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 第六部（14）

南星城。

胡君柏高坐主人位，下面坐著諸葛，朱，侯三位后魏諸侯派來的使者。

“使者請喝，這是中國上好的龍井！”胡君柏做了個請的姿勢，面上非常高興。

各人都點了點頭，端起身旁茶幾上的茶杯喝下，清茶入喉，頓時都點頭不已，倍感舒適。

“三位遠道而來，待解將軍來到，我們大家再行商議。解將軍，這是三位諸侯的使者，南海侯諸葛正的二公子諸葛鳴天，湖西侯朱豐手下大將李世昌，遠西侯侯建軍大公子侯偉。”

正說話間，解東平已經(jīng)來到，和各人互相見禮。

客套完畢，解東平才說到正事：“這次我國皇上調(diào)查出后魏先主和已故大世子皆是死于李成風的蓄意謀害，是以才以后魏先主干女婿之名，會同胡將軍討伐李成風，能得到三位侯爺?shù)闹Γ瑢嵲谑呛笪喊傩罩遥嘈藕笪合戎髟谔熘`，亦會感到安慰。”

名義上，胡君柏是主帥，但實際上，在軍中能主理中國立場的，是以解東平為代表。

三人俱皆說道：“哪里，這李成風弒父弒兄，罪大惡極，此事我們早有耳聞，成為國主后大肆替換老臣子，任用一批奸佞小人，近來更是弄得民生凋敝，實在是可惡至極，此等人物，理當共誅之。”

解東平點點頭：“大家都認識胡將軍，胡將軍對后魏先主忠心可鑒，卻在先主歸天不到一天的時間里就被李成風削去兵權(quán)，當初許許多多的事就很引人懷疑了，三位侯爺能明白大理，解東平在這代我國皇帝陛下謝謝三位了！”

說著，解東平就向三人作了個揖，三人推讓不已，解東平繼續(xù)說道：“三位都是后魏的頂梁柱石。對此次討伐可有什么不同意見嗎？可有參與一下，與我軍共同剿滅李成風這個罪魁禍首，盡早還后魏百姓一個太平的想法呢？”

解東平言下之意，是想問問這三家諸侯是否愿意出兵助一助，前來投誠，所表示的是置身事外的意思，也就是他們?nèi)覍Υ耸潞敛桓深A(yù)。

“解將軍，我們?nèi)呍缟套h好了。愿各出兵兩萬，從三方壓迫后魏邊城，并加以游說。”

解東平頓時大喜過望地說道：“好。如此甚好。得三位侯爺之助，我們必將盡早誅殺那李成風。”

討論很快地結(jié)束，之后為三位使者舉行酒宴，暫且不提。

單說胡君柏自那日和白云起別后，白云起也一直沒召見他，而他在思考著白云起的話。

后來有一日，有一個人找上了胡君柏。

行館外。站著一個衣衫破爛的潦倒中年老漢，左右顧盼，神色間像是在懼怕什么似的。

見到從行館內(nèi)出來地胡君柏。立刻沖上前去：“胡將軍，胡將軍！”

老漢被行館的士兵給攔了下來，老漢卻突然跪了下來，胡君柏看到老漢不由一驚：“高太醫(yī)！讓開，你怎么？”

胡君柏撥開行館士兵的武器，連忙扶起老漢問道：“高太醫(yī)，你怎么到這里來的？”

“胡將軍。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高太醫(yī)仍然努力地想要跪下來，卻敵不過胡君柏的攙扶。

“有什么話，起來再說吧！來，跟我進去！”胡君柏帶著高太醫(yī)進了行館。

一入房坐下，高太醫(yī)便淚眼婆娑地再度跪了下來：“胡將軍，你可要救救我啊！我……我……我一家……”

“有什么事，起來再說，起來再說，高太醫(yī)不是應(yīng)該在后魏嗎？怎么跑到這都梁了？”胡君柏疑惑地問道。

高太醫(yī)老淚縱橫，好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得從先主那時候說起。”

聽到與李益陽有關(guān)，胡君柏不由也慎重了起來。

事情要從三年多以前開始說起，當時李益陽生了一場小病，主治太醫(yī)就是高太醫(yī)，可在用藥之前，高太醫(y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不見了，接著有人拿著他兒子的東西，同時交給他一包藥粉。

