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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赤仙門 第471章 天開
益州,漆山。
此山綿亙百里,幾據一郡。泥巖褐黃,草木稀疏,少見飛鳥,山體傾頹,自山腰以上盡化斷崖絕壁,摧折之痕觸目驚心。
饒是如此,其殘軀仍為西境千峰之首,若其昔日未崩之時,更是和中原的岱宗齊名,為帝王封禪祭天之所,戊土之征。
棕黃戊光自山根噴薄騰躍,在漆山之上雕琢出萬千神紋,穹頂之上傳來一股沛然莫御的深沉威壓,如要將這片天宇拽落入泥地。
太虛像是被拉到極限的薄錦,不斷發出撕裂崩碎之聲,戊光漫卷,云霞艷艷,自虛空裂縫中隱隱能看到無數玄峰、靈宮,洞天之景昭然臨世。
昆巍將開。
這消息如電光般飛速向著大離諸郡傳去,自接壤西康原的青州,再到臨近東海的建地,又傳至赤云,入天殛山,到青玉桌案上的一頁宣白紙頁內,被一只雷雀叼起,落到座上的黑袍道人手中。
許玄神色沉凝,看過諜報,大離諸修如今都關注著蜀地動向,上至仙門魁首,下至筑基散修,都想入這洞天搏一搏機緣。
歷代洞天開啟,往往能造就一撥新近的紫府,大都是身具氣數者,在局勢混亂之中成就神通,可還有極大多數人為神通波及,化作一捧灰燼,消散天地間。
許玄目光一轉,當下正是動手之時,便看向殿中。
大殿座下,此時靜靜侍立一人,青袍倜儻,銀劍凌厲,近乎圓滿的仙基氣勢內斂,未曾外放,社雷之性藏于劍中,正是柳行芳。
許玄如今斟酌局勢,此去昆巍,必然是諸位紫府竭力出手,再無先前秘境之中的小打小鬧。筑基并無多大用處,反而山門之中更需看護,可讓行芳和兩位護法一道鎮守。
柳行芳領了雷部神職,可帶領三十六名天兵,借助信力,可執掌夔震天音鼓這道神器,威比金剛,加之門中的大陣防護,足以擋住紫府初期修士。
縱然許玄覺得并不會有哪位紫府失心瘋了殺上山門,可仍不得不防。
“可受到兜焰,青華的傳信了?”
他此時發問,座下的柳行芳當即回道:
“兜焰的平休真人已然前去,屆時會傳信,可青華那邊似乎有了變故,廣素真人說是宗中有事務,一時走脫不得。”
說著,柳行芳送來兩封密信,分有真火、廣木神通殘留。
許玄一一看過,果然如此,只是青華宗不知有何變故,讓廣素不得離身。只是也是好事,不必讓陳希月這位陳家殘余的嫡血摻和其中。
“始一道聯系不得,淥羽真人只說屆時見機行事”
許玄看向這名弟子,只沉聲道:
“我已聯系過相劍山的燭劍真人,他在我離去之后,會幫著看一看我這處山門,若有變故,他會出手。”
“霄聞閉關,突破神通,此事最為緊要,萬萬不可出什么變故。”
“是。”
柳行芳語氣肅然,他亦知曉此事重要,氣勢高漲,如劍出鞘。
“山中諸事,需你操心,我此去不知要耗多久時光,生出何等變故,將來局勢若有變化,當見機行事。”
許玄囑咐一句,靈識掃過,最后覽盡山中諸景,再不多言。
他隨即袍袖一振,自座上飄然而起,身前太虛豁然洞開,其中景象光怪陸離,如同破鏡。霎時銀蛇亂舞,黑云空生,穩穩托舉其身,送入太虛深處。
此去益州,徑取西南,行了數刻,便遙遙可見太虛之中斑駁陸離的參差戊光,其旁垂落道道霞光,蜿蜒如龍蛇交纏,這氣象壓得蜀地千里靈機低垂,山脈哀鳴。
這一方洞天昭昭懸于太虛,幾乎占據整片益州,廣袤恢弘,許玄觀之,心中不由遙想起古蜀一朝昔日鼎盛景象,恐怕距離天朝已是極近。
他悄然隱于益州外的太虛之中,靈識感知,但覺方圓千里正有諸多神通氣息如潮涌動,讓益州現世生出種種異象,如牝雞司晨,懸河逆流,石人垂淚,枯木逢春等等。
“和此洞天相比,昔日的涌劫天倒是顯得逼仄。”
許玄瞻望著這幾乎無邊無際的戊土光輝,自裂縫之中可見諸多仙峰、玄宮隱沒其中,廣如法界的洞天中不斷有令人心悸的波動傳來。
他心神漸定,隱匿身形,只覺整片益州外的太虛中紫府數量越來越多,引得靈機翻滾,不斷刺激這一處洞天。
“天陀?”
