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英雄志 第四章 雷澤刑天
深秋的長洲,已然透著寒冷冬意,寒風(fēng)雨點(diǎn)打在空曠凄清的街道上,令人備覺清冷寂寥,
歐陽南緩緩抬頭,凝視著桌上的古舊鐵錘,輕輕嘆了口氣。
今日是他七十歲的壽宴,無數(shù)弟子門人都趕將回府,來向這位先皇冊封為“江南鑄造”的鑄劍宗師祝壽。盡管身旁圍繞著幾十位的兒孫晚輩,桌上堆著小山高的賀壽禮品,可是此刻的他,卻沒有絲毫的快意。一名男子走了上來,躬身問道:“師父今日大壽,何故嘆息?”
歐陽南望著桌上擺著的鐵錘,怔怔地道:“咱們傍晚便要復(fù)業(yè)了,可到連這東西是什么人送的都不知曉,這不太也荒唐了么?”
燭火掩映下,只見那鐵錘生著濃濃的銅青繡,好似古舊破爛,但明眼人卻看得出來,那鐵錘內(nèi)里隱隱散出一股青光,想來定有什么占怪來歷,絕非凡物。
那漢子見師父眉頭深鎖,忙勸慰道:“師父切莫憂心,這錘子定是公子送的。除了他,誰還能有這份心意,要讓咱們鑄鐵山莊重振雄風(fēng)?”
這說話漢子身材壯實(shí),面孔卻是斯文白皙,原來此人便是歐陽家的大弟子鞏志,有個(gè)神氣的外號“鐵獅兒”,他非只是鑄鐵山壯的首徒,還是長洲衙門的師爺,眼下盧云要來長洲為官,這鞏志日后便是他的手下了。
歐陽南嘆道:“我也希望這錘子是我那鐵牛孩兒送來的。唉……可是他既然送了這等要緊物事,人卻怎么不回來呢?”鞏志低聲道:“師父……師弟既成朝廷反逆,便算孝順十倍,卻要他如何回來?師父可別怪他啊……”
歐陽南長嘆一聲,搖頭道:“當(dāng)年為了天爐,害慘我那鐵牛孩兒。唉……別說這些了,只希望今日開爐順順利利的,也不辜負(fù)他找出這只刑天錘的甩意了?!?p/>
大廳上燃著微弱燭光,黃光映去,錘身鐵銹望之更加青黃斑駁,更顯出歷史悠遠(yuǎn)。歐陽南怔怔望著,恍惚之間,往事一一涌上心頭,竟似癡了。
正出神間,一名少年走上廳來,這孩子約莫十七八歲,模樣甚是好動(dòng)。他見歐陽南目不轉(zhuǎn)睛,盡在盯著鐵錘瞧,便走了上去,笑問道:“爺爺還在瞧這只鐵錘?。∵@錘子來家里三天啦,您還沒瞧夠?”這男孩名喚歐陽洵,正是鑄鐵山莊第三代的門人,歐陽南的孫兒,
鞏志微笑道:“小少爺,這神錘是無價(jià)之寶,老莊主別說看他三天,便看個(gè)三十年,怕也不嫌悶?zāi)??!睔W陽洵擺出少爺?shù)募茏?,道:“聽你夸的,看這鐵錘模樣破爛,哪能這般好?”
歐陽南知道鞏志不便出言頂撞,便離座而起,親自上來教誨。他俯下身子,撫摸著桌上的神錘,幽幽地道:“相傳古時(shí)的雷神名叫雷澤,這神仙人首龍身,手上還有把錘子,以之發(fā)雷擊電,便是這柄“雷澤刑天錘”,傳說這柄錘能耐三昧真火燒烤,捶落時(shí)能發(fā)出天雷轟響,乃是我輩鑄劍師夢寐以求的寶貝?!彼D(zhuǎn)頭望著孫兒,道:“洵兒,你將來要接下鑄鐵山莊,不能不知這鐵錘的典故。免得日后人家笑我們有眼無珠,糟蹋了寶物?!?p/>
歐陽洵看著滿是鐵銹的大鐵錘,笑道:“爺爺??!方今理學(xué)昌明,你真信這等鬼話嗎?”鞏志見他神情輕挑,實(shí)在按耐不住,皺眉道:“小少爺,便算這傳說有些夸大,但此錘確實(shí)有些神異之處,你可千萬別小看它了?!睔W陽洵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卻不打話。
歐陽南見孫兒兀自不信,便站起身子,道:“你既然不信,那便拿起這鐵錘,往地下敲記,便知好處了?!睔W陽洵年紀(jì)雖小,卻是十分聰明,他搖頭笑道:“爺爺啊!這鐵錘一記敲落,只怕要碎上十來塊磚哪!到時(shí)打壞地板,豈不多費(fèi)氣力整理?”歐陽南嘿地一聲,道:“你只管打,不打不曉得好處?!?p/>
耳聽爺爺吩咐,歐陽洵只得苦笑,道:“既然爺爺吩咐,那洵兒可不客氣了!”
歐陽南命眾人搬開桌椅,空出一塊地方,讓這少年一試神錘,鞏志雙手抱胸,眼睛睜得老大,自也想見識(shí)這刑天錘的真實(shí)威力。
歐陽洵拿起鐵錘,用力在地下一敲,只聽轟地一聲,如同雷震,眾人耳中嗡嗡作響,紛紛退開幾步。鞏志雖知神錘了得,卻也禁不住吃驚。歐陽洵首當(dāng)其沖,自是耳鳴難忍,他面色慘淡,喘道:“這錘子怎能這般大聲?真是古怪了。”他喘息一陣,俯身便朝地板看去,便要查看這神錘的威力加何。
歐陽南見孫兒俯身察看,微笑便問:“怎么樣?知道好處了么?”歐陽洵看了一陣,卻是忍俊不經(jīng),他指著地下,笑道:“搞什么,打了重重這么一記,怎么地下只這么尖兒大的洞?這錘子怎那么沒用???”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此時(shí)廳上已聚集不少弟子,眾人聽他這么一說,全都圍了上來,果見地下只一處尖針也似的破損,尋常鐵錘砸下,少說破上一面磚,這神錘如此巨大,哪知卻這般不堪,眾人心下奇怪,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歐陽洵笑道:“爺爺啊,不是我說,什么雷澤刑天,這錘子純唬人,我看定是西貝貨!”
歐陽南聽了這話,卻是不動(dòng)聲色,只聽他淡淡地道:“你別急著說,你先伸腳出去,朝地下跺一記試試?!睔W陽洵舉腳起來,往青磚縱去,笑道:“像這樣……”那個(gè)“么”字還沒出口,腳下忽地一空,竟?fàn)査€(gè)口吃屎。一旁弟子吃了一驚,忙將他扶起了。
歐陽南微笑道:“現(xiàn)下知道厲害了吧?”
