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深處 第71章 聲音

教學樓五層不斷傳出各種物體的破碎聲，

桌椅、窗戶甚至是墻體。

一場最為激烈而奇怪的戰(zhàn)斗正在這層樓間進行著，

班長借著她最擅長的靈活性與速度，輾轉(zhuǎn)于冗長通道間的各個教室，但針對于她的追殺卻始終步步緊逼。

無論班長發(fā)動怎樣的攻擊，無論用她的利爪如何穿刺，無論如何藏匿，都無法阻止甚至是延緩這份追殺。

多次嘗試過正面拼殺，

可羅狄就像是無法殺死一樣，無論身體遭到怎樣的創(chuàng)傷都不會受到影響，似乎只要那根脊柱存在，他就會如同殺人魔般持續(xù)追殺。

接連多次的拼殺下來，班長已經(jīng)不再敢正面對抗了。

不過，整個過程卻有些奇怪，

就算羅狄發(fā)生了一種未知的變化，身體各項機能得到非常可怕的提升，獲得了如同原始野獸般的追獵本能，

但班長依舊在速度層面占據(jù)優(yōu)勢。

當前所處的環(huán)境也是縫間，作為構(gòu)建縫間之一的班長，也同時占據(jù)著地理優(yōu)勢。

如果她感覺不敵，完全可以利用速度優(yōu)勢直接逃跑，快速撤出教學樓，躲在學校的某個角落，借由她最強大的偽裝能力而再次隱匿起來。

但是，

班長卻沒有選擇逃跑這個選項，

或是她已經(jīng)知曉縫間的晉升即將結(jié)束，目前就只剩下她與郭老師，就算是逃跑也會被那天空中的漩渦所捕捉，甚至整個校園都滿是郭老師的眼線。

或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小時過去。

再次回到高三5班的教室，

班長在進入教室的第一時間，立馬關(guān)上前門并上鎖。

可下一秒，轟！

教室門直接就被踹開，門軸都發(fā)生斷裂，連帶著班長一同向后飛出，身體也因此陷入短暫的失衡。

嗖！生有黑發(fā)的僵尸刀竟然在鐵門被踢開的同時，一并飛來。

生長著牙齒的刀刃直接砍進班長的腹部，

投擲所蘊含的巨大力量載著班長的身體重重撞向?qū)γ娴膲Ρ凇?p/> 一聲沉悶的撞擊巨響后，

一大口鮮血再次噴出，

這已經(jīng)是班長不知道多少次噴血，不知道多少次在追獵途中被傷，

班長在第一時間拔出完全插進她身體的僵尸刀，并撕下自己的一塊皮膚裹在刀刃表面，借機將這把威脅性的兵器揣在背后。

就在她打算起身繼續(xù)逃離的時候，

剛剛站起的身體卻像是脫離控制似的突然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想要起身，依舊如此，

甚至這一次還沒能起身一半就再次坐了下來。

班長看向她的手臂、手掌以及指骨，已經(jīng)因為多次的粉碎性骨折而難以愈合，

雖然在調(diào)查員服裝以及角落的作用下勉強保持著整體性，但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達到極限，整只手都在瘋狂顫抖，就連抓握都十分困難。

腹部也傳來一陣異樣感，

整個腹部幾乎被剛才的飛刀開膛，就連調(diào)查員的服裝都被損壞，能夠清晰看見里面的各種內(nèi)臟組織。

鮮血也開始在地面蔓延開來，

“我的身體居然已經(jīng)爛到這種程度了嗎？

好奇怪，整個追殺過程我都有些茫然，就像電影里的那些人類，不知不覺已經(jīng)身中數(shù)刀。

太好了……”

