋宴沒聽明白,此時的他一片恍惚,不知道這人在說什么。
“明日寅時,上烏山谷來。”
蓑衣人說罷,還沒等宋宴發(fā)問,便大袖一揮。
頓感天旋地轉(zhuǎn)。
猛然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塢枝坪草棚的幾個蒲團(tuán)上。
“……呼。”
他長舒一口氣。
心情很是復(fù)雜。
托夢?
剛才這個夢很清晰,他閉上眼,仿佛仍然能感受到那種暖和的風(fēng)和清淡的花香。
夢境啊……
在夢中,宋宴甚至完全沒有去懷疑自己所處地方的真實性,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蓑衣老者的身上。
他回憶著老者說過的話。
“這珠子在誰手里,就讓誰進(jìn)宗,進(jìn)什么……”
從睡夢中抽離,宋宴恍惚的腦子逐漸清晰。
“劍宗!?”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倘若說與兩儀珠有關(guān)的宗門,那毫無疑問,就是劍宗了啊!
心中砰然,但隨即,他又將心緒壓下。
之前兩儀珠中劍宗宗主留信里言明,倘若日后能有晉升金丹境界的機(jī)會,可以自行進(jìn)入宗中秘地,正式成為宗中內(nèi)門弟子,重鑄劍宗。
可莫說金丹了,眼下如今自己連筑基都未成……
況且,這個蓑衣老翁到底是誰,為何會知曉這些?
宗門遺老?
不太可能,若是劍宗之人,這珠子直接給他,讓他自己去收徒多好。
而且,從蓑衣翁的口氣上來看,他并不在乎繼承劍宗道統(tǒng)的這位有緣人是誰,是怎樣的人。
只在乎有個人到此而來,然后進(jìn)入宗門。
猜也猜不出什么,明日上山,便知道了。
事關(guān)兩儀珠這個對于自己來說幾乎是最重要的寶物,宋宴不可能不去。
他沉默著,心中卻在想另一個問題。
爺爺會知曉此事嗎?
他到底是什么人……
看了看天色,此刻大約是丑時過半,時辰也差不多。
小鞠正在自己不遠(yuǎn)處打坐修煉。
宋宴站起身,向草棚外走去。
“宋前輩?”
小鞠恰好一番運功結(jié)束,察覺到動靜便睜開眼,正看見宋宴要走出草棚。
她連忙想要站起身,卻被宋宴的手掌拍了拍肩膀,又坐了下去。
“你在此好生修煉,我去趟烏山谷,很快就回來。”
“嗯。”小鞠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宋前輩是要去做什么,但既然他不說,還是不要問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看好小禾,別讓她亂跑。”
雖然對方的確沒有敵意,但蓑衣老翁的來歷畢竟不明,小鞠的實力又還較淺,安全起見,還是在此處等他回來吧。
原本他是想把小禾也帶去的,然而小禾仍舊在昏睡之中。
他對于妖物修煉的詳情不是很了解,擔(dān)心貿(mào)然打斷,影響修煉,就像人類修士氣勁逆行,很傷根基。
交待完小鞠,宋宴即刻上山。
上草棚時,村長跟他提起過,這座烏山的最深處,就是烏山谷。
循著山徑一路往上,路過一座巨大空曠的田地,宋宴感到有些眼熟。
“這地方,怎么這么像昨夜夢中的荷花池……”
只是這田地土壤干涸龜裂,并沒有夢中的美麗景致。
他沒有停留,一路向上。也沒有去探究周遭的分岔路,而是往烏山谷方向的山崖走。
“就是這兒……”
眼下正是深冬,山上光禿禿的,除了些雪松梅花之外,也不剩什么。
烏山谷外還連著更加高遠(yuǎn)的群山,不過那些就不是長楓村的村民能夠去的地方了。
這兒原本似乎是一處山間溪谷,只是天寒地凍,這小溪被霜雪覆蓋了。
不遠(yuǎn)處有一道瀑布。
他沿著溪谷慢慢往上爬,沒多久,上了一處矮丘。
冷不丁抬頭一看,平頂石崖下,盤坐一個與自己衣著相似的少年,倘若仔細(xì)看,這少年樣貌,也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宋宴心道,莫不是前輩的什么惡趣味。
毫無疑問并非凡人,而且自己也看不出修為。
“昨夜我讓你寅時上山,你還真是算著點兒來的。”
少年說話,連聲音都跟自己相像,只是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您是昨夜那位前輩?”
