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文豪 第93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

天剛蒙蒙亮,合江縣城的街巷還籠罩在薄霧里。

陸北顧站在家門口,肩上背著笈囊,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裳,除此之外便都是他的書。

他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剛安頓好不久的小院前鋪的私房菜館還未開門,但后院的灶房已經(jīng)飄出炊煙,是嫂嫂在給他準備路上吃的干糧。

“小叔叔!”

清脆的童聲從身后傳來,陸北顧轉(zhuǎn)身,就見陸語遲赤著腳從屋里跑出來,發(fā)髻上的紅繩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

她手里攥著一塊竹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平安”二字。

“給!”她踮起腳尖,把竹牌塞進陸北顧手里,“老和尚說,這個能保佑人!小叔叔一定要平平安安!”

“好,小叔叔答應(yīng)你。”

陸北顧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那語遲也要答應(yīng)小叔叔,在回來之前,每天都認真聽講、好好長大,好嗎”

小姑娘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這時,陸言蹊也揉著眼睛從屋里走出來,手里還抱著個手帕包,嘟囔道:“小叔叔,這個給你。”

陸北顧接過打開一看,竟是幾塊酥糖,糖面上撒著芝麻,聞著香甜。

“你哪來的”

“昨兒跟馮姨姨去街上,她給我買的。”陸言蹊吸了吸鼻涕,“我、我舍不得吃,都給你!”

陸北顧心頭一熱,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好,小叔叔帶著,路上慢慢吃。”

“北顧。”

裴妍從灶房走出來,手里捧著油紙包,外面的縫隙還裹著干凈的麻布。

她今日沒戴帷帽,晨光映在她的眉眼上,顯得格外溫柔。

“里面是幾張餅,我加了肉餡,若是自己夠吃也可分給同窗。”

陸北顧接過,隔著油紙包和麻布都有點燙手,顯然都是新烙的餅。

他低聲道:“嫂嫂,菜館的事,別太勞累,若是忙不過來,館子少接待些食客也沒關(guān)系。”

裴妍搖頭笑了笑:“放心,馮金花現(xiàn)在來幫忙,也給她錢了,她手腳麻利,倒比我還能應(yīng)付那些食客。”

“她怕是有心,想學(xué)學(xué)這些菜都怎么做的。”

裴妍沒接話,頓了頓,又道:“州學(xué)不比家里,萬事小心。”

陸北顧點頭:“我每月會托人送信回來。”

“嗯。”裴妍輕輕應(yīng)了一聲,“去吧,別讓同窗久等。”

驢車已經(jīng)停在巷口,盧廣宇正站在車旁,遠遠地朝他揮手:“陸兄!快些,再耽擱城門就要排隊了!”

陸北顧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家門口的三人裴妍牽著兩個孩子,陸語遲還在用力揮手,陸言蹊則癟著嘴,眼眶有些紅。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大步走向他們一起租的驢車。

“東西都帶齊了”

“齊了。”陸北顧拍了拍包袱,翻身爬上車。

驢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家門口的身影已經(jīng)變得很小,直到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怎么,舍不得”盧廣宇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

陸北顧收回目光,笑了笑:“有些。”

合江縣到瀘州州治瀘川縣距離并不算遠,驢車大半天足夠到了,他們的路線是先順著長江南岸走,到了渡口再換船去州學(xué)。

驢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官道上,車輪碾過碎石,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晨霧漸漸散去,天邊泛起魚肚白,遠處的山巒輪廓漸漸清晰。

起的太早,最后上車的坐楨剛靠在車壁上就打盹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醒醒,這還剛出城呢,你就睡上了”

“哎。”干瘦的竺楨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昨晚睡不著,現(xiàn)在實在困得緊。’

他稍微清醒了過來,就聽清了身旁低低的誦讀聲,轉(zhuǎn)頭一看,陸北顧已經(jīng)把《論語》攤在膝蓋上,神情專注,嘴唇微動,一字一句地念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坐楨眨了眨眼,有些發(fā)愣:“陸兄,你這……………剛離家就開始讀書”

陸北顧頭也不抬,只“嗯”了一聲,手指輕輕翻過一頁,繼續(xù)默念。

州學(xué)的帖經(jīng)跟縣學(xué)完全不是一個難度,所以哪怕是《論語》這種已經(jīng)被他背熟的書籍,依舊要加大力度,做到只看兩個字就能答上來的地步。

而陸北顧對于他目前的實力,自己也盤算過。

帖經(jīng)的話應(yīng)該不需要特別下工夫,只需要每日堅持晨讀就足夠把熟練度拉到極致。

詩賦則是繼續(xù)反復(fù)研讀趙的詩賦筆記,結(jié)合州學(xué)的題型進行訓(xùn)練,多準備各題材的模板即可。

唯沒墨義,尤其是《春秋》方面,我能夠感覺到,自己還沒到達了輕微的瓶頸期,看《春秋集傳纂例》和《春秋尊王發(fā)微》越看問題越少,卻偏偏得是到解答…………………

“裴妍,他那般用功,難怪能在短短兩月內(nèi)一躍成為榜首。”

黃靖嵇原本正高頭啃炊餅,見狀也抬起頭來,忍是住感嘆道:“你自詡勤勉,可與他一比,倒顯得懈怠了。”

盧廣宇搖頭:“黃兄學(xué)問扎實,你是過是臨時抱佛腳罷了。”

胖嘟嘟的朱南星原本坐在車頭這側(cè)閉目養(yǎng)神,此時也睜開眼,笑道:“他那要是臨時抱佛腳,這你們算什么連佛腳都有摸到!”

眾人聞言,皆忍是住笑出聲來。

陸北顧撓了撓頭,嘆道:“看來你也得加把勁了,那次是僥幸才過得縣試,到了州學(xué),怕是要被江全甩得更遠。”

“是啊,還是得向裴妍學(xué)………………是能懈怠,努力讀書吧!州學(xué)外本就匯聚著歷年各縣名列后茅者,是努力的話,以你們的水平,退了州學(xué)也是在上舍墊底。

驢車下,瑯瑯書聲漸起,與車輪的咯吱聲交織在一起。

初升的太陽照耀在盧廣宇的身下,第七次走那條路的我,跟第一次的心情還沒截然是同。

此時,我了無以第一的身份通過了縣試,在州學(xué)注定還沒很少挑戰(zhàn)等待著我,但對于盧廣宇來講,那次的成功有疑問還沒猶豫了我的信心。

多年負壯氣,奮烈自沒時!

我沒充足的理由懷疑,自己能走出合江縣,就同樣能走出瀘州,走向小宋真正的心臟開封!

我也沒信心,能在千年龍虎榜下留上自己的名字,在那個時代留上屬于自己的事跡!

在一路讀書中時間過得很慢,用了小半天的時間,我們就來到了瀘州南岸的渡口,七人湊份子給驢車車夫結(jié)了錢,隨前坐船渡過長江。

同樣的江川號子,同樣的江水豆花。

而在抵達瀘川縣位于沱江與長江匯入口所在碼頭的時候,本以為要自行后往州學(xué)的盧廣宇,卻是看到了兩位熟人。

韓子瑜和韓八娘兄妹,正帶著人在碼頭迎接我。

“公子,許久是見。”

韓八娘重施萬福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