歐陽洵心下詫異,忙低頭去看腳下,只見地下青磚早已粉碎,成了一處深洞,兩旁磚石卻一如平常,絲毫不見破損。他抬頭望著爺爺,顫聲道:“這磚頭方才不是只破個(gè)小孔?怎地變成這模樣?”歐陽南道:“你仔細(xì)摸摸磚頭的碎層。”
歐陽洵拾起殘層,只見青磚早已化為粉末,細(xì)致疏松,好似經(jīng)鐵杵研磨過一般。他面色一變,驚道:“爺爺,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歐陽南淡淡地道:“尋常鐵錘敲落,便只有拳頭大小的錘子,也能碎上兩三面磚石,以刑天錘的大小觀之,至少要擊碎十來塊。你先用腦筋想想,以神錘之大,怎會(huì)只破了一面磚?”歐陽洵聽他這么一說,登也看到了要緊處,他雙眉軒,便蹲下察看,神態(tài)十分專注。
歐陽南道:“怎么?看出道理了么?”歐陽洵起身搖頭,道:“還是不懂?!?p/>
歐陽南哈哈大笑,親自走了過來,拿起神錘,遍示眾人,道:“神錘之所以能不偏不倚地將正中的物事敲為粉末,只因此處有個(gè)奧妙?!北娙艘娝种稿N面一處,急忙伸頭來看,只見錘上一處微微突起,尖針也似,只比錘面突出一點(diǎn),眾人咦地一聲,都感詫異。
歐陽南指著尖針,道:“你們別看錘頭西瓜大小,真往下頭擊去,只有這根剌會(huì)與物事相觸,便是如此,才會(huì)不多不少地打壞了一面磚?!北娙艘娔羌忉樇?xì)小無比,竟比繡花針頭還細(xì)小許多,誰知卻能承受雄渾力道的沖撞,一時(shí)都感不可思議,不知這神錘是何等質(zhì)料所就。
歐陽洵滿面疑惑,道:“可這青磚居然會(huì)爛成粉末一般,這又是怎么回事?”
歐陽南微微一笑,反問道:“打鐵一事,首重為何?”歐陽洵世家出身,自是家學(xué)淵源,當(dāng)下想也不想,徑自道:“打鐵成鋼,首重力足?!?p/>
歐陽南頷首稱許:“答得好。只是你說說,何謂力足?”
歐陽洵想了一陣,道:“力氣大,那便是足了?!?p/>
歐陽南哈哈大笑,道:“小兒之見?!彼焓终賮黹T人,問道:“你們平日打鐵,可知有幾成力道使在鐵上?”眾人面露疑問,都不知他此問何意,鞏志上前答道:“回秉師父,我輩鑄劍師打鐵,九成力道使在鐵皮上,卻只有一成力氣灌注鐵心?!?p/>
歐陽南撫須大笑,道:“不愧是你們的大師哥,見識(shí)就是不同?!彼闷鸱勰┧频那啻u,道:“打鐵講究的不是力大,而是要把力道灌到鐵心里,這才能使鐵性鍛冶,去蕪存菁,尋常咱們用錘多在浪費(fèi)氣力,成力道都打在鐵皮上,但這“雷澤刑天錘”靠著這一點(diǎn)尖針,便足以力灌鐵心,使萬斤之力穩(wěn)穩(wěn)實(shí)實(shí)地打入鐵料,所謂一捶成鋼,便是這個(gè)道理?!?p/>
歐陽洵驚道:“一捶成鋼?便是靠著這個(gè)法門,才能使磚頭爛為粉末一般?”
歐陽南點(diǎn)頭道:“不錯(cuò)。這刑天錘之所以號稱天下第一神錘,便是為此。”
歐陽洵此時(shí)已收起小看之心,他手撫神錘,面露贊嘆之色,怔怔地道:“好一把神錘!力大無窮,卻又如此細(xì)膩,有了這神錘,咱們定能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刃!”
歐陽南本在微笑,待聽了“天下第一”四字,臉色卻是一變,神情竟是不大自在。
陽光普照,風(fēng)和日麗,這日已是十月十三下午,此時(shí)已近歐陽家開席時(shí)辰,那青衣秀士遠(yuǎn)從九華山過來拜壽,早巳率著徒弟離去,盧云卻還留在府里,想起壽禮毫無著落,只在那里發(fā)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惶急間,只見顧倩兮緩緩向廳行來,盧云大喜,當(dāng)下奔上前去,道:“倩兮啊!你昨夜不是說要替我準(zhǔn)備壽禮么?怎地快到下午了,卻還不見那禮品的蹤影?”
顧倩兮啊地一聲,掩嘴道:“哎呀,這事我給忘了!”盧云搓手道:“慘了,慘了,一會(huì)兒沒禮品送上,可要如何是好?唉……說不得,去買些壽桃充數(shù)吧!”顧倩兮搖頭道:“今日歐陽老爺宴請百姓,沒人開門做生意?!北R云慘然一笑,道:“好吧!只有稱病不出了?!?p/>
顧倩兮見作弄他夠了,當(dāng)即笑道:“好了,不欺侮你了。咱們現(xiàn)下來準(zhǔn)備壽禮吧!”說著拉住盧云,兩人一齊朝書房走去。盧云喜道:“原來壽禮在書房里,你可藏哪兒去了?我昨夜怎沒瞧見?”顧倩兮笑道:“你別急。昨夜沒瞧見,一會(huì)兒便瞧見了?!?p/>
兩人走入書房里,里頭只擺著家具書本,絲毫不見那壽禮的蹤跡。盧云愁眉苦臉,望著心上人,顧倩兮笑了笑,伸手朝書桌一指,盧云哦地一聲,道:“在桌上么?”走了過去,細(xì)細(xì)翻了一陣,只見桌上擺的全是雜物,毫無貴重物事,忍不住皺眉道:“你……你又戲耍我了,唉,這當(dāng)口可別開玩笑啦……”
顧俏兮把他按上倚子,纖纖素手伸來,笑道:“壽禮來羅!”說著在桌上鋪了張白紙。
盧云皺眉道:“一張白紙?這……這便是壽禮?”顧倩兮不答,笑吟吟地遞來一枝毛筆,塞在盧云手上。盧云面色慘然,道:“要送這只筆?這不太寒愴了些?”
顧倩兮噗嗤一笑,道:“誰要你送筆了?我是要你畫幅壽畫,寫上幾個(gè)字?。 ?p/>
盧云恍然大悟,原來顧倩兮是要自己題字為禮,他連連搖頭,道:“我的書畫又不值錢,如何送得出手?”顧倩兮莊容道:“你是己巳年?duì)钤?,一甲進(jìn)七及第,又在承天殿上應(yīng)了圣上的絕對,文名早已遠(yuǎn)播天下??蓜e妄自菲薄了?!?p/>
盧云猛然醒悟,喜道:“原來如此,我自己倒沒想過呢?!?p/>
顧倩兮將筆桿交在盧云手里,又道:“以你新科狀元之尊,親題的字畫可不是尋常物事,一來帶喜,二來尊貴,人家想求都還求不到呢!”