那人高太醫(yī)不認識，但后來高太醫(yī)在二世子的府第看到過，這是后話，那人讓高太醫(yī)把藥粉混進李益陽的藥里。

高太醫(yī)幾經(jīng)掙扎，最終還是為了兒子干下了這事，從那之后，李益陽的身體就每況愈下，直到后來完全病倒，整件事沒有人發(fā)現(xiàn)，可是干下這事的高太醫(yī)心下不安，當初下藥時的紙留了下來，他便驗了一下，竟是慢性毒藥地一味配藥。

直到李益陽死后，一切都還沒事，可是前不久，高太醫(yī)一家慘遭暗殺，高太醫(yī)因為臨時出門急診，才免于一難，一回到家，就見到滿屋的尸體。

高太醫(yī)沖進屋里，正有一批黑衣人在各處開始放火，見到高太醫(yī)立刻返身要殺了高太醫(yī)。

如果就那么死了，那高太醫(yī)也不可能見到胡君柏，危機時高太醫(yī)被吳銘救了，打斗中吳銘把那群殺手全殺了，其中一個正是當初給高太醫(yī)藥粉的人。

胡君柏皺著眉頭聽完高太醫(yī)的述說，嘆出一口氣來：“唉，二世子啊二世子，先主待你不薄，你又何苦如此不孝！高太醫(yī)，這么說，現(xiàn)在高家只剩你一個人了？”

“嗯，胡將軍，求你一定要救我，為我全家報仇，我一個大夫，這輩子是別想報仇了，我知道將軍也被李成風奪了兵權(quán)，但將軍與中國皇帝關(guān)系好，后魏朝野內(nèi)外一片風雨飄搖……”

欲言又止，高太醫(yī)還是把后魏當前的情形說了。

第二天，胡君柏便去求見白云起。

小屋中只有白云起和胡君柏，一入屋，胡君柏便跪了下來：“皇上！”

白云起心中明白，高太醫(yī)是吳銘救的，那自然是白云起的指使，而讓高太醫(yī)去找胡君柏也是他的意思，這是李成風弒父的證據(jù)。但白云起還是疑惑地上前扶起胡君柏：“這是做什么？”

“李成風弒父弒兄，我胡君柏愿投入中國，只求皇上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出兵討伐李成風，也還后魏百姓盛世平安！”胡君柏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目光中透露出堅決，隱帶著一絲恨意。

白云起扶起胡君柏。在一旁坐下才說道：“這是自然，之前朕就說過，此事一定要有個交代。現(xiàn)在朕已經(jīng)查出李成風和張楚的勾當。斷不會讓李成風這國主之位坐得安穩(wěn)，當初取下齊州，就是一個警告。”

“如此說來，不論是否和談，皇上都早已決定發(fā)兵后魏？”胡君柏此時才從白云起身上感覺到這一國皇帝的威嚴和霸氣，那種睥睨天下，傲視群雄的氣勢。即使就那么坐在那，從雙目間綻放出來的，是要侵吞一切的煞氣。

白云起斜眼看了胡君柏一眼才說道：“不錯。所選擇的，只是出兵的時機，李成風大逆不道，弒父奪位，此等小兒，朕豈能容他竊據(jù)后魏一地，和談！我中國如今可稱是堂堂天朝。要與他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和談，那是天大的笑話，如今的中國，何懼他一介諸侯之勢！”

句句話鏗鏘有力，伴隨著白云起的橫眉怒目，義正嚴詞間帶動著聽者的情緒，使得胡君柏深受感染。

“只是，初時朕手中證據(jù)不足，未免涂炭生靈，也不愿與那些昔日曾背水一戰(zhàn)的將士們戰(zhàn)場廝殺，才按兵不動，待得證據(jù)確鑿，如今……”白云起看了胡君柏一眼，繼續(xù)說道：“如今胡兄能助朕一臂之力，實乃蒼生之福，后魏先主在天之靈，足堪告慰！”

“皇上折煞胡君柏，有皇上這句話，只要能為先主報得此仇，以慰先主九泉之下的英靈，胡君柏此生誓死相隨！”一番聲情并茂，胡君柏已經(jīng)徹底地折服，對白云起頂禮膜拜。

