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道天下 第1142章 可以攻玉

丞相與司徒雖然都是治民，區(qū)別卻很大。

丞相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兵權(quán)的太尉名義上與丞相并列，實際上卻要稍遜一籌，只能與被稱為副丞相的御史大夫比肩。

在漢初行丞相制的時候，由太尉轉(zhuǎn)丞相是升遷，官至丞相才是真正的位極人臣。

即使是董卓這樣的武夫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在他有篡位野心的時候自任相國。

相國就是最初的丞相。秦時稱相邦，漢代為了避漢高祖劉邦的諱，改稱相國，后來又改稱丞相。

光武帝延續(xù)了西京末年的司徒制，不設丞相，就是要抑制相權(quán)，增強皇權(quán)。

深知劉協(xié)對兵權(quán)重視的荀文倩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劉協(xié)會恢復漢初的制度，讓荀或擔任丞相，卻能看出劉協(xié)對荀或的期望很高，絲毫不亞于楊彪父子。

僅是這個態(tài)度，就足以讓她心花怒放。

如果天子對她沒有足夠的信任，不可能有這樣的表態(tài)。

“謝陛下?！?p/> “你也不要急著謝我?！眲f(xié)撫摩著荀文倩光滑的肩膀。“令尊年過不惑，習氣已深，又以黨人自居，想改弦易張絕非易事。正如舊刀，不入爐重煉，怕是難以鋒芒。你既要有耐心，又不能掉以輕心，該提醒的時候還是要提醒，不能讓他鉆了牛角尖?！?p/> 荀文倩笑道：“臣妾哪有這個本事，還是請陛下出面點撥點撥吧。他雖然固執(zhí)，對陛下還是佩服的，尤其是這兩年，河東、河南的施政經(jīng)歷已經(jīng)足以證明陛下高遠，不由得他不服。”

“巧言佞色鮮矣仁?！眲f(xié)點著荀文倩的鼻尖，開了個玩笑。

“臣妾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避魑馁话櫚櫛亲?。

次日一早，荀文倩趕到隔壁院子，與父母共進早餐。

她向荀或轉(zhuǎn)達了劉協(xié)的意思。

雖然沒說劉協(xié)希望荀或能成為皇帝之手的戲言，但她明確的說，天子希望你能認真研究一下塞維魯?shù)臍v史，與董卓做個對比，并從中吸引教訓。

如果有必要，可以在宛城多留幾天。

荀或心領神會。

天子不反對他研究塞維魯，反而要他深入一些，不要浮于表面，說明天子也對此人的事跡有些感情。他們可能在細節(jié)上的有分歧，在以史為鑒的理念上卻是一致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天子雖然對他之前的回答不滿意，卻沒有因此放棄他，還對他寄予厚望。

這對他無疑是個安慰。

見荀或陰了幾天的臉露出笑容，唐氏也松了一口氣。

荀文倩順勢又勸荀或，雖然讀書很重要，但實地考察也不可或缺。你難得來南陽，又恰逢新年，一起去見見宛城的繁華景象，能增加紙上見不到的人間煙火，也許會讓你感觸更深。

說著，她又命人取來一些錢，一部分交給母親，一部分留作今天出去購物的開銷。

昨天皇后給的年終賞賜大部分都在這兒，她只留了三分之一。

得知僅是年終賞賜就有五十萬之鉅，荀或也頗有驚訝。他知道今年的形勢不錯，各府寺不僅發(fā)了全俸，還有賞賜，但荀文倩作為一個織坊的管理者，年終就能拿五十萬賞賜，還是讓他大出意外。

經(jīng)過仔細詢問，得知荀文倩能拿到這么多賞賜并不是因為她的貴人身份，而是織坊效益好，就連最普通的工人都有一個月的薪酬五六千錢，荀或更是咂舌。

驚訝之余，荀或又有些擔心。

工坊這么掙錢，必然導致更多的勞動力離開土地，進入工坊。

如此一來，難免有土地拋荒，糧食如何保證？

荀文倩聽了，不禁笑道：“你和天子還真是想到一起去了。不過天子有辦法解決，你可有辦法？不會又是重農(nóng)抑商那一套吧？”

被女兒當面調(diào)侃，荀或多少有些不快。

“朝廷施政，自有章法，豈是你能置喙的。不重農(nóng)抑商，又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再者，重農(nóng)抑商又豈是只為糧食著想？商人行走天下，難以管制，本就是最容易生亂的一類人，市場更是藏污納垢之地，奸宄為伍，倚仗財力，交通王侯，干涉政務……”

荀文倩抬手求饒?！鞍⑽?，我錯了，我不該不自量力，和你爭論這些大事。”

荀或自覺失態(tài)，擺擺手?！拔覜]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重農(nóng)抑商之所以施行這么久，自有其不得已處。就算要調(diào)整，也不能輕率從事。你剛才說，天子有辦法解決？”

荀文倩隨即將劉協(xié)要她與石韜等人聯(lián)系的事說了一下。

劉協(xié)解決糧食安全的問題很直接：提倡農(nóng)學，發(fā)展相關的技術，提高糧食產(chǎn)量，降低勞動強度，使同樣的人能耕種更多的土地，生產(chǎn)更多的糧食，而不是將勞動力限制在土地上。

最終目的，是讓更多的人脫離土地，從事更有價值的事務。

農(nóng)業(yè)是根本，但只有農(nóng)業(yè)是無法發(fā)展的，工業(yè)、商業(yè)能產(chǎn)生的價值更高。只有大力發(fā)展工商，百姓才能富，國家才能強，華夏衣冠文明才不會被蠻夷欺壓甚至毀滅。

有問題不可怕，想辦法解決就是了，不敢正視問題才可怕。

對荀文倩言語間的輕狂，荀或很不滿意，但是看看擺在眼前的巨款，他又覺得底氣不足。他身為河南尹，主政一郡，辛苦絕非一個織坊可比。可是他能拿到的年終賞賜卻不及荀文倩一半，更別說河南尹府的掾吏了。

一個普通掾吏，比不上織坊的一個普通工人。

河南尹去年的賦稅收入，也不及織坊去年的稅收。

這就是農(nóng)業(yè)與工商業(yè)的差距。太史公早就說過，以貧求富，農(nóng)不如工，工不如商，至今還是至理。

所以，向后退是不可行的，還是天子的方法更可取。

利用技術的力量，提高農(nóng)業(yè)水平，在更多勞力的情況下，保證糧食的供給。

而這樣的技術，不僅對戶口有余的有用，對戶口不足的河南更有用。

“硝石能提高糧食產(chǎn)量？”

“天子說有這個可能，畢竟硝石就是從人畜糞便中提取的，說不定就是肥料的精華……”

荀俁皺著眉頭，叫了起來?！敖憬悖燥埬?，你能不能別提這么惡心的東西？”

“有什么惡心的？”荀或忍不住笑罵了一句?！澳愠缘拿恳涣＜Z食，都是……”

“我不吃了！”荀俁扔下快子，捂著耳朵，準備逃離。

荀文倩起身，拉過荀俁。“好了，好了，我?guī)闳ネ鸪亲詈玫娘灥辏埬愠哉嬲暮??！?p/> 請：m.vip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