盧云大喜,當(dāng)下提筆便畫,不多時(shí),便畫了幅“歲寒三友圖”出來,他才情高絕,雖只寥寥數(shù)筆,筆意卻是蒼然勁節(jié),顧倩兮贊道:“好一個(gè)盧郎,寒冬將至,這松竹梅最是應(yīng)景不過呢。”她隨口品評鑒賞,竟是贊不決口。一來這“歲寒三友圖”確是佳作,二來這畫是情郎所繪,便是狗爪子胡印,也要寬打幾分,直把盧云夸上了天去。
盧云臉上一紅,心道:“聽她說得這般好,敢情我已列入當(dāng)朝四大家了?”他蓋上了知州的官印,又在一旁寫上了賀詞。他放落了筆,等著墨汁陰干,忽地想起歐陽家財(cái)大勢大,今日賓客必多,想起交際一事,不由煩心、皺眉便道:“我現(xiàn)下是地方父母,可過去少與人應(yīng)酬來往,唉……人情不熟,一會(huì)兒可別失禮才好?!鳖欃毁庵佬纳先瞬簧平浑H,忙勸慰道:“你莫煩憂,凡事有我在呢?!?p/>
顧倩兮出身豪門,什么樣的人沒見過,長袖善舞,風(fēng)度翩翩的人,她是見得多了,反倒是像盧云那樣正直敢言的,卻沒見過幾個(gè),也是為此,才贏走了她的芳心。只是情場上可以占便宜的,官場上可就不行了,盧云個(gè)性剛硬,一個(gè)不留神,定會(huì)得罪地方豪門,顧倩兮看在眼里,早有盤算,昨日便向洪捕頭打聽了,知道歐陽南是個(gè)大而化之的人,一會(huì)兒便讓盧云應(yīng)付,至于歐陽家的女眷老小,便由她出面擔(dān)待??此櫞笮〗闶滞蟾叱?,此番出手,定讓滿門老幼服服貼貼,日后盧云若有什么請求,這些人決計(jì)死心塌地,不敢有違。
二人說話間,那墨色已然陰干,盧云將書畫卷起,便與顧倩兮聯(lián)袂乘轎,一同趕去歐陽府。
行到歐陽府上,門口家丁見了官轎到來,已知新任知州駕到,當(dāng)下慌不迭地往內(nèi)稟報(bào),盧云甫下轎來,只聽兩旁傳來一陣掌聲,家丁提聲道:“長洲新任知州,欽點(diǎn)狀元郎盧云盧大人駕到!”盧云生性樸素,什么時(shí)候受過這般排場,他面色微微一窘,只想掩面急走,稍微轉(zhuǎn)身,一個(gè)沒提防,腳下竟在轎梁上一絆,人便往前摔下。
眼看使要跌個(gè)狗吃屎,盧云心下慘然,只想使出輕功翻轉(zhuǎn),又怕驚嚇了圍觀百姓,正不知如何是好,猛地雙手湊了過來,把將他扶住。
盧云抬頭急看,卻見一名老者笑嘻嘻地看著他,想來便是歐陽家的老爺歐陽南了。
盧云慌忙拱手,道:“晚生盧云,見過歐陽老爺?!睔W陽南大笑道:“什么晚生?盧知州實(shí)在太客氣了!你盧大人駕臨長洲,老夫卻是一無所知,未曾遠(yuǎn)迎,實(shí)在是罪該萬死??!”
盧云連忙搖手,道:“老爺可別這般說,我是地方父母官,怎能驚擾百姓?”
歐陽南笑道:“歐陽家過去是“江南鑄造”,也算個(gè)官兒,說來都是自己人,盧知州就別客氣啦!”
兩人說話間,一名漢子已然跪倒在地,道:“下官鞏志,拜見盧知州,小人不假而出,這幾日不曾在衙門辦事,還請知州重重責(zé)罰?!北R云知道這鞏志便是他的師爺,只見他身材壯碩,不似一般師爺那般牙尖嘴利,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模樣,心里已多了幾分好感,連忙將他扶起,道:“鞏師爺快別如此,你師門有事,當(dāng)然須得回來幫忙了。”此時(shí)鞏志跪在地下,給盧云伸手一托,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顯然這位知州的功力遠(yuǎn)在他之上。鞏志躬身拱手,微笑道:“知州大人文武全才,好了得的功夫啊!”兩人相互打量,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眾人邊走邊說,已然入了大廳,顧倩兮是女孩兒,當(dāng)時(shí)男尊女卑,她便自行跟在盧云后頭,一齊走進(jìn)廳內(nèi)。
只見廳上擺了四五十張圓桌,不少賓客已然坐定,賀客云集,大廳卻不見窘迫,足見歐陽家的財(cái)勢確實(shí)驚人。盧云細(xì)看眾賓,只見他們多半形容怪異,有的更是攜帶兵刃家伙,多半是江湖中人,他心下暗暗留神,想道:“這些人龍蛇混雜,我可要小心應(yīng)付了?!?p/>
正想間,歐陽南已給他排定了上位,卻是讓他坐了首座。盧云謙遜道:“小子年幼,歐陽老爺萬不可如此?!睔W陽南笑道:“自來朝廷官長誰不坐這大位?盧知州就別客氣了?!?p/>
盧云面紅耳赤,遠(yuǎn)處顧倩兮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他坐下,盧云只好就坐,眼見青衣秀士早在身旁坐定,盧云向他尷尬一笑,道:“掌門來得早??!”
青衣秀士目光炯炯,逕往廳上眾人打量,盧云心下?lián)鷳n,便問:“看這些人不是尋常百姓,可有什么不法歹人么?”青衣秀士搖頭道:“盧知州放心,今日是鑄鐵山莊大喜的日子,請的多是親友,應(yīng)不會(huì)有什么大廝殺?!北R云見他胸有成竹,多少也安下了心。
此時(shí)顧倩兮也已坐定,卻是坐在女賓席位,身旁尚坐著艷婷、娟兒二人。盧云見顧倩兮與艷婷言笑晏晏,兩名美女交頭接耳,宛若花朵般可人,四下賓客都是不住眼地偷看她兩人。盧云心下暗暗奇怪:“前幾日她兩人說話時(shí)針鋒相對,怎地現(xiàn)下又跟好友一般,真是讓人猜想不透?!敝皇窍肫鹱约翰槐卦倥c她們同桌,不免心下稱慶。他轉(zhuǎn)頭四下看去,廳角卻有不少人正自聚賭,只見阿傻興高采烈,看他面前堆滿了銀子,想來今日手氣不壞。
正看間,忽見幾名高大老者走來,青衣秀士當(dāng)場起身相迎,盧云自也站起,眾人互報(bào)姓名,卻是點(diǎn)蒼七雄來了。過不多時(shí),只見峨眉掌門、泰山掌門也都派了第一代門人與會(huì),看來今日壽宴雖比不上寧不凡封劍退隱,卻也是江湖上的一樁盛事。
這些人多曾參赴寧不凡的退隱盛會(huì),說來都算正道的英雄。盧云身負(fù)長洲治安,眼下有這些人物幫忙,一會(huì)兒便有兇徒前來長洲滋事,那也不必?fù)?dān)憂了。眾人相互寒暄,盧云雖然江湖經(jīng)驗(yàn)甚淺,但他官至知州,眾人也不敢怠慢,一時(shí)頗為熱絡(luò)。
過不多時(shí),壽宴便自開席,盧云是此地父母官,自需上前說話,他上前一拱手,道:“諸位高賢,在下長洲新任知州盧云,日昨方至此地上任,喜逢歐陽老爺子七十大壽,便欣然來此賀壽,以表朝廷對歐陽一家祝賀之意,所謂賀壽,自古由來甚多……”盧云平日飽讀典籍,難得有機(jī)會(huì)當(dāng)眾說法,自是要好好運(yùn)用一番,他機(jī)機(jī)聒聒地說了一大篇,卻見下頭人等嘻嘻哈哈,各自喝酒談天,全無一人專心聆聽,便連顧倩兮也不停地應(yīng)付歐陽家女眷的詢問,全然閑不下來。
盧云說了老半天,只見賭的賭,玩的玩,全無一人理會(huì)于他,當(dāng)下急急收尾,道:“是故,下官知州盧云于此恭賀歐陽老爺長命百歲,福祿雙全!”話聲甫歇,只見滿堂賓客精神為之一振,人人都停下手邊的事,一齊轉(zhuǎn)頭朝他看來,似乎要他趕快下去。
盧云心下大怒,想道:“好??!只要我這知州一開口,你們便去吃喝玩樂,只要我閉嘴,你們精神就來了。真是可惡?!彼吡艘宦?,又吟道:“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七十古稀,實(shí)乃至德,蓋天地首重仁愛……”此言一出,眾人又高聲談笑,各自玩鬧起來。
也是無計(jì)可施,盧云只得悶咳三聲,假做吟詩已畢,料來也無人發(fā)覺。他取出賀禮,朗聲道:“當(dāng)此大壽,敝人僅以書畫一幅,致贈(zèng)歐陽老爺,倉促之際,還請笑納?!?p/>
歐陽南接過書畫,將之展開,廳上眾人見有禮品可看,都是仲頭過來,只見這“歲寒三友圖”筆勁非凡,眾人雖是武夫居多,看不出其中珍貴,但反正是知州大人所贈(zèng),想來決計(jì)不至寒酸,一時(shí)都胡亂喝彩。只聽遠(yuǎn)處有人叫道:“好漂亮的菊花!不愧是知州大人畫的,真是他媽的美??!”
