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武裝 第二十九章 命運(yùn)

小家伙被帶了回去。

要跟蹤這樣一個小男孩實在算不上太難，盡管他已經(jīng)很謹(jǐn)慎。

站在那片荒蕪的土地上，沈奕背著手看著天空。

在他的身邊還站著溫柔。

溫柔抱歉說：“剛才我問過胖子了。他唯一不在杰瑞身邊的時候，是昨天晚上我喊他去見你的時候……當(dāng)時都是我太大意了，胖子還讓我小心點，但我沒理會。”

“小看弱小的對手，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通病。犯這樣的錯不稀奇，永遠(yuǎn)不犯才叫稀奇，你不用介意?！?p/>

溫柔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覺得你這安慰不象安慰呢？”

沈奕撲哧笑了出聲：“好吧好吧，我換個說法。這么說吧，那種把每個人都看得強(qiáng)大無比，處處謹(jǐn)慎的人，是不符合生存需要的。人要是長期緊張，只會讓自己變得象神經(jīng)病一樣，就象胖子。對一個孩子都要細(xì)心看管到時時小心的地步，不是沒自信，就是神經(jīng)過敏?！?p/>

“這聽起來還差不多?！睖厝崛鐐€孩子般笑了起來。

不遠(yuǎn)處，安雯大踏步走來。

把毒鏢往沈奕身前一送，對著沈奕把手一伸：“拿來！”

“什么？”沈奕不明白。

“你多收的那500血腥點。你根本是在故意騙我！薇娜根本沒找到什么變種人總部的地址，你是為了誘那個小孩子上勾！既然沒有地址，我們也不需要去和一大批變種人戰(zhàn)斗。這毒鏢我不要了，還給你！”安雯憤怒的大叫。

沈奕淡淡回答：“先前的確沒有變種人地址，但不代表現(xiàn)在沒有。”

“哪里？”

“時代廣場?！?p/>

“具體地址?！?p/>

“不清楚，不過也沒必要清楚?！?p/>

“為什么？因為我剛剛知道小男孩不是萬磁王的手下，他應(yīng)該是X教授查爾斯的學(xué)生。我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我們和變種人作戰(zhàn)的時候暴風(fēng)女他們會出現(xiàn)了。是他們通知了萬磁王，然后萬磁王才派人過來圍剿我們的。幸運(yùn)的是今天的戰(zhàn)斗萬磁王本人沒出現(xiàn)，不然我們會很麻煩。時代廣場是X教授所在的地方，我不想去招惹那個人?！?p/>

根據(jù)血腥紋章提示，X教授并非變種人組織首領(lǐng)。他和他的學(xué)生們依然保持著中立。變種人組織則主要由萬磁王領(lǐng)導(dǎo)。沈奕并不打算將一個強(qiáng)大的中立存在拖到敵對層面，何況他本人對X教授還是充滿敬意的。

不過X教授顯然在暗地里對變種人組織抱有同情態(tài)度，所以他的學(xué)生才會出現(xiàn)在萬磁王的組織里，而面對冒險者們的侵襲，X教授則選擇了通知萬磁王。

“那么你是打算放棄了？”

“是?！?p/>

“那你就把毒鏢收回去！”安雯叫道。

沈奕用好笑的眼神看看這有著魔鬼身材的女冒險者，用譏誚的口吻道：“你什么時候聽說過賣出去的商品還能退的？”

“那我不管。你是用欺騙手段做得這筆交易。”

聽到安雯的評價，沈奕的臉色迅速沉了下去：“你是我見過的最短視的女人。別忘了你是先拿東西后付錢。在進(jìn)入任務(wù)世界之前，我也是這么跟人借款的。這多出來的錢不是黑你，而是必要的風(fēng)險回報，畢竟沒人能保證在接下來的行動里，你是否能存活。如果你死了，我的投資就化為烏有。換句話說，為了保證投資安全，我還要保護(hù)你。在這兇險殺戮的世界里，花500點血腥點就能請一批強(qiáng)力保鏢可是很值得的。但你很顯然缺乏足夠的經(jīng)濟(jì)意識，連這樣的好處你都看不明白，眼睛卻只盯著多付的血腥點。一個人如果只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而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那就會出現(xiàn)交友障礙……既然你不需要這毒鏢，那就終止交易吧。”