這時他以心聲呼喚,這老妖隱隱傳來回應,讓許玄心中漸定。
此時兜焰山的信物有所感應,讓許玄將目光自這一片浩渺戊光中移開,轉向另外一處,但見一線真紅火光涌來,熱浪滾滾。
自其中踏出一著烏金道袍,上紋八卦玄紋的青年,須發皆白,恐怖的真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氣勢顯露無疑。
兜天道統,平休真人。
“道友。”
這位真人尋見許玄,眉眼中有幾分喜色,徑直御風上前,二人會見,雷火交織,遮蔽外界。
“昆巍天開,我在海外借著上霄仙宗得了消息,飛遁而來,正好趕上。如今見著道友,之后行事,還需相助。”
平休聲音更顯蒼老,如枯葉刮擦,可襯著他頗為俊秀的青年容貌,實在有些不合適。
這位真人心中卻已有決斷,既然是古蜀的洞天,當然還是眼前辟劫真人這等蜀裔最為得勢,更何況,若論斗法,這位辟劫真人并不差自己。
他出身不凡,眼光毒辣,自然能看出幾分對方如今的修為,社雷加之劍意,已然是極為駭人的配置。若是眼前這位劍仙得了一柄雷宮靈劍,四神通的紫府見之也不敢輕視,一不留神,必然受傷。
真火用處極多,也好掌控,性質穩定,算的上是五火中最為全面的,可換句話說就是并無多少特點,唯有隨著道行增廣,可以統御其余靈火,以來增長殺力,這一點倒是和震雷有些相似。
“必會盡我所能,只是若事不可為,傷及性命,若要退去,還望道友見諒。”
許玄眼下應了,此番交易,是報平休為霄聞所煉的那枚丹藥,也有和兜焰往昔的交情在,故而可出劍相助,但要他為此不顧性命之全,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我自然明白,只需道友助我壓一壓陣,借著身份行些便利,屆時仙灰若出世,還是我去取。”
平休朗笑一聲,他語氣中倒是有些自得,作為西海有名的紫府,除了煉丹,他其余的手段也不差,縱然面對離國仙道,亦有自信取來靈物。
二人立身太虛之中,靜靜看著益州上方的戊光,這一片洞天和昔日的涌劫天不同,太過廣袤,一旦顯世,失了金丹托舉,大半都要跌入塵世,屆時不光是紫府,部分膽大的筑基也有心思。
不知最后造就幾人?
益州,現世。
青江東流,兩岸青山倒映其間,又有戊光彌散,染得江水變作一片棕青之色,兩岸百姓早早被此地異象嚇得棄家遠遁,不留人煙。
江心一葉孤舟隨波而下,舟上對坐二人,面前置一棋盤。
金衣男子執黑,其人氣態貴逸,膝前平放一柄金明長劍,柄生金鱗,置于一黑木劍鞘中,凌厲至極的意境內藏。
而其對面則坐著一杏黃道袍的男子,容貌英武,可又帶一份侵襲如火的意思,手中執白,偶爾將目光瞥過那柄金鱗,頗為忌憚。
‘這道庚金靈寶,真正解封了。’
宋世儀出身帝家,見過的珍惜靈器何其多?可即便是帝宮之中,也難尋出一柄靈劍和這金鱗相比,昔日此劍封了大半威能,就足以和靈寶相比,今日真正解封,僅是看著,就讓他性命深處生出一陣顫栗。
“萬金道友持此劍來,可要斬何人?”
這位宋世的朱夏真人目光一轉,先行開口,一旁的萬金仍在思索落子何處,聽聞此言,輕笑道:
“卻不專意斬誰,只看何人撞到這劍鋒上。”
他語氣含笑,可卻透著一股深深的涼意,這柄金鱗靈劍的氣勢越發凌厲,江水之下,無數水族被那金氣感攝,如受千刀萬剮,染得原本棕青色的江水多了一抹紅。
“萬金道友說笑了,金鱗是什么劍器,大離之中,恐怕也僅有太平山的私藏能與之一比,如今真正解封,落在道友手中.”