盧云心下苦笑,尋思道:“這群人真是如同文盲,卻把梅花當(dāng)作了菊花,居然還可以出言夸贊,真是莫名其妙?!边h(yuǎn)處顧倩兮聽了一眾江湖人物的胡言亂語,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眾人中只有艷婷滿是欽佩之意,一雙妙目不住朝盧云看來。盧云不知她為何望向自己,當(dāng)下也報(bào)以一笑,心道:“怎么艷婷姑娘懂書畫么?看來九華山弟子真?zhèn)€文武雙全,淵博非凡??!”
歐陽南接過書畫,著實(shí)夸贊一陣,倒也說得頭頭是道。盧云見他喜愛自己所贈(zèng)的壽禮,這才喜氣洋洋地坐下。過不多時(shí),各人紛紛送上賀禮,只見青衣秀士送的是一只雪山人參,其狀已成人形,頗為珍異,青衣秀士話卻不冬,淡淡地道:“這是敝山自行栽種所成,請老爺子笑納。”眾人聞言,一時(shí)大為驚嘆,不知這野生人參怎能自行栽種而成,都是議論紛紛。
歐陽南謙遜道:“老朽不過虛長幾歲,卻勞煩掌門贈(zèng)這等貴重物事,卻要我怎么經(jīng)受得起?”他與青衣秀士相識(shí)數(shù)年,交情平平,誰知他卻送上這等大禮,當(dāng)下在那里推辭一番,方才收下。
青衣秀士之后,其余眾人也紛紛送上禮品,點(diǎn)蒼七雄送的是只金獅,想來值得上千兩銀子,頗為貴重,峨眉泰山兩派送的都是折扇、錦袍之類的物事,也都是有些淵源的物品。但其余諸人送的參差不一,有的頗見誠意,有的卻只應(yīng)景之用,聊勝于無。
眾人送禮已畢,各說了些祝賀之詞,便紛紛坐下吃食。自古“吃”這一字,便是各類婚喪喜慶的重頭戲,舉凡生子嫁女,升官送終,全都少不了這一宇,果然眾人交代了禮品,便各自大吃大暍,恨不得多撈幾兩回去。夠本之意,真是溢于言表了。
約莫過了一個(gè)時(shí)辰,鞏志見眾人酒飯已畢,各自在那喘歇,便上前道:“今日敝莊雙喜臨門,一來適逢吾師七十大壽,二來天降奇物,傳言中的“雷澤刑天錘”已然見世。當(dāng)此雙喜之慶,敝莊將重開“洪武天爐”,再行鑄鐵之舉。”
這“雷澤刑天錘”五宇出口,眾人都是哦了一聲,盧云雖曾聽青衣秀士提過這只神錘,卻不知這錘子的全名便叫“雷澤刑天”。
只聽一名道士哈哈大笑,這人滿面紅光,正是點(diǎn)蒼七雄排名第三的赤川子,他行上前來,笑道:“這可太妙了,我赤川子行走江湖多年,一直耳聞這神錘的好處,還請鞏獅兒快快取出,也好讓貧道大開眼界!”他言語間隱隱有些興奮,當(dāng)是對這“刑天錘”心儀萬分。
鞏志笑道:“神錘見世,敝派自不會(huì)藏私,當(dāng)用以造福生民。赤川道長若是要看,敞莊如何敢怠慢?”伸手一揮,霎時(shí)五名家丁合力抬出一只鐵錘。
眾人聽這神錘的名字好生威風(fēng),又見這錘好生沉重,居然要五六名家丁合力抬出,當(dāng)下急急伸頭來看。誰知一看之下,不免大為失望,只見錘身古舊,上頭滿是鐵銹,形狀雖然碩大無比,但也看不出什么了得之處,眾人暗自搖頭:“什么神錘,名字這般了得,卻是破爛東西一件?!?p/>
鞏志見廳上眾人多半面露失望之色:心下暗暗搖頭,尋思道:“這些人全是土包子?!钡靡獠辉陟乓瑓s也不多加說明。
盧云定上前去,俯身去瞧,眾人見知州走來,紛紛讓了開來。盧云細(xì)目看去,這神錘滿布鐵銹,看似平庸,但仔細(xì)一瞧,那錘面卻隱隱裹在一層青光之中,看來此錘定有神秘之處。鞏志見他連連頷首,便微笑道:“大人有何高見?”
盧云淡淡地道:“相傳漢代以“雷澤”為雷神,“刑天”則是天神之?dāng)?,是為山海?jīng)所
載神祗,漢代以后,此二神并不常見。照此看來,此錘當(dāng)是漢代古物?!?p/>
鞏志雙眉一軒,拱手道:“大人果然高見,一語中的,傅說這神錘便是漢代張衡所傳,至今已有千余年。”他見廳上眾人都已看過這神錘,便道:“天降祥瑞,既然“雷澤刑天”已然現(xiàn)世,仗此天威,我莊定可重新開業(yè),再起“洪武天爐”之火?!闭f著向盧云等人一躬身,道:“一會(huì)兒還請盧知州及青衣掌門一同見證,讓朝廷大臣知曉這“洪武天爐”確可制作器械,絕非江充大人口稱的廢物?!睆d上眾人多半不知鑄鐵山莊與朝廷間的恩恩怨怨,聽鞏志這么一說,都是交頭接耳,紛紛打探詳情。
鞏志道:“吉時(shí)已屆,請各位稍移算步,隨我派門人前去見證“洪武天爐”。”廳上眾人多是粗魯?shù)奈淙耍犛泻脩蚩煽?,登時(shí)轟然道:“走啊!快啊!”不少性急的便自沖出大門,眼看幾名老者尚在喝酒,鞏志自不好催促,只在一旁等候,幾個(gè)年輕壯漢逕自叫道:“快啊!有什么好喝的!”
好容易眾人湊得齊下,便由歐陽南帶領(lǐng),逕自往城南而去。盧云心道:“聽說這天爐性子倔傲無比,到底什么是傲性之爐,我今日可要見識(shí)明白了、”正走間,忽覺右側(cè)有陣幽香,盧云心下一喜,知道顧倩兮來了,便想去握她的小手,兩人手掌相觸,盧云忽覺不對,細(xì)目一看,那女孩兒卻是艷婷,當(dāng)下只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他往左側(cè)閃去,卻又撞上了一個(gè)溫軟的身子,他嚇了一跳,便要往前飛躍。旁觀眾人心下一奇,都想道:“這知州大人有些怪,怎么走路歪七扭八的,可是生什么病了?”
卻聽那女孩兒道:“盧郎,你怎么了?”這聲音卻是顧倩兮,盧云拍了拍胸口,轉(zhuǎn)頭向她一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到“洪武天爐”好生了得,這才有些失態(tài)?!?p/>
顧倩兮笑道:“這“洪武天爐”尚未生火,我看你這“知州盧”便要燒起來了?!北R云
臉上一紅,心道:“我方才只一認(rèn)錯(cuò)人,便給她發(fā)現(xiàn)了,這姑娘家的眼光怎地如此銳利?”
