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33章 江陰妖府

江陰城外五十里處。

霧靈山脈如蟄伏巨獸盤踞東郊。

山腳被白茫茫霧瘴籠罩，百年古柏虬枝刺破濃霧，腐葉堆積的泥沼間升騰著砭骨寒氣。

縱然是江陰縣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也不敢深入此地。

人跡罕至的斷崖下，是一口千丈玄潭。

水面浮著萬年不散的冰晶薄靄，墨色潭水深不可測，十余條銀鱗在水下巡游，鱗片折射出幽色藍(lán)光。

潭底，暗流洶涌處。

一艘沉船龍骨交錯，殘帆森白，檐角懸著沉江的青銅戰(zhàn)鼓。

此乃前朝沉沒的一艘樓船殘骸，如今儼然成了一座水底魚妖洞府。

洞府外布置水藻陣，無數(shù)小魚小蝦，游曳進(jìn)出。

“咕嚕嚕~！”

兩條丈許長的魚妖，正藏匿其間，盤膝端坐在船艙修煉室內(nèi)，汲取日月精華，吞吐間帶起細(xì)密氣泡。

它們皆是剛修成半個人形，雖長出了手腳，但是依然是魚頭魚尾，渾身魚鱗附體。

一頭魚妖長須，新生的五指，正得意的捻著鰓邊須，鱗片隨呼吸翕張，尾椎處黏連著半透明的蹼膜，猶如一條鲇魚精。

一頭魚妖黑皮，脖頸逆鱗倒豎，手掌粗糲，暗紅魚尾拍打間，震落沉積百年的螺殼，似乎一條黑魚精。

“硿——”

文廟一響，鳴波裹挾一道浩然氣，破水而入，船頭破鼓突然發(fā)出刺耳鳴響。

震得沉船妖府，劇烈震顫。

它們被這鐘聲震的頭皮發(fā)麻，炸的耳鳴，恐懼的相視一眼。

“伄戼，文廟鐘聲...何故響起？”

長須魚妖盤膝而坐，驚恐問道。

“?圌，你既不知，我怎知曉？！”

黑皮魚妖怒而視之。

“不對！

我想起來，今兒乃是江陰縣試之日，恐跟此事有關(guān)...”

長須魚妖話音未落，

第二道文廟鐘波再度傳來，轟的它耳中溢出灼焦黑血。

“直娘賊！

這勞什子鐘波，專克我等水生妖族！

不好，第三響要來了！......”

黑皮魚妖暴喝震醒同伴，兩人妖丹同時噴出墨色妖元，迸發(fā)血光，形成血罡，全力防護(hù)沖擊波。

“硿——”

待到文廟三響傳千丈水底，沉船龍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被震的幾乎坍塌了一小半。

二妖再度口噴黑血。

長須魚妖猛然憶起當(dāng)年牛渚宮聽道的場景——那座沉在大江龍脈交匯處的牛渚宮妖府中，青要夫人垂落的蛟綃帷帳泛著月光，布下妖道場，訴說著人族之密。

“我明白了！

數(shù)年前，我去牛渚宮聽青要夫人傳妖修之道。

她曾提及，‘文廟三響，文章出縣。圣裁童生，眸含春秋。水族切莫招惹...’

江陰縣試恐怕誕生了一個圣裁童生！

這圣裁童生可比尋常的童生案首，厲害多了！一旦被他成長起來，修成舉人、進(jìn)士，那簡直是我江陰妖族的大禍。”

長須魚妖悶哼吐出一口黑血，終于想起什么，臉色駭然大變。

可是，它們兩魚妖精怪也不過剛剛修行出幾分人形，甚至連外貌都還沒有變化完全。

在江陰縣的妖族里面，也就是最低等的“妖民”級別——也就相當(dāng)于大周圣朝的童生！

在妖族中的實力和地位，相當(dāng)?shù)牡汀?p/> 在江陰水系妖族的森嚴(yán)等級中，

凝成完整人形方是“妖兵”，執(zhí)掌水府的“妖將”，更別說統(tǒng)御整個江陰江水系的“妖帥”青要夫人。

“此事，須讓牛渚宮的青要夫人知曉！趁這圣裁童生幼年，及早鏟除大禍！”

黑皮魚妖獠牙幾乎咬碎帶血的逆鱗。

它們鉆出沉船妖府，躍入寒潭水中，尾翼一甩，走陰墟水脈，飛快游向江陰閘口——那是入江的閘口，通三江達(dá)四海。

“過了閘口便是青要夫人的轄地...”