他還以為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呢。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應(yīng)該只是前輩的變化之法,這老神仙變成自己的模樣應(yīng)該也就是許久沒見人,好玩罷了。
“明知故問。”少年嗆了他一句。
宋宴有些疑惑:“前輩,您究竟是……”
“我是誰與你無關(guān)。”
他隨手丟來一枚小巧的玉章,宋宴小心翼翼地接過。
“將這玉章與那石臺處的紋路貼合,便自有傳送陣送你入宗。”
“等你進(jìn)了宗門,我與那人的約定完成,就不必在這個破地方待下去了。”
“是。”
傳送陣……
這東西宋宴還從來沒試過。
但這位前輩看起來不像是很有耐心的樣子,他也只得將心中好奇壓下。
順著這人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個角落里的石臺。
他不敢怠慢,快步上前。
這石臺上,果真有一處凹槽,里頭的圖案紋路,與小玉章上的圖案一般無二。
宋宴將玉章拿在手中,對準(zhǔn)了石臺上的紋路,輕輕一扣。
嚴(yán)絲合縫。
然而,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嗯?”
那少年眉頭一皺,旋即意識到了什么。
“你這修為,怎么如此低下!?”
對于蓑衣翁來說,無論是筑基還是煉氣,都是差不多的螻蟻。
壓根沒有去注意這個人的修為。
這劍宗玉章,就是如同弟子令一般的東西,只是要想激活入宗陣法,至少需得筑基境的修為。
如今宗門人去樓空,陣法千年無人修繕,門檻要求跌落到了煉氣九層。
可面前這小子的修為,竟然還是不夠。
“嘖……”
宋宴正欲詢問緣由,卻見那少年忽然抬手一揮袖。
一股昨日那般困頓的倦意如同潮水一般傳來。
霎時間天旋地轉(zhuǎn),眼前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扭曲破碎,耳畔傳來溪水叮咚之聲。
待視野重新清晰時,宋宴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從未見過的山谷中。
四周古木參天,遠(yuǎn)處瀑布垂落深潭,水霧翻涌。
“這是……”
宋宴驚疑不定地望向遠(yuǎn)處。
那少年不知何時已化作蓑衣老翁的模樣,盤坐于潭邊石上,一如夢中荷花池畔。
“這是烏山谷的本來面目。”老翁將釣竿甩落水潭,激起一圈漣漪:“你修為太低,進(jìn)不得劍宗山門。”
“哼,本君只得出些力氣,幫你一把。”
聽聞此話,宋宴心中僅剩的些許疑惑,才煙消云散。
真的是劍宗……
還未等他細(xì)問其中緣由,老翁突然大袖翻卷,整座山谷頓時云霧彌漫。
宋宴心中無比震驚。
細(xì)細(xì)感受之下,這些云霧,竟然都是濃郁到極致,凝作實質(zhì)的靈氣!
“夢境之中百年千年,外界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霧氣撲面而來,宋宴頓覺神魂飄搖。
“且在這夢中,好生修煉吧!”
夢境?
心中仍舊是驚異不已,但眼下不是探究奧秘的時候。
宋宴盤坐于靈氣凝成的霧靄之間,嘗試著運轉(zhuǎn)凝氣篇。
每一次吐納煉靈,周身氣流都會將衣襟上的流云匯聚。
起初,他驚嘆于這夢境修煉的奇妙,疑惑這位前輩為何要幫自己。
偶爾還會分神琢磨這虛實之間的修為能否留存。
但轉(zhuǎn)念一想,此等手段,已經(jīng)不是他能夠想象和揣度的,這種奇遇更是可遇不可求。
蓑衣翁那句“外界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也讓他寬心了幾分。
此后便全心全意,徹底沉入修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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