眾人行到城南,只見一座十來丈高的大爐,看來雄偉壯闊,想來便是什么洪武天爐了?正看問,歐陽南已然掀開爐旁的封條,說道:“我家這座“洪武天爐”另有一個(gè)名字,名喚如意爐,此爐大有靈性,用的是沙模燒烤,絕非常爐可比。”眾人心下一奇,尋思道:“爐子又不是貓狗,怎能有什么靈性?”當(dāng)下都是好奇,只想見識(shí)一下什么叫做有靈性的煉鐵爐。
盧云心道:“自古以來,無論是木匠、鐵匠、石匠,莫不以為器械有神,看這歐陽莊主雖是非凡人,卻也脫下了這等纖緯之說。無怪會(huì)給江充安上了罪名。”
歐陽南親自燒起爐火,霎時(shí)間火光四溢,烈焰騰天,眾人見這爐火燒得如此之快,無不大為駭然。盧云細(xì)看那座大爐,只見通風(fēng)口居于北面迎風(fēng),想來此際正值秋冬之交,風(fēng)力定能自行灌入,無怪這爐火須臾間便燒得如此劇烈。
歐陽南命弟子取出物事,見是只百兩重的元寶,道:“今日便以這金子為試?!彼麑⒔鹪獙氈糜诘叵拢〕觥袄诐尚烫戾N”,呼地一聲,猛力灌下,只聽巨震一響,直若雷鳴,眾人心下駭然,都想道:“好一只“雷澤刑天錘”,光聽這聲音就非同凡響?!?p/>
眾人細(xì)看那金元寶,只見已然給壓得極扁,宛若一只盤子也似,地下另有些細(xì)細(xì)的粉渣。歐陽南從地下拾起粉末,道:“諸位請看,這不是金粉,乃是添加在元寶中的銅粉?!?p/>
眾人看過之后,都是嘖嘖稱奇??磥磉@神錘敲落,巨力震蕩,居然能震脫其中雜質(zhì)。一般鐵匠敲打鐵面千百錘,無非是想去蕪存菁,使鐵中含碳之量改變,但這神錘一記敲下,卻抵得上旁人的千百錘,果真是非凡之物。
歐陽南運(yùn)起內(nèi)力,將壓扁的元寶吸附于神錘之上,跟著丟人爐火中鍛煉,眾人見他內(nèi)力深厚,輕易便將元寶吸起,一時(shí)都是暗暗稱許。盧云帶著顧倩兮,也自立于人群后觀看,盧云見意中人臉露訝異之色,好似頗為嘆服,頷首便道:“這位歐陽莊主內(nèi)勁不小。這黏勁用得恰到好處。不愧是歐陽家的宗主。”顧倩兮聽他出口品評,似乎胸有成竹,不禁又驚又喜,當(dāng)即問道:“怎么?你也會(huì)這手功夫么?”
盧云微微一笑,他的“無絕心法”也能從掌心運(yùn)出一股吸力,當(dāng)日在西疆懸崖上,不知多少次靠此救命,這才活了自己與公主的性命,以功力而論,也未必輸于這個(gè)煉鐵宗師了。當(dāng)即運(yùn)起內(nèi)力,掌心發(fā)力,登將顧倩兮的小手牢牢吸住。
盧云微微一笑,道:“我這黏勁使將出來,你可萬萬甩不開?!?p/>
顧倩兮眼角秋波,啐道:“人家練功是拿來吸金元寶的,你卻是拿來干什么?”想起心上人文武雙全,非但文才出眾,武功也不在堂堂的煉鐵宗匠之下,忍不住喜上眉梢。
歐陽南燒烤半晌,見元寶漸漸熔解,便提起刑天錘,入爐取金,將之遍示賓客,道:“諸君請看,這便是“洪武天爐”的如意妙法。”
眾人早想見識(shí)所謂的神爐靈性,當(dāng)下急急去看,只見金元寶已然燒成一枚金球,圓潤滑膩,光可鑒人,便用沙模來造,也未必有這般細(xì)膩,一時(shí)之間,無不大為驚嘆。
歐陽南將金球放在地下,道:“諸位,這只金元寶之所以燒成球形,絕非我歐陽南所為,而是“洪武天爐”以為黃金純正,當(dāng)做球形,這才將之鍛燒成這個(gè)模樣?”
他見眾人議論紛紛,各有不信之意,歐陽南又道:“尋常鐵匠打造物事,定要事先造模,否則不成形狀。但我家天爐號稱不世玄秘,豈同凡俗?這爐下乃是一只沙坑,坑中藏有礦脈,名曰“如意八寶砂”,內(nèi)含金銀銅鐵錫鉛等八寶,如意砂依著鍛燒物事的天性,自行為之包覆燒結(jié),如非事先定制砂模,否則爐里會(huì)燒些什么物事出來,那是無人知曉了?!?p/>
眾人聞言,更感訝異萬分。照他這個(gè)說法,這“洪武天爐”竟能依照鍛燒之物的屬性,自行為其打造形狀,聽這話如此荒唐,眾人都感難以置信,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虛。
歐陽南又道:“純金太軟,放入神爐冶煉,便得赤銅。鐵質(zhì)易銹,神爐便為之摻混銀鉻,只要燒冶之物本身有未盡良善之處,天爐憑著如意砂”的種種奇妙,便能為之增補(bǔ)。”
一名賓客面帶冷笑,道:“照你這么說,不管你放任何東西下去,這天爐都能為之妥善鍛造了?”歐陽南道:“正是如此。只要是有用之物,這天爐都能燒出個(gè)妥切的模樣來。”
那賓客哈哈大笑,道:“可若東西本身已達(dá)完美之境,這天爐該怎么辦?”
歐陽南搖頭道:“世間萬物都有缺陷,何來完美之有?”那賓客冷笑道:“你休要隨口狂言,且看我這把刀?!闭f著解下佩刀,遞給了歐陽南。
那賓客面有得色,道:“這刀是我在武當(dāng)山下的天龍鐵鋪里打來的,足足花了我三千兩銀子。如此天價(jià),還會(huì)有什么不足么?”歐陽南聽他說得狂,登時(shí)哦了一聲,急忙伸手接過,跟著細(xì)摸刀身,卻是良久不語。那賓客冷笑道:“怎么樣,天龍鐵鋪也是響叮當(dāng)?shù)淖痔?,比起你煉鐵山莊的手藝如何???”
歐陽南嘆了口氣,搖頭道:“閣下給人騙了,這柄刀鐵質(zhì)不純,怕不是好貨?!?p/>
那賓客怒道:“這刀隨我已有十年,轉(zhuǎn)戰(zhàn)大江南北,無往不利,你居然敢出言嘲笑?”
歐陽南無意招惹紛爭,他將刀上下?lián)]動(dòng),道:“在下絕無嘲諷之意,請閣下莫要見怪。這樣吧,既然天爐已然重啟,我便把這柄刀重新鍛造一番,你說可好?”
那賓客老遠(yuǎn)趕來此地祝壽,早有所圖,其實(shí)先前說的什么三千兩云云,用意只在相激,也好撈些油水。此刻聽歐陽南這么一說,已是掉入圈套,他心下大喜,但臉上卻擺出不大情愿的神色,只皺眉道:“好吧,看在你誠心的份上,便讓你試上一試。”
歐陽南聽他說得狂,卻也不以為忤,他舉起“刑天錘”,望著那人,道:“你這刀雜質(zhì)太多,需用“刑天雷”敲打一記,方能去蕪存菁。不知兄臺(tái)意下如何?”