二個時辰之后，

兩頭魚妖游到大江一處河道，遍布礁石，水湍急處——名曰牛渚磯！

常有舟船在此地傾覆，令船家望而變色。

江陰水妖一族赫赫有名的牛渚宮，便在此處。

方圓千里的諸多妖族，皆在這座牛渚宮進(jìn)進(jìn)出出，聽前輩妖族布道，或交易妖族所需之物。

牛渚磯湍流中矗立著九根盤柱。

兩頭魚妖剛靠近漩渦入口，四名覆面妖兵突然從水幕踏出。

這些修煉出完整人形的水族妖兵精銳，披掛鱗甲護(hù)甲，手中丈二長的血珊瑚戟，已抵住二妖的咽喉。

“凡入牛渚宮者，需交舟船稅！”

領(lǐng)頭的妖兵喝道。

“小妖民要事求見青要夫人！”

黑魚精慌忙吐出藏在腸內(nèi)的一顆夜明珠，那是它儲藏一年才攢下的供奉。

兩頭魚妖蒙著眼，被妖兵帶去牛渚宮深處。

游了不知許久，它們的遮眼布被揭開，方才驚覺來到一座隱秘洞府，跪在上百艘沉船龍骨拼接的殿階前。

十二名戴青銅儺面的妖將分列兩側(cè)，手中捧著盛有珍品佳肴的玉匣。

水府空氣里飄著龍涎香的氣息。

青要夫人正斜倚在硨磲寶座上，四周垂落的蛟綃帷帳，泛著從天而降的月光。

“何事求見？”

帷紗帳內(nèi)，她烏色發(fā)梢攜插著珊瑚步搖，宛若二八佳人，赤足輕點之處，浪花蕩漾的妖氣便在流轉(zhuǎn)。

“青要夫人，小妖發(fā)現(xiàn)江陰縣誕生一位圣裁童生，恐成我江陰水妖族的大患！請夫人裁決！”

長須魚妖妖軀顫栗，低頭稟道。

“哦~！”

青要夫人眉頭微跳，把玩著一方血硯，朱唇輕啟：“圣裁童生？這倒是稀罕得緊，本夫人也未曾見過！

行了！本夫人知道了。你等回去江陰繼續(xù)盯著，有動靜再行稟報！”

夫人慵懶揮手，三言兩語，便令妖兵打發(fā)它們回去。

大驚小怪，區(qū)區(qū)一介童生，把它們嚇成這等模樣！

縱然是圣裁童生，那也是童生，實力頂多殺幾個妖民、妖兵，能泛起多大的浪花來？

它們傳遞的消息，在她看來不過兩只小妖螻蟻的哀鳴——童生真有誅妖之舉，定然是先拿這等低級魚妖作為試劍石。

還沒到威脅她的程度。

至于此人多少年后晉升成為舉人、進(jìn)士，大殺四方之日...早就離開江陰府，前去大周圣朝的府州、帝城。

天塌下來還有大妖王頂著，關(guān)她江陰水府青要夫人何事？

江陰縣那是人族的繁華重地，街頭隨便就能遇上一位從朝廷回鄉(xiāng)歸隱的舉人、進(jìn)士，乃至翰林學(xué)士，哪是妖族造次之地。

她可不敢去招惹人族。

這些懵懂的小妖定然不知曉，它們之所以能在江陰縣境內(nèi)活著——就是為了給新晉的童生試劍，充當(dāng)磨刀石！

她的牛渚宮能在大江底活至今日，是安分守己，絕不靠近江陰縣城。

“是！”

兩頭魚妖相視一眼，欲哭無淚。

這牛渚宮在大江中，離江陰縣有好幾百里遠(yuǎn)，在江陰縣的最邊緣外圍，文廟鐘鳴十分微弱，自然感受不到威脅。

江陰童生每年都有誅殺妖族的任務(wù)，作為童生考評。

而它們二妖卻居住江陰城外的東郊五十里，霧靈山腳下的千丈寒潭，隨時可能被找上門來的人族童生給盯上，心中自然是恐懼。

兩條魚妖被蒙眼押解出了牛渚宮，游了兩個時辰，回到千丈寒潭處，看著幾乎坍塌了小半的沉船妖府。

它們瑟瑟發(fā)抖，絕望對視。

今日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等剛修煉成形的小妖，分明就是青要夫人的棋子，為牛渚宮提前預(yù)警的炮灰。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