隨后，胡君柏從白云起處領(lǐng)命，帶五千重騎，五千輕騎趕往齊州與解東平會合，再向山南城進軍，打著李益陽和胡君柏地旗號，胡君柏只身前往山南城，說服山南城守將，兵不血刃，輕易進駐山南城，繼而轉(zhuǎn)向南星城。

哪知軍隊剛在南星城外三十里駐扎下來，就有南星城使者遞上降表，主動請中國軍隊進城，真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走走路就行了。

月明星稀，胡君柏走出帥府，向軍營走去，南星城地街頭，沒有受到戰(zhàn)火的洗禮，晚上雖不如白天熱鬧，卻也有不少做著買賣的人，胡君柏的心中不禁發(fā)出感慨，如果這南星城要抵抗自己的攻城，在中國軍隊強大而超越時代的武器配備下，這座城是很容易攻下來，但城內(nèi)的景象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一如往常。

思考著，不多時胡君柏已經(jīng)來到了軍營，軍營的夜顯得非常安靜，各處都是巡邏的士兵們，隔好遠才有一個火堆，火堆旁三三兩兩圍著各自要好的同伴，彼此小聲地閑聊，不時還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有好些時候了，都沒有看到這種軍營地氛圍，胡君柏的思緒邁向了遠方，那遙遠的記憶中，多少個日月下，一條條精壯的后魏漢子，多年前，和中國軍隊并肩作戰(zhàn)，砸鍋鑿船，那驚心動魄的一戰(zhàn)歷歷在目，可如今，只是一個李成風，就將整個后魏，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淪敗到民心軍心盡失。

“這后魏啊！已經(jīng)不行了，再過不久，肯定就要改名叫中國！”

“對對，看我們一路過來，連仗也不用打，光是抬出旗號，你們守城將領(lǐng)就主動遞出降表，實在掃興。”

“什么，那只是因為你們是替先主討回公道，李成風那家伙，當初就有人懷疑他弒兄，想不到，居然連先主都是他謀害的，可惡至極！”

“難道打起來很好嗎？要是我們兩軍打起來，我們哪還有機會在這閑聊，早是你身上插上一刀，我身上刺個窟窿了！”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來，喝一杯，慶祝我們身上沒窟窿！”

“好，大家干！”

“說起來，這李成風也是地，世上居然有這種人，連自己老爹老哥都不放過，真沒人性！”

“就是，禽獸不如，咱們當兵的打仗，上戰(zhàn)場殺敵，十個百個也不是沒有，可要說到弒兄弒父，找遍全軍也找不出一個啊，簡直不是人。”

“對了，聽說，秦妃娘娘過去是后魏先主的干女兒，這是不是真的？”

“對對對，是真的，要不然，我們皇上拿什么名義來討伐李成風……”

“喂，閉嘴，這個話題打住，你們想死啊，連皇家的事也敢說。”

“好好，那我們來聊聊女人……”

胡君柏在遠處聽著士兵們的閑聊，心中百感交集，抬頭仰望深邃的夜空，竟已是淚流滿面，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國主，你一世聰明，文才風流，一生以德律己，為何竟有如此逆子？”

月明星稀，清清冷冷的幾點星光閃爍著，月亮動也不動地發(fā)出清冷的光輝，灑在胡君柏的臉上，他的話，沒有人回答，長長的夜，如同往常一樣在夜空中逝去。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塊土地上，白云起正站在端木繡的窗邊，床上躺著的，是端木繡。

“繡兒，你在中國也呆了有些年頭了吧！”白云起像胡君柏一樣望著天空，望著那天上的明月。

端木繡躺在床上，眼神中充滿憂郁，凝視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云起靜靜地望著月亮，白衣在清冷月光下仿佛籠罩了一層光暈：“這些年來，雖然朕沒有讓你出皇宮，但朕給了你行動的自由，你的生活一切，除了朕之外，絕不比這宮里任何一個人差。你說是嗎？”

端木繡沒有說話，甚至可以說，端木繡完全沒有動一下，要不是眼睛還眨了那么一下，或許就會被人看成一具死尸也不一定。

白云起突然輕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一些自嘲：“朕這也不知是怎么了，這自古以來的皇帝，恐怕也只有朕能如此縱容一個敵國公主在朕的皇宮中行走自如，而這位公主的祖國，對她的生死卻不聞不問。這事……實在越想越是有些可笑。”橫行正文第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