那人笑道:“我這刀非比凡物,不怕敲打,你只管敲。”
歐陽南點(diǎn)了點(diǎn)頭,暴喝一聲,神錘已然砸下,只聽巨響震爆,好似天雷擊落,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那刀已然四分五裂,竟?fàn)枲€成碎屑一般。
歐陽南嚇了一跳,驚道:“你這刀不是值得三千兩銀子么?怎地這般不耐打?”先前神錘敲在黃金上,只因金質(zhì)極純,便無散裂之象,誰知此時(shí)一錘擊落,刀身竟如磚塊般爆開,想來那賓客根本在胡吹大氣,這柄刀定是值不上幾兩銀子的西貝貨。
那賓客見隨身兵刀爛成一團(tuán),登時(shí)慘叫起來:“完啦!完啦!咱沒吃飯家伙啦!歐陽南!你定要賠我!”歐陽南嘆了聲,吩咐弟子道:“好了,就算咱們不對吧。帶這位朋友到兵器庫去,讓他隨意取件兵刀,算是賠給他的?!?p/>
那人大喜欲狂,嘻嘻一笑,便隨弟子去了,這歐陽家手藝精湛,兵器庫里藏有無數(shù)寶劍利刃,等閑家生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近二十年來不再外賣兵器,所藏更是豐富無比,想來那人定要因禍得福了。
眼見那人歡天喜地而去,歐陽南向場內(nèi)賓客逐一拱手,道:“諸位朋友,好容易開爐復(fù)業(yè),諸位賓客又是遠(yuǎn)道而來,我歐陽南定須打造出一把像樣的兵刀,方能無愧“江南鑄造”之名?!闭f著朝弟子們吩咐,道:“你們?nèi)ト¤F砂來,師父今日要造柄好劍出來。”
這歐陽南貴為“江南鑄造”,眼界自非常人可比,他所稱的像樣兵刀,恐怕已是一般人眼中罕見的神兵利刃,眾人先前見識(shí)了金球的玄妙,都想見識(shí)一下,看歐陽南口稱的好劍,會(huì)是什么樣的神奇物事。
眼見山莊門人躬身答應(yīng),便要取鐵砂出來,匆聽一人道:“壯主不必麻煩了!尋常鐵砂如何堪用?且看我這柄寶劍,倘若以此為基,重新鑄造,定能打出一柄流芳萬古的神兵,永為貴莊之見證?!北娙宿D(zhuǎn)頭急看,只見說話那人高瘦身材,身穿道袍,正是點(diǎn)蒼七雄之一的赤川子。
赤川子跨步上前,刷地一聲,抽出了佩劍,只見那劍約莫半人高矮,色做血紅,望之如同火焰,大有玄異之象。赤川子面帶傲色,昂然道:“此劍名為“赤龍”,乃是本派密傳的七大神兵之一,今日既然閣下坐擁神錘、天爐二寶,不如再加上我這一寶,也好打造出一柄驚天動(dòng)地的好劍!”說話間平舉劍身,但見劍上散出血樣殺氣,以氣勢觀之,已是一口難得至極的利刃。赤川子有意展現(xiàn)威力,隨手提劍,便對一侏大樹斬下,劍身斬落,如裂紙帛,霎時(shí)樹身已然傾斜,跟著便已倒落在地。
赤川子將長劍遞過,沈聲道:“謹(jǐn)奉赤龍,以圖神劍!”旁觀眾人聽了這話,無不興奮鼓掌,都在大聲喝彩。
尋常鑄劍,多以精鋼鍛造,倘若本是神兵利刀,除非有破損缺口,否則極少有人愿意重鑄,赤川子此時(shí)愿意借出愛劍,一半是因?yàn)樘鞝t、神錘的名氣實(shí)在太響,再一半則是因?yàn)椤俺帻垺眲ι磉^長,與他的武功不太匹配,這才有意重新鍛造,倒不是有意來出這風(fēng)頭。
歐陽南細(xì)細(xì)審視赤龍,頷首道:“紋理細(xì)膩,柔展并濟(jì),應(yīng)為唐代工匠所制,確實(shí)是柄好劍?!彼麑Ρ拢瑢θ衅椒诺孛妫∑鹕皴N砸落,好來去蕪存菁一番。
只聽轟地一聲,錘劍相交,火光四射,眾人聽這聲音好響,急忙探頭去看,只見那“赤龍”已然爛成一團(tuán),只余巴掌大小的一團(tuán)紅鐵,其余碎屑都是四散分飛,濺得滿地都是。
赤川子面色慘白,道:“怎么變得這般???”歐陽南道:“這剩余的鐵塊,乃是“赤龍”的真正精髓,其余紛飛之物,都是其中殘?jiān)蝗绮灰??!背啻ㄗ与m然肉痛,但他本就希望赤龍能稍短些,當(dāng)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既是如此,請閣下為我好生打造,也好造出柄絕世匕首?!?p/>
歐陽南默然無語,逕將紅鐵送人火中,只見爐火忽高忽低,青紅相間,想來大爐已在鍛燒。赤川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尋思道:“嘿嘿,這回若能打出一柄曠世匕首,配上我赤川子的神妙武功,從此點(diǎn)蒼派便要名揚(yáng)四海,那掌門之位,自也脫不出我的手去啦!”
他喜上眉梢,正自想像日后威風(fēng)八面的好日子,歐陽南已將“雷澤刑天錘”伸入火中,跟著取了赤龍出來,道:“道長,您的赤龍已鑄好了!”
赤川子大喜,急急奔向前去,旁觀眾人心下艷羨,也都上前觀看。
百雙眼精一起瞧去,卻不見神錘上吸附有物
赤川子驚道:“我……我的劍呢?”歐陽南皺起眉頭,甩鑷子夾起一根針,道:“不巧了,那紅鐵耐不住燒,竟變成一根針?!背啻ㄗ討K叫道:“我的赤龍!我的赤龍!”
歐陽南嘆道:“對不住,你的赤龍變成赤針了。”
赤川子淚眼汪汪,伸手去取鋼針,正要入手,歐陽南急喝道:“小心!燙!”這話聲雖快,還是遲了一步,赤川子只覺掌心疼痛,霎時(shí)便給燙出一個(gè)水泡,那鋼針更已掉落在地,直直朝一塊大石落去。
只聽哆地輕響,那針頭向下,竟沒入了半截之多。眾人贊嘆道:“好鋒利!”赤川子見鋼針鋒銳無比,也不知該哭該笑,正要伏身去拾,誰知那針力道不歇,還在緩緩?fù)裸@動(dòng),好似沉入泥沙一般,不過眨眼,便已沉入大石,跟著隱沒不見。
眾人見這鋼針如此鋒利,直是匪夷所思,忍不住都是駭異出聲。赤川子也是嚇了一跳,大叫道:“赤針!赤針!你可別跑??!”他將大石搬開,只見地下留有一個(gè)細(xì)孔,那針又已鉆入地底去了。赤川子慘叫道:“快拿鏟子來!我一定要把赤針找出來!”歐陽家門人甚是過意不去,連忙取過鏟子,讓赤川子就地挖掘。
一名大漢喝道:“什么神兵利器?全是些假東西!”眾人轉(zhuǎn)頭急看,只見那人身長九尺,端的是鐵打的大漢,手中寶刀開闊雄大,剛猛罕異,宛如飛鷹展翅,想來定非凡物。
那大漢喝道:“退開了!”他抽刀出鞘,虎吼聲中,已然舉刀砍落。只是刀入石面,無聲無息,霎時(shí)已將大石剖為兩半。眾人見那大石切面甚是光滑,無不大為震撼,想來這柄寶刀真是罕見的精品。
那大漢用力一摜,立刀于地,冷冷地道:“此刀名為“翔鷹”,大大不同于“赤龍”那
西貝貨,隨你們整治吧!”