班長的表情并無多少變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這一切，隨后將目光逐漸上移。

熱浪已然襲來，

同樣渾身是傷，軀體表面存在著多條切口與貫穿性傷勢的羅狄已經(jīng)回到了教室內(nèi)，

在脊柱的支撐下，保持著完整地行動能力，甚至擔負著部分器官的基礎(chǔ)功能。

似乎感受到了獵物的行動力已被剝奪，

羅狄也不再狂奔，而是踩著電影間同款的腳步，

每一腳踩在地面而發(fā)出的聲音，似乎對應(yīng)著獵物生命的最終倒計時。

靠在邊墻上的班長只是用她最擅長的偽裝笑容看著對方，好似已經(jīng)徹底放棄，又好像在欣賞著什么。

最后一步跨至班長的面前，

羅狄并未直接進行處決，因為他的手上沒有兵器。

殺人魔的執(zhí)念根植于大腦，最終的處決必須用刀來完成。

被班長收納起來的僵尸刀就放在她的后腰處，一眼就能看到。

羅狄只能俯下身體，埋下頭，伸手抓向班長的后腰處，

也因為這樣的取刀動作，

讓他的腦袋幾乎搭在了班長的肩膀處，

拆掉包裹在僵尸刀表面的皮膚，一把握住刀柄，

呼……

羅狄口中深深呼出一口滿載著灰燼的干燥氣息。

既然連如此破綻百出的“取刀行為”都沒有受到班長的反抗，足以說明對方的行動力已經(jīng)徹底喪失，剩下的便只是最終處決，

脊柱帶動著俯下的身體慢慢上移，

當羅狄的臉龐即將班長的肩膀處移走時，

班長早已粉碎性骨折的雙手竟然動了，速度很快，就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而且是朝著羅狄的頭顱而來。

不過，

羅狄的脊柱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口腔間的舌頭也沒有拍響，沒有帶動身體進行任何形式的反擊。

原因很簡單，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的殺意。

利爪并沒有切割或是貫穿頭顱，

滿是傷痕的手掌輕輕捧著羅狄的臉龐，

因為兩人的頭顱貼得很近，且沒有反抗的行為，班長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將羅狄的面龐拽到她的面前，相隔不到一寸。

即便是這樣很輕幅度的拉拽動作，也是讓班長的右手徹底粉碎，掉落在地而緩慢消散。

不過，也算是讓兩人面對面了，

班長用盡全力將虛弱的身體向前撐起，將冰冷的嘴唇輕輕貼了上去，但很快又耗盡力氣而靠回墻面。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接觸，羅狄那被漆黑覆蓋的眼瞳竟浮現(xiàn)出一粒純白小點，迷惘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

呼……

分開之時，

班長的表情變了，變得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是一種很自然的微笑，就好像一年前第一次找上羅狄，邀請去參加實踐時的微笑。

淚水涌出，

不停地流淌著，

“如果能早一點的話，如果能早一點遇見你，或許……不，沒有或許。能在一切結(jié)束前遇見你，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你知道嗎？

一年以前，我每晚都會做夢，會在低語的牽引下夢到很可怕的東西，或是我的父親，或是我自己，或是那漆黑未知的角落深處。

但在半年前的寒假結(jié)束后，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你，夢到了我再次去了你的家里，夢到了我們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東西。

我甚至能嘗到這份夢境的滋味，和你做的菜一樣美味……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找到了做人的感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第一次沒有厭惡自己的身體。

差不多了待會兒殺掉我以后，記得將小瑩送去醫(yī)務(wù)室。

我避開了要害，既沒有刺穿心臟也沒有破壞重要血管，只是將小高帶來的麻醉劑借機注射，沒有過量。

只是小高他來得真不是時候，即便是我想要殺死那只皮囊女人也并不容易呢……咳咳咳！

這次的縫間晉升存在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怪物，與其給別人做墊腳石，不如幫你墊。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是最特殊的，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的。

地獄的烙印在最開始就已經(jīng)生效了，而且你連接的世界似乎還不是最單純的地獄，實在是太好了。”

羅狄那干燥的嘴唇間輕輕抖出一個個文字，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死在我的手里。”

班長沒有回應(yīng)，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只要不說話，就能再多看一會兒。