宋世儀目光肅然,對這柄靈劍可謂是十二分的敬畏,無他,此劍乃是昔日太真仙宗的主人白毅真君昔日所持,內藏劍意。
庚金果位,上一任的主人乃是庚武仙人,祂舉道飛升,舍了果位予后人,可有仙人在前,后人要證,難如登天。
趙庭的天惡和青余兩位大人都是庚武之徒,用盡心力培養的幾位紫府都先后隕落,自此庚金不顯。
而如今太真仙宗的白毅真君,其證道之路,或許不是歷代真君中氣象最大的,但一定是隨之隕落紫府最多的,這柄金鱗是隨著祂自尸山血海中殺出的,庚金之位正是以無窮生靈性命托舉而起。
宋世儀將目光移開,此時到他落子,棋盤之上已然到了收官階段。
“昆巍天開,扶塵仙宗的元儀真人想來有動作,他修行戊土,只差一道代民心,可壽數將盡,恐怕是準備轉世了。”
萬金聞言,目光稍頓,此時卻只幽幽道:
“轉世?那也要看他扶塵奪不奪得來金性,天上已經預定一道,至于剩下的.元儀將來就是重修,應當也是謀劃一道從位。戊土和己土尊貴之處可比陰陽,我看不管是扶塵,還是天上,若想為之,都不是易事。”
宋世儀不置可否,只緩聲道:
“如今扶塵處理此事的是靈憬真人,還有他那嫡子也在外行走,此人未有幾分扶塵仙氣,反倒兇厲如魔,萬金道友”
他似乎隱隱有提及兩處仇怨的意思,萬金真人之師當初和靈憬有關不小仇怨,牽連兩代之人,安仙悔突破晚些,可修行的速度卻極快,如今和萬金都是兩道神通。
“道友身為帝家血脈,同我談這些,恐怕不好。”
金衣男子抬首,身上的紈绔之氣盡消,取而代之的時一股慘烈的兵燹之氣,讓人肌體生寒,庚金殺伐之意隱隱外顯。
宋世儀卻只微微一笑,落子收官。
“我只代表自己,帝家的事情,就讓國師大人謀劃去,與我無關。”
江上,風波漸起,這一葉孤舟卻穩如磐石,不因風波有絲毫動蕩,云端的戊光和彩霞越發濃烈,太虛破碎,靈機下墜。
舟上已然空無一人,僅剩離明和庚煞之光散去,這方小舟卻依舊穩穩向著下流游去。
廣袤恢弘的洞天漸漸自太虛中顯出真形,無數峰巒、宮殿的虛影錯落云端,戊土玄光照耀而下,諸多神通蠢蠢欲動。
此時自裂縫之中漸漸有金血灑落,山川哀鳴,葬音齊響,一大如小山的赭黃玄鳥自洞天中飛出,翅翼舒張,地氣迷蒙。
益州千百峰,皆生哀音,尤其以漆山為盛,原本山中埋藏的陵墓早已在大戰之中被睡去,半截山體更是被齊齊削平。
這只玄鳥騰空飛起,此時歸于漆山之上,雙翼垂下,金血澆鑄在這座曾經的仙山之上,而其身軀卻一點點化作黃土。
漆山,此時補全。
這座靈山再度恢復昔日風貌,為戊土一道的仙山,昭然應天,先民祭拜禮贊之聲隨之響起,接通上方的洞天,這片洞天半墜塵世,半掩太虛,完全暴露在諸多紫府面前。
昆巍天,真正墜落了。
銀雷明滅,許玄此時未動,靜靜等著洞天之中的陣法消解,他看向那座漆山,其上似乎還有滾燙的金血滴落,化作天瀑。
他心中無由升起一陣悸動和悲悵之感,自他修成神通之后,很少有這種情緒波動了,曾幾何時,祖師便是在這座仙山上待命,傳下道統。
“大赤空劍,兩位祖師出劍,共辟七十二仙峰,迎帝入漆山。”
許玄想起昔日和左河默初次相見之景,這位空劍掌門的話語還歷歷在目,而他如今真正見到這座飽受戰亂的仙山,心念復雜。
內景之中,那頁問史稷書漸漸散出一片白光,動人心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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