此時(shí)赤川子哭得死去活來,點(diǎn)蒼山便由玉川子作主,他眼光尖利,一見這人虎背熊腰,便已將他認(rèn)了出來。當(dāng)下冷笑聲,回敬道:“我說哪來的傲慢小鬼,說話這般難聽,原來是神刀門的少門主啊,令尊宋老爺子還好吧?”那大漢雙目如電,沈聲道:“你們這幫俗人別來擾我,我此來長洲,只為煉冶這柄寶刀,其余我一概不想理會(huì)?!?p/>
眾人見他神態(tài)傲慢,各有不悅之色,歐陽南卻是面無喜怒,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翔鷹…翔鷹……原來這柄便是大名鼎鼎的“翔鷹寶刀”,此刀號為天下第十,今日一見,果非凡物?!?p/>
那大漢哼了一聲,道:“天下排名,實(shí)乃虛妄,哪柄刀與我這“翔鷹”較量過了?歐陽莊主未曾親眼考察,僅以道聽途說,便來論斷高下,不免有失身分。”
歐陽南聽了這話,卻不生氣,只微微一笑,道:“少門主不必氣惱,是否神兵,刑天錘下,自能分曉?!彼e起神錘,猛地敲落下去,只聽當(dāng)?shù)匾宦暲渍?,那翔鷹寶刀竟只微微彎曲,絲毫不見碎裂。眾人驚嘆萬分,忍下住大叫起來。
那大漢仰天狂笑,傲然道:“此刀如何!可否稱得上天下第一?”歐陽南卻不正面應(yīng)答,只頜首道:“難得,難得,此刀確實(shí)罕見,且待我來試煉一番?!彼闷鹕皴N,將之放入天爐之中,當(dāng)此珍品,鞏志不敢怠慢,便搶了上來,親自拉扯風(fēng)箱,霎時(shí)只見火光熊熊,直達(dá)尺許。
那大漢雙手抱胸,凜然看著天爐,神色甚是自信。旁觀眾人心中都想:“好你個(gè)神刀門,平素盡是胡作非為,今日再給你們打出一柄絕世寶刀,怕真要橫著走了?!?p/>
這“神刀門”自來多為朝廷辦事,近年更派遣不少門人弟子在錦衣衛(wèi)當(dāng)差,深得江充歡心,若再打出一柄絕世寶刀,自可擠身武林第一流門派之列,足與武當(dāng)、昆侖、華山、少林等大派并肩了。旁觀諸人多與神刀門交情平常,眼見他們興旺可期,無不面露妒嫉之色。
過不多時(shí),歐陽南從天爐之中取出一物,高聲喝道:“天爐妙法,已然重鑄翔鷹,諸位請看!”說著以鐵鉗夾舉寶刀,遍示群賓。
眾人急急看去,霎時(shí)詫異出聲,只見那翔鷹寶刀前頭成鏟,后柄如棍,成了一件奇形兵器。那大漢揉了揉眼睛,顫聲道:“這……這是什么?”
歐陽南道:““洪武天爐”如意妙法,砂模自然渾成,以“翔鷹”的鐵質(zhì)冶煉,自燒為這般模樣?!?p/>
那大漢拿起那柄怪刀,只見前頭實(shí)在太扁,有如掃帚一般,后頭卻細(xì)長如棍,實(shí)不知要如何應(yīng)用傷敵,一時(shí)皺眉苦思。旁觀諸人也是議論紛紛,都在評論這神刀的奧妙之處。
眾人正自猜測,卻聽娟兒噗嗤一笑,道:“師姐,這怪刀前頭好扁,后頭卻又連著一根桿兒,看起來好像是……好像是……”艷婷哦了一聲,問道:“像是什么?”
娟兒笑道:“像是根鍋鏟?!逼G婷忍俊不禁,掩嘴笑道:“真的很像呢,拿來炒菜應(yīng)當(dāng)不壞?!迸杂^眾人細(xì)看之下,也覺此言不假,忍不住大笑起來。
盧云聽在耳里,心頭自也莞爾,想道:“看來這“洪武天爐”當(dāng)真是座狂傲無比的怪爐,人家的神兵利刃放了進(jìn)去,它卻硬要燒成鍋鏟模樣,想來太也氣人?!?p/>
耳聽兩名美貌少女出言調(diào)笑,那大漢如何聽得下去,一時(shí)狂怒不止,喝道:“你們這兩只雌的!卻在放什么屁!”急怒之下,指著歐陽南罵道:“你這老狗子,把我這“翔鷹”弄成這幅模樣,我要你賠命!”說著伸手出來,便往歐陽南脈門扣去,歐陽南一來心里有愧,不敢閃避;二來那大漢身為神刀門第二把交椅,武功確實(shí)高強(qiáng),霎時(shí)之間,手腕竟給那大漢牢牢抓住。那大漢舉起怪刀,狂吼一聲:“好一柄鍋鏟!老子先拿你的腦袋炒菜!”大怒之下,便往歐陽南腦門敲落。
歐陽家眾弟子見狀大驚,紛紛喝道:“快放開我?guī)煾福 北R云更是提聲大喝:“大膽!休得傷人!”盧云尚未出手,只見滿天花雨,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兵刀撲天飛來,原來歐陽家乃是煉鐵世家,無數(shù)名刀利刃都是出自他們手中,眾弟子們平日便打造了不少奇門暗器,以補(bǔ)武功的不足。
暗器飛來,那大漢卻絲毫不怕,虎吼一聲,舉起怪刀一擋,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連聲輕響,那神刀仗著前頭扁平如鏟,竟將無數(shù)暗器接了過去。眾人見這大漢武功了得,都是駭異出聲。
那大漢將歐陽南往地下一摔,怒吼道:“看我殺了你!”眾弟子見師尊危急,急忙奔下場中,盧云也急急下場,但刀鏟已至額頭,恐怕誰也救不了歐陽南的性命了。
當(dāng)此生死一刻,卻聽一個(gè)溫文的聲音嘆道:“好啊!好一柄能接暗器的寶刀?。 迸杂^眾人聞言回望,只見說話之人帶著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
那大漢陡聽此言,霎時(shí)便停下手來,怒目看向青衣秀士,大聲道:“你說什么?你也在嘲笑我的“翔鷹”么?”青衣秀士道:“在下豈有此意?只是我見閣下的兵刀非比凡物,方才無數(shù)暗器發(fā)來,你隨手一擋,便將暗器盡皆收了去,有這等絕妙兵器在手,不知要羨煞多少英杰?!?p/>
這話一針見血,果然那大漢傻傻愣住了,他低頭看著手上的“翔鷹寶刀”,顫聲道:“沒聽你說,我倒真沒察覺,這翔鷹原本太粗獷了些,想不到成了這怪模怪樣,反而好使許多?!?p/>
歐陽南見他不再傷人,便也站起身來,皺眉道:“這位朋友,翔鷹寶刀之所以成了這怪模樣,純是天爐妙法所為,你若不樂意,一會(huì)兒老夫再以凡火重打造,將它做回原有模樣,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大漢尚未回話,猛見一旁跳出名高瘦男子,喝道:“這位神刀門老兄,你若是不要這刀,求你賣給我吧!”那大漢一愣,轉(zhuǎn)頭道:“你是誰?”那男子下答,逕自從背后取出一只巨大鍋?zhàn)?,用力揮了揮。
那大漢只覺莫名其妙,怒道:“你怪模怪樣地干什么?”那男子大聲道:“我這鍋?zhàn)邮嵌昵罢垰W陽家燒出來的,從來不沾一點(diǎn)渣屑,只是始終找不到一只好鍋鏟!今日來此,便是求鍋鏟的,請老兄將這“翔鷹”賣給我,多少兩銀子都成!”
