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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道天下 第1143章 更進一步
荀或進城時就見識過宛城的繁華,尤其是沿街鱗次櫛比的店鋪,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身在其中,感受又與坐在馬車上遠觀大有不同。
用荀文倩的話說,就是煙火氣。
原本為了不暴露身份,荀或還不顧荀文倩提醒,特意換上了一身儉樸的衣服。等到了街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了。
他穿得太儉樸了,顯得有些寒酸。當荀文倩拉著唐氏進了一家飾品店挑選首飾時,他站在路邊,竟被人當作流落在此的外鄉(xiāng)人,有人過來問他師從何人,研究什么學(xué)問,愿不愿意做個賓客。
托不俗的相貌之福,總算沒被人當作乞丐。
等荀文倩聞聲出來,那人見荀文倩一身衣服雖然談不上奢華,但舉止之間自有雍容,知道自己誤會了,連忙道歉離開。
荀或很尷尬,荀文倩卻忍笑忍得很辛苦。
唐氏也有些無語,后悔當時沒聽荀文倩的話,一起勸荀或稍微穿得好些,以至于現(xiàn)在荀或跟在他們身邊就像個仆從。
“宛城的百姓這么富嗎?”荀或看著四周,輕聲問道。
“宛城本來就富,如今行新政,興工商,稅賦為天下之首,百姓有點錢不是很應(yīng)該嗎?”荀文倩坦然說道:“這就是天子要的王道。不管是誰,只要不懶不殘,就母須為生存擔(dān)憂。若能上進,還能過得更體面一些。”
“這就是王道了?”
“如果按照孟子的標準,這不是王道是什么?當然了,孟子是五百年前的人,標準難免低一些。”
“……”荀或扭頭瞪了荀文倩一眼。“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啊。”
荀文倩毫不畏懼的回視。“阿翁若是不信,不妨隨便問幾個人,看看有幾家七十歲的老人不能衣帛食肉,哪家不能保證溫飽,哪家的孩子讀不起書。”
荀或欲言又止。
以眼前的景象而言,就算荀文倩說的有些夸張,大體情況應(yīng)該是沒錯的。除了黃巾之亂和董卓時西涼兵劫掠,南陽已經(jīng)有十多年沒有經(jīng)歷大的戰(zhàn)事,基礎(chǔ)本來就好。這兩年推行新政,發(fā)展勢頭更勐,甚至比天子親自坐鎮(zhèn)的冀州還要略勝一籌。
戶口多,農(nóng)業(yè)基礎(chǔ)好,工商發(fā)達,想不富都難。
眼前的繁華還只是開始,沒人能猜到將來會達到什么樣的高度,只有一點可以確定:肯定會超過之前的全盛時期。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天子重視教化,重視實學(xué)。有了技術(shù)的加持,宛城才能發(fā)展這么快,將來的前景也必然更加喜人。
土地的數(shù)量是有限的,但人的才智是無限的。
對技術(shù)所能帶來的效益,他有切身體會。
硝石能不能提高糧食產(chǎn)量,他不肯保證。農(nóng)具的改進會大大降低耕作的辛苦,卻是已經(jīng)得到證實的。
因為同鄉(xiāng)的關(guān)系,石韜等人有什么新發(fā)明都會先通知他,或者干脆在他的轄區(qū)內(nèi)試驗。去年他們搞了一種新犁,只需一人一牛就能耕地,效率比之前需要兩頭牛的舊犁還要高。
河南能以那么少的戶口躋身郡國中流,新犁功不可沒。
荀或一開始也不相信只是形制的改變就能帶來這么大的效益。后來親眼見識了新犁勢如破竹的破土,他才知道石韜等人為什么那么自信。
如果硝石也能發(fā)揮類似的任用,畝產(chǎn)提高兩三成肯定沒什么問題。
走在人群中,荀或陷入了沉思。
一家四口逛了半天街,品嘗了不少美食,順便買了過年要穿的新衣。
宛市商品品類齊全,花樣繁多。因為可供挑選的余地大,價格也公道。按照荀文倩的說法,屬于大部分人都能買得起的程度。
荀或大開眼界。
“天子說,這才是真正的王道。”荀文倩說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個別人富可敵國,大多數(shù)人沒有立錐之地不叫富,那叫為富不仁,是取禍之道,不能長治久安。”
荀或瞅了荀文倩兩眼,覺得她話里有話,意有所指。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說法是符合儒家思想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是夫子所道,天子只是更進一步。
黃巾之亂之所以引發(fā)那么大的沖擊,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為兼并引起的貧富不均,無法憑自身勞作解決溫飽的百姓實在太多了,只有要有登高一呼,就像火星落到了柴堆上一樣,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黨人事先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否則也不會與張角往來。
那時候黨人眼中只有朝廷的背信棄義,只有天子重用閹豎引發(fā)的不忿,堅信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根本沒想到自己也是禍亂之源。
他們玩火自焚,引來了十余年的大亂,險些傾覆大漢。
如今回頭再看,要說一點愧疚也沒有,顯然不是事實。
只不過作為黨人的一員,而且是其中的俊秀,要他當眾承認黨人錯了,也不太現(xiàn)實。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看來天子的王道不僅師從孟子,還直接追朔到了夫子,可喜可賀。”
荀文倩思索片刻,說道:“準確地說,他對這句話只認可一半。”
“一半?”
“雖然沒聽他親口說過,但是按照我的理解,他不認為寡和貧就能接受。如果只是滿足于均和安,卻不能解決寡和貧的問題,不能稱為王道。儒門之失,正在于此。”
荀或沉吟了良久,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其實也不是什么新鮮觀點,儒門之中便有不少人持這樣的觀點。他們重視民生,鼓勵農(nóng)桑,推崇教化,和天子現(xiàn)在做的差不多。
這些人有個共同的名字,叫循吏。
只是循吏大多是埋頭干實事的,不喜歡黨人、名士那一套作派,所以大多名聲不顯。
曾幾何時,他也曾對循吏不以為然,覺得他們境界不高,只能做些庶務(wù),不足為社稷之臣。施政一方還行,位至三公就力有不逮了。
最典型的就是昭宣時的潁川太守黃霸。
現(xiàn)在看來,他錯得實在離譜,踏實勤政的循吏才是王道的踐行者。
荀或突然想起了南陽郡學(xué)中的那些畫像。
他隱約聽人說過,天子看那些畫像時,在杜詩的畫像前停了好一會兒,還提到了杜詩發(fā)明的水排。因為那個原因,消失多年的水排如今重現(xiàn)于世,而且不斷改進,對南陽鐵官的產(chǎn)量提升起到了重要的任用。
“明天天子要去印坊嗎?”荀或問道。
“當然要去。”荀文倩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一拍額頭。“差點忘了,我要給他買兩件常服。他明天不能正式露面,只能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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