說著沈奕把毒鏢一收，隨手解除契約。

安雯聽得目瞪口呆，怎么被人訛詐了500點血腥點，聽起來還是自己占便宜呢？

這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沒想過如此深入的問題。

其實以她的性情，本不會向沈奕要這500血腥點。畢竟沈奕救過他們，就算是討要報酬也不算過分。

不過要報酬是一回事，騙錢又是一回事。

安雯無法接受的是沈奕用欺騙的方式從她那里拿走血腥點。

但是這刻沈奕這么一說，卻變成了沈奕對他們的照顧。

這一下立刻讓安雯混亂起來。

溫柔走過她的身邊，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輕聲說：“沒有人會嫌朋友多，尤其是在這殺戮世界里。沈奕一直希望能多認(rèn)識一些有潛力的朋友，但涉及生死，朋友不可以亂交。這次他認(rèn)識了你們，很想和你們成為朋友，但他不知道你們是不可以信任的。這種信任不僅僅需要可靠的人品，還要有可靠的能力……遺憾的是你沒能通過測試。這次任務(wù)結(jié)束后，大家分道揚(yáng)鑣。當(dāng)然，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們還是會幫你們，畢竟都是中國人，但全部屬于有償服務(wù)。”

當(dāng)沈奕回到汽車旅館的時候，杰瑞拉西奧正一個人坐在墻角。

沈奕看著小家伙臉上驚恐的表情，柔聲道：“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p/>

杰瑞卻搖了搖頭：“我不是在為自己害怕?！?p/>

沈奕一怔，杰瑞的眼中已經(jīng)流出兩行淚水。

他抽泣著看向沈奕：“我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獨⒆兎N人。我不明白為什么人類和變種人就不能和睦相處。我們到底犯了什么錯？就因為我們擁有特異功能就要殺死我們？”

沈奕輕聲嘆息。

“不，孩子，那不是你們的錯。”他說。

“你說什么？”杰瑞一楞。

“我說不是你們的錯?！?p/>

“那你們?yōu)槭裁础?p/>

“很多事情和對錯無關(guān)。如果你要問我為什么要殺變種人，我只能回答你，這是你們的命運(yùn)，也是我的命運(yùn)。我無法回答你更多的內(nèi)容，但是我可以非?？隙ǖ母嬖V你，我不認(rèn)為自己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上Ш芏鄷r候即使我們知道這是錯誤的，也不能不去做?！?p/>

杰瑞怔怔地看著沈奕，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當(dāng)著自己的面認(rèn)為殺戮變種人是一種錯誤。

他并沒有堂而皇之的解釋什么變種人的基因與人類不同，變種人的存在對人類社會的安全是一個極大的不穩(wěn)定因素，沒有這些荒謬的理由，只有真誠的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

但同時，這個男人又表示出無可奈何必須執(zhí)行的態(tài)度。

想了想，杰瑞說：“我不相信有什么命運(yùn)無法抵抗?！?p/>

“別說傻話，孩子。那些書上的教條都是用來騙人的。世人皆有命運(yùn)，有些命運(yùn)可以抵抗，有些無法抵抗。比如你無法選擇你的出身，你是變種人，這就是你的命運(yùn)。而我們，我們存在這里的意義就是殺戮你們，這就是我們的命運(yùn)。對于這個命運(yùn)，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殺死誰或者不殺死誰?！?p/>

“我不明白。”

“是的你不明白，就象你同樣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世界會有變種人一樣，同樣的，我們也是無法理解的存在。我不能給你太多的解釋，我只能告訴你，即使我殺戮變種人，我也從未為此感到自豪過。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上戰(zhàn)場去面對真正的敵人。”