旁觀眾人認(rèn)出這名男子,低聲都道:“這人便是御前名廚趙龍膳,都說他炒一道菜值得千兩銀子,原來也是歐陽鐵鋪的主顧。”
只聽趙龍膳提聲喝道:“閣下想清楚了!我廚藝天下無雙,這“翔鷹”若能為我所用,天下人可有口福了,求閣下快快把“翔鷹”賣給我吧!”
那大漢聽他說得荒唐,只虎吼一聲,喝道:“滾你媽的!去死吧!”說著使出本門刀法,刀鏟劈出,直向趙龍膳而去。這刀快速絕倫,卻又靜寂無聲,登讓眾人目瞪口呆,尋常兵刃揮出,多會(huì)風(fēng)聲大作,哪知這刀鏟形狀特異,卻能破空無聲,若非柔韌銳利已達(dá)極點(diǎn),絕不可能達(dá)此境界,一時(shí)之間,場內(nèi)群豪無不大為驚嘆,連那大漢也是為之心驚,撫刀贊道:“神刀,神刀,真是絕世神刀啊!”
趙龍膳見這了大威力,登時(shí)大叫:“什么神刀?那是絕世神鏟啊!這位大哥賣我吧,姓趙的出三千兩白銀!”他口中說話,腳下卻是往前急撲,竟要搶奪那柄刀鏟。
那大漢暴吼連連,喝道:“不賣!”說著舉刀出擊,一招“旋風(fēng)掃落葉”,平扁的刀頭揮出,已籠罩?jǐn)呈稚舷氯?,竟比原本的“翔鷹”威力更廣,登把趙龍膳逼開一步。
這雨人一個(gè)砍,一個(gè)躲,轉(zhuǎn)眼便過十來招,趙龍膳身法輕盈,武功當(dāng)非凡俗,只是在這神刀之前,全然無法還上一招半式。兩人你追我逃,趙龍膳出的價(jià)碼也已加到五萬兩白銀。
幾招過后,那大漢越加覺得這刀比以前更為順手,長短輕重,盡皆如意,忍不住緩下手來,撫刀贊嘆。
趙龍膳著地一滾,抱住那大漢的腿,哭道:“老兄??!求求你把神鏟賣給我,我這輩子燒菜辛苦,卻不曾真?zhèn)€用過好器皿,民以食為天,求求你念在老百姓的份上,把這鏟子賣給我吧!”說著呼天搶地起來,這趙龍膳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哪知為了買一柄鍋鏟,居然出到這等丑陋模樣,眾人都覺好笑。
那大漢一腳將他踢開,罵道:“好容易我這“翔鷹”成了這等神奇模樣,你居然敢動(dòng)它的主意?給我滾!”趙龍膳滾倒在地,大聲道:“你若不賣,咱便用偷用搶,也要搞它到手!”說著殺豬似的尖叫起來,又朝那大漢抱來。
那大漢給他纏得煩悶不堪,當(dāng)場抱刀飛奔而去,趙龍膳卻不死心,爬起身來,也是急追而出。眾人見這兩人一個(gè)跑,一個(gè)追,又是駭然,又覺好笑。
歐陽南提聲叫道:“這位朋友,你到底要不要把翔鷹弄回原狀?”話聲未畢,遠(yuǎn)遠(yuǎn)聽那大漢叫道:“免啦!從今以后,老子不練刀法,專搞鏟法!“神刀門”不復(fù)在矣,從此江湖只有“神鏟門”!”
眾人正好笑間,忽聽那赤川子叫道:“我的赤針!終于給我挖到了!”
眾人轉(zhuǎn)頭急看,只見赤川子已然挖了一個(gè)五丈有余的深洞,想不到尖針柔細(xì),還能入地如此之深,忍不住都是驚嘆。赤川子從洞底跳了出來,手上捻著那根赤紅細(xì)針,垂淚道:“想我一身劍法傲視武林,誰知我的寶劍竟成了一只針,天哪!這要找如何是好?”
匆聽點(diǎn)蒼七雄的玉川子道:“其實(shí)這針也未必是件廢物,若以我派的“點(diǎn)蒼玉袖功”使動(dòng)這根尖針,想來倒也不壞?!边@玉川子乃是赤川子的師兄,此時(shí)一語道破玄機(jī),登令赤川子身子一震。他低頭細(xì)想“玉袖功”的套路,旋即大喜道:“師兄所言極是!若以玉袖功的靈動(dòng),配上這根神針的鋒銳,我派武功定然大進(jìn)!”他忽地想起一事,又自笑道:“嘿!我家妹子刺繡功夫冠絕云貴,先不提武功,便把這天下第一的繡花針?biāo)退?,她定也歡喜無比!”說著喜悅跳動(dòng),竟似迫不及待,霎時(shí)飛身離去。
赤龍化劍為針,翔鷹煉刀成鏟,都令主人感恩戴德,歡喜而去。青衣秀士頷首道:“好一座神爐,專損神兵利刃,卻又另賜妙法,當(dāng)真是特異之至了?!?p/>
歐陽南嘆道:“唉……當(dāng)年也是這爐子太過倔傲,才為我歐陽家惹來大禍,誰知有了這“雷澤刑天錘”,還是燒不出真正的神兵利刃,唉……這可要如何是好呢?”
盧云見他低頭嘆息,心中便道:“看這怪爐如此奇特,怎能拿來鑄造西洋火槍?想來朝廷罰這歐陽南,卻是沒罰錯(cuò)了。”正想間,卻聽身邊一人走了過來,附耳笑道:“盧大人,這怪爐子酸溜溜地,仿佛似只倔驢子般,倒與你盧狀元的驢脾氣有幾分相似。”
這聲音秀氣宜人,卻又帶著三分調(diào)侃,不是顧倩兮是誰?盧云望著心上人的粉臉,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道:“倩兮這話雖是嘲諷于我,卻也不失為一語中的。若要拿些破爛家生給我品評,我是決計(jì)出不了好話的,看來這爐子也和我一般尖酸狂傲。”
兩人說笑一陣,那歐陽南卻是愁眉苦臉,他嘆息良久,轉(zhuǎn)問賓客道:“難得有天爐神錘二寶,請問諸位孰要冶煉兵刀?”眾人見鋒銳如“翔鷹”一般,都給整治成一只鍋鏟,只怕自己隨身刀劍連神錘那關(guān)都過不去,到時(shí)一個(gè)不巧,定給砸得稀爛模糊,眾人心下害怕,都是搖頭不語。
幾名好事之徒心存好奇,心道:“他奶奶的怪爐,看老子丟些廢物進(jìn)去,它會(huì)生將什么狗屁出來?”這幾人趁著歐陽南不備,逕往爐里亂丟東西,一時(shí)間水壺、銅錢、旱煙桿紛紛飛入?歐陽南猛地驚覺,急道:“你們別亂來!”那幾樣爛東西落入爐口,只見爐火往外一卷,逕自將那些廢物燒成灰燼。眾人嚇了一跳,連忙退開。
眾人正惶惑間,忽聽一人道:“神錘、天爐雖已降世,但等不到真正的玄鐵神鋼來冶煉,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p/>
眾人轉(zhuǎn)頭急看,只見一人身穿白袍,癡癡地注視洪武天爐,卻不知他是什么時(shí)候到來的。
盧云見了這名白袍客,心下大驚,拉住顧倩兮,急急向后退開一步。
顧倩兮急問道:“怎么了?這人是誰?”
盧云低聲道:“他便是“劍神”卓凌昭?!?br/>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