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 第一章 出柙 （四 下）

第一章出柙（四下）

第三卷大風(fēng)歌第一章出柙

我早知道他有志氣，卻沒料到他志向如此之高！”回營路上，宇文士及仿佛還在回憶剛才的春茶滋味，興趣盎然地說道。

“年青人嘛，有想法是好事！”宇文述盯著遠方的流云，雙目之間精光流轉(zhuǎn)。此刻，流露在他半邊有表情的臉上的卻不是在李旭營帳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慈祥，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玩味的微笑，像是欣賞，又像是嘲諷。

坦誠地講，在遼東之戰(zhàn)前，宇文述并沒怎么留意那個貧家小子。畢竟在宇文氏一脈樹大根深，有才能的門生故舊遍布朝野。這些人中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比李旭值得籠絡(luò)。少年人的表現(xiàn)縱使有璞玉的潛質(zhì)，但這塊璞也需要極其高明的匠人，花費很大的耐心和時間來雕琢。已經(jīng)綿延了數(shù)百年的宇文家族沒那份耐心，也沒有付出那么大代價的必要。

況且此人出身極為卑微，家世和眼界限制了他的反展。縱使將來能有小成，其成就也終將被限制在固定范圍之內(nèi)。如果沒有唐公這層背景，宇文家族甚至都不屑去留意李旭。一個出身卑微的校尉表現(xiàn)再出色，也不值得駙馬督尉大人折節(jié)相交。但有了李淵的存在，少年人的身價立刻變得不同。挖掉它，對宇文家族未必能有多大幫助，對已經(jīng)勢力單薄的李家而言，卻是不諦于重重一擊。

所以，帶著幾分玩鬧的心態(tài)，宇文士及找上了旭子，沒完沒了地跟他糾纏。而正是因為這種糾纏，讓他一天比一天清楚地發(fā)掘出少年人的價值。

他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匯報給了父親，宇文述卻對兒子的見解不敢茍同。自古以來，平民出身的人是草，世家子弟是樹，草長得再高，也搶不到樹的陽光。

令宇文述始料未及的是，遼東之戰(zhàn)中，李旭這塊璞玉突然大放異彩。一下子，不但宇文世家注意到了，裴家、王家、獨孤家，以及很多無法于宇文家爭鋒的小家族也注意到了少年人身上的光芒。世家大族們不會瞧得起一個從底層爬起來的年青人，但世家大族們不吝嗇收下這樣一個人才的效忠。據(jù)宇文述了解，除了自己之外，至少已經(jīng)有了五個家族和少年人發(fā)生了接觸。

然而，李旭卻對所有拉攏不置可否。少年人這種執(zhí)拗讓宇文述有些進退兩難，雖然在他眼里，李旭將來的成就依然有限，但放任其在李淵麾下成長，總會有一天，此人將成為李淵這頭蟄伏的老虎身上的翅膀。對于一向與李家有罅隙的宇文家族而言，放任敵人的壯大就是給自己心頭捅刀子。所以，他們不得不未雨綢繆。

但是，偏偏這個少年人對宇文士及有兩度救命之恩。如果宇文家貿(mào)然出手相害，非但會讓天下英雄齒冷，前來依附于宇文家的豪杰們也會覺得心寒。可放任他成長為李淵的臂膀，又等于無視自己家族的未來。再三考慮之后，宇文述父子決定折節(jié)拜訪救命恩人一次。給少年人一個選擇的機會，也給宇文世家一個報恩的機會。

很高興，少年人雖然“不解風(fēng)情”，卻以另一種方式規(guī)避了已經(jīng)吹到眼前的風(fēng)險。

“爹莫非還想向陛下保舉他？”宇文士及輕輕笑了笑，問道。

“當(dāng)然，你爹我身負為國舉賢之責(zé)，怎能視才不見呢！況且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宇文家總不能讓人說知恩不報吧！”老狐貍看著兒子，左半邊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嗯，爹爹千萬別保舉他做得官太小！否則，會讓人家說我們宇文家有功不酬！”小銀環(huán)咝咝吐著舌頭，眼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是啊，以旭子的才華，放在李淵麾下豈不委屈！”宇文士及笑得眼角的皺紋都開了，沒有表情的右臉也開始不斷抽搐。玉的質(zhì)地再完美，也是要賣給人把玩的。如果玉想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那大伙不妨就把它擺得高一些，再高一些……。總有一天它會因為無所憑依而掉下來，至于屆時是將它納入懷中還是任由其粉身碎骨，就要看老夫?qū)脮r的心情。

“阿欠！”李旭猛然打了個噴嚏，吹散幾縷水霧。營帳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品著清茶，少年人依舊在回憶自己剛才的應(yīng)對。

“應(yīng)該沒什么不得體之處！”李旭笑著想。第一次與人斗心機，他對自己的舉止很沒把握。但他相信自己已經(jīng)給了宇文氏父子足夠的暗示。

宇文氏父子并不像謠傳中那么惡毒，至少對自己，他們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惡意。他不想把雙方剛才交流的細節(jié)告訴給劉弘基，因為旭子知道，以劉大哥的為人，他肯定不滿于自己不當(dāng)場拒絕宇文述的好意。

“選擇宇文家絕對不如選擇李家，因為李家現(xiàn)在需要人雪中送炭，去宇文家只是錦上添花！”當(dāng)日，劉弘基的勸告有一定道理。但是，旭子希望自己能不依附于任何人而獨立地存在。

已經(jīng)被拋棄過一次，他不想讓自己和自己身邊的朋友再被人毫不猶豫地作為棄子舍掉，也不想成為世家們爭權(quán)奪利的犧牲品。他想憑借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他還想像羅藝那樣，從一個平民成長為一個英雄，甚至建立自己的家族。

如果此時徐大眼站在身邊，他一定會指點李旭，告訴他官場的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置身于其中所面臨的風(fēng)險，遠遠高于戰(zhàn)場上的明槍暗箭。

但是，徐大眼不在，此刻的旭子只能自己依靠自己。

懵懵懂懂，試圖長大的旭子選擇了通往成功的諸多道路中最艱難的一條。他很坦然，因為他對周圍風(fēng)險一無所知。

3Z全站文字，極致閱讀體驗，免費為您呈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