她腹部的鮮血已然流盡，現(xiàn)在還能活著，完全依靠作為偽人的強大身體。

突然間，

班長的眼神一變，變得無比認真，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似的。

她用盡全身最后力氣抬起手臂，一把抓住羅狄的衣領(lǐng)。

“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你總是不愿意面對明明已經(jīng)發(fā)生，已經(jīng)確定的事情。

就像明明已經(jīng)猜出我的問題，卻一直因為我們的關(guān)系而選擇逃避。

哪怕是我當著你的面切下小高的腦袋，你在向我揮刀的時候依舊有所猶豫，幸好小瑩的到來才讓你下定決心。

逃避是弱者的選擇。

我死去以后，這場晉升就將結(jié)束，學校也將解封，你也是時候去面對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了。

那天我去你家里的時候，聞到了你用清潔劑掩蓋的味道。

別再逃避了，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就去面對，今后也要好好地活下去……記得多說話，別總是一個人悶著。”

班長最后的這番話似乎觸碰到了羅狄的記憶深處，眼瞳間的白點狀瞳孔開始不斷放大，回歸到正常的瞳孔形狀。

而班長則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死去，

那平日里總是光彩熠熠的大眼睛，于此刻變得渙散而無神，淚腺也不再分泌任何的液體。

“吳雯……”

羅狄看著眼前已無生機的班長，看著耷拉下去的腦袋，

他沒有流淚，

也沒有遲疑，

高高舉起手中的屠刀，斜向斬落。

一顆早已糜爛發(fā)黑且表面有著角落縫隙的垂體被羅狄抓在手中，

感受著垂體的余溫，

站在冰冷的尸體面前，

置身于兩人待了三年之久的教室內(nèi)，

一口吞下，

籠罩于四中的漩渦狀黑幕在此刻散去，內(nèi)外的時間流速保持一致。

那些還在校門外等待體考結(jié)束的家長們隱隱感受到了某種波動，

他們也下意識地看向校園，

其中有人突然瞥見了一處異常，在靠近校門的教學樓上端似乎有著一道人影躍下，翻越圍墻，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第十三號安置小區(qū)

入住率已不足30，

背脊外突的羅狄從小區(qū)門口沖至最深處的單元樓，整個過程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拿出鑰匙，

打開門，

父親的聲音立馬從里面?zhèn)鱽恚?p/> “考得不錯，繼續(xù)加油。”

緊跟著又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路上小心。”

隨后姐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羅狄，我要帶爸爸媽媽出去玩了，家里就拜托你了哦。”

羅狄習慣性地脫掉鞋子，換上拖鞋。

隔著換鞋區(qū)的隔斷，能勉強看到坐在餐桌前的父母背影，相當溫馨的畫面。

但隨著羅狄走到餐廳，眼前的情況卻完全變了，

三具表面還沾染著新鮮土壤而發(fā)臭的干尸，端正坐在餐桌周圍，均沒有頭顱。

在他們的脖頸之上還插著三盒錄音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重復播放著相同的對話內(nèi)容，

看著這一幕的羅狄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他只是安靜地回到臥室，看向一眼那藏在床下還沾染著泥土的鐵鍬。

這一次，

他不再需要讓家人出去旅游，沒有再去伸手取出鐵鍬。

來到書桌前，

拿出鋼筆，翻開日記本，翻到全新的一頁，認真記錄著發(fā)生在今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漏地記錄了下來。

鏡頭畫面從臥室移出，

來到家門口的鞋柜之上，

相較于一年前這里擺放著一家四口的合照外，現(xiàn)如今還另外放著用精致木框裝飾的全新合照，是羅狄第一次與朋友們的合照。

因扳手腕而打翻在空中的火鍋盆占據(jù)著畫面中央，

照片左邊是一臉驚恐，又想要伸手挽回這一切的安娜，

照片右上角是坐在最里面而神情鎮(zhèn)定的高宇軒，

照片左下角是開懷大笑，沒有任何偽裝負擔的班長，

以及照片右邊，第一次在朋友面前露出笑容的羅狄，

這時，

屋內(nèi)響起了一陣聲音，

一陣固定頻率的響舌聲從臥室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