小男孩想了會，輕聲道：“有人逼你們這么做，對嗎？”

沈奕臉上露出了一線微笑，卻什么都沒有說。

這次的任務(wù)，血腥紋章并沒有提示不可公布自己身份。但是沈奕依然不敢輕易泄露冒險者存在的意義。

他不知道那會有什么后果，而面對血腥都市這樣的存在，有些東西還是永遠(yuǎn)不要去嘗試為好。

這刻看著小杰瑞，沈奕用盡可能和藹的口氣說：“那么……昨天你是用同樣的方法去通知了查爾斯教授對嗎？他是你的老師？”

男孩點點頭：“他是個偉大的人。”

“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鄙蜣纫驳?。

“你知道他？”男孩興奮起來?；蛟S是知道了沈奕他們也是被迫行動，男孩開始有些同情起沈奕，因此帶來的仇恨到也減小些許。

“當(dāng)然，非常了解。我猜他現(xiàn)在能夠用自己的雙腿走路了?！?p/>

男孩咧著嘴笑了起來：“是的，但依然是個老人?！?p/>

“那么你和萬磁王接觸過嗎？”沈奕給男孩倒了杯水。

男孩沒有拒絕。接過水杯，想了想，他回答：“他是個倔強(qiáng)的老頭。他一直認(rèn)為，未來應(yīng)該是屬于變種人的，因為變種人才是人類進(jìn)化的體現(xiàn)。他說，人類之所以這樣對待變種人，是因為他們害怕我們。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人類害怕我們，那為什么變種人要躲起來，而人類卻可以追捕我們？”

“那是因為變種人還沒有真正發(fā)展起來。”沈奕接口道：“你見過動物園里的老虎嗎？”

男孩點點頭。

沈奕道：“那些馴獸師，可以把兇猛的老虎馴服得很乖。但是老虎這種動物，天生就有野性?？傆幸恍├匣?，有時候會突然狂性大發(fā)。這個世界每年都會發(fā)生受馴的老虎咬死馴獸師的事件。每當(dāng)這種事情出來，按照規(guī)定，害死馴獸師的老虎將再不能進(jìn)行表演，無論它以后的表現(xiàn)如何。你說那是為什么？”

“因為他們怕那只老虎再出問題？”

“對，因為他們怕它。瞧，就算是被人類豢養(yǎng)馴服的野獸，人類也會對其感到害怕。但只要人類愿意，他們完全可以殺死這世界上的每一頭老虎。懼怕與勝負(fù)是兩碼事。人類比變種人更多，組織更嚴(yán)密，因此也更強(qiáng)大，但這不代表他們就不懼怕變種人。尤其是當(dāng)這個群體還在繼續(xù)擴(kuò)大，并且擁有反抗意志的時候……”

“你是說……你是支持萬磁王那個老頭子的？”杰瑞很好奇。

“從變種人的角度考慮，他并沒有錯，他只是掀起了一場注定無法獲得勝利的戰(zhàn)爭罷了。但是很多戰(zhàn)爭，本就不會因為預(yù)知勝負(fù)而消弭。一些戰(zhàn)爭……哪怕是失敗也要進(jìn)行到底，抗?fàn)幍降住！?p/>

“可是他們會死……我看到好多好多變種人死去。教授說，他希望能夠阻止戰(zhàn)爭發(fā)生，讓人類和變種人美好的共同生存，可他失敗了……”杰瑞低聲傾訴著，眼眶再度紅起來。

他抬頭望著沈奕，用悲傷的口氣哭訴說：“求求你了，別再殺變種人了好嗎？別再殺他們了。不管你們有什么樣的原因，你們殺死的那些變種人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死！放過他們吧，好嗎？！”

他說到最后，終于還是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終究是個孩子，一哭就再無法收拾，哭得傷心，哭得淅瀝嘩啦。

沈奕就那樣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小家伙哭泣，心中一時竟有些迷惘起來。

良久，他緩緩道：“或許有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