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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 第五章 諾言 (三 上)
第五章諾言(三上)
當激情的火焰漸漸平息后,旭子坐起身,從手巾抹去胸口上的汗。二丫已經(jīng)睡著了,縮卷著身子,寧靜得像一條冬眠的蛇。很難想象這樣寧靜、單弱的身體里蘊含著如此瘋狂的力量,猶如野火,熊熊燃燒。每一次都能使兩個人都融化掉,忘記身外的一切,只剩下燃燒,盡情的燃燒。
白晝宣淫,他記得書上曾經(jīng)用如是四個字來形容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后,才會發(fā)現(xiàn)離經(jīng)叛道的滋味有時亦很甘美。借著窗外透過來的日光,旭子有些陶醉地觀賞身邊的沉睡者。二丫臉上的潮紅還沒完全褪去,某人剛才用嘴唇留下的瘋狂痕跡從她的臉頰、脖頸一直延伸到鎖骨邊緣。她有一對堪稱完美的鎖骨,完美得如角弓的上下兩臂。鎖骨的弧線下方是一對剛剛開始變大的肉丘,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側(cè)面看去,就像當前季節(jié)的蘋果,青澀中散發(fā)著濃郁的芬芳。
“我真的是瘋了!”旭子苦笑了一聲,拉起被子蓋住眼前充滿誘惑力的胴體。然后快速抓過散亂在床腳處的衣服。這衣服他早上曾經(jīng)穿過一次,眼下是一天中的第二次。左側(cè)胸襟處依舊帶著二丫的眼淚,濕漉漉的,摸上去便令人心里生柔。他記得自己本來是在和對方探討如何從來護兒老將軍手里索要鎧甲的,沒想到剛剛開了個頭,便離題萬里。兩個人為了遠在數(shù)千里之外的皇帝陛下起了爭端,分歧無法調(diào)和。然后,接著,所有矛盾便讓位與于本能。
但愛與激情并沒有將分歧煅合,只是將其暫時地掩蓋。旭子知道下次再提起楊廣時,二丫還會像刺猬一樣豎起全身的針。而在她毫不留情地詆毀陛下,詆毀無數(shù)弟兄喪命于途中的東征時,自己依舊會怒不可遏。
遼東之戰(zhàn)對李旭而言,不光代表著烈火與死亡。那是他的過往,也許決策者在此事上曾經(jīng)犯了彌天大錯,但那些具體執(zhí)行決策的人,付出的卻是熱血和生命。那是他全心全意做過的事情,做的時候很少想到能活著博取功名。雖然起初并入情愿,但真正被卷入后,那場戰(zhàn)爭在他心目中卻代表著大隋的天威,代表著中原人的尊嚴。而在她心里,此戰(zhàn)僅僅是災(zāi)難的起源,與尊嚴和榮譽無關(guān)。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翻身下床。在站起身的瞬間,他隱約感覺到二丫被驚醒了,正在向自己凝忘,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對方依然熟睡著。臉上的微笑就像剛剛偷吃了一堆蘋果的孩子,雙眉卻似蹙非蹙,仿佛在怪他根本不懂得憐惜。
“不需要你懂,但至少不會讓你再受傷!”旭子搖搖頭,從二丫的臉上收回愛憐的目光。有關(guān)遼東的話題并不致命,剛才對他傷害最深的是那句,“為什么你的師父和朋友也都造了反?”關(guān)于這個疑問,旭子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但他并不認為九叔和徐大眼的選擇一定就是對的。內(nèi)心深處,他更贊同張須陀,雖然他本人沒有和張須陀同樣經(jīng)歷過上一次改朝換代。
旭子記得張須陀昨晚借著酒意曾經(jīng)說過,在他年青的時候,也以為換個朝廷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大周被大隋取而代之,他曾經(jīng)興高采烈。結(jié)果,除了發(fā)生了一些叛亂,死了一些人外,經(jīng)歷短暫振奮后,所有狀況很快回歸原貌。
造化依舊為世家而設(shè),普通人家的孩子除非有罕見的奇遇,否則永遠沒有出頭機會。底層的人依舊為三餐而勞作終老,偶有天災(zāi),便會出現(xiàn)大量百姓餓死的慘劇。官場依舊那樣黑暗,說實話的人通常都沒好下場。如果你想做踏踏實實做一點事,首先要學會的不是如何做事,而是如何與大伙同流合污。
所以,張須陀選擇了守護,毫無原則的守護。完全從酒意中清醒過來的旭子甚至能依稀體味到張須陀老將軍守護的不是大隋。因為在談及陛下和朝廷時,老將軍口氣并不比旭子尊重多少。老將軍守護的是眼前的安寧,是在力所能及范圍內(nèi),讓大多數(shù)人繼續(xù)活下去的秩序。不為封侯拜將,不為財富和榮譽,僅僅為了一個武者肩頭的責任。
‘武者的責任是守護而不是破壞。’張須陀曾經(jīng)這樣說過,這句話和他昨天那句‘失望歸失望,守護依舊’,同時銘刻到旭子的記憶里。“我能做得到么?”旭子從布袍下探出自己疤痕縱橫的手臂,這條手臂已經(jīng)足夠堅實,但他沒把握像張須陀一樣擔負下過多的職責。
他還不到二十歲,而張須陀已經(jīng)到了半百之年。二十歲的人眼中的陽光和希望總是比五十歲人的眼中多一些,心態(tài)也無法像對方一樣淡泊。
旭子收回手臂,悉悉嗦嗦地穿好長袍,系上所有絆絳。昨晚記錄下的備忘就放在桌子角上,字寫得很工整,但字不是他自己的,旭子能分辯得出來。他在字上下過一番苦功,雖然筆跡難追當代名家,但遒勁有力。而眼前的字跡卻軟軟的,絲毫沒有什么力道。
原來她還會寫字,想到這,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熟睡中的二丫一眼。從這個角度看,小丫頭的睫毛很長,臉很圓,鼻梁很挺。藏被子之下的身軀蜿蜒起伏,除了誘惑外,仿佛還隱藏著許多秘密。
旭子記得爭吵之前,二丫最后的一個問題是,“宇文述和來護兒將軍誰的本事大些?彼此和睦么?”這個問題很值得回味。來護兒素來對宇文述弄權(quán)不滿,他似乎是軍中唯一一個有實力和才能與宇文述抗衡的將領(lǐng)。順著這個思路理下去,旭子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和來護兒關(guān)系很近。宇文士及曾經(jīng)說過,有共同利益時,任何人都能成為朋友。
共同的政敵算不算共同利益呢?旭子用褒獎的眼光又看了二丫一回,他找到了與來護兒拉關(guān)系的捷徑了,是在二丫無意間提醒到的。小丫頭見過的世面不多,心機卻端的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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