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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文豪 第90章 大時代就要來了
第90章大時代就要來了
“令君。”
包間內杯盤狼藉,樂工和舞姬都已經退了出去,門也被關上。
李磐正背靠著窗邊吹風,脖頸都已經有些紅了,手里卻還捏著酒盞。
“喝。”他舉起酒盞。
陸北顧給自己的酒盞倒滿,同樣舉了起來,這時候他也有點喝多了,“一飲而盡”這四字念頭在腦海里都差點自動轉換成了“同歸于盡”。
“哎”李磐喝完酒長長的嘆了口氣,直接把酒盞扔到了桌子上,“人生得意須盡歡啊,真羨慕你這年紀,少年郎,身強體壯無病無災無煩惱。”
“倒也不是沒煩惱。”
因為與李磐熟稔,陸北顧也敢直說:“挺發愁今年能不能順利考過州試的。”
“這算什么煩惱?”李磐失笑,“等你到我這年紀,父母垂垂老矣,妻兒惦念不下,自己仕途難進,諸多瑣事纏身,才知道什么叫煩惱。”
陸北顧點點頭,他能理解。
活在這世界上,每個人似乎都會羨慕別人,從進門開始,學子們就很羨慕李磐是這場晚宴的核心,縉紳們都小心翼翼地恭維著他.權力的魅力,讓人看著便覺得著迷。
但反過來講,李磐又何嘗不羨慕這些青春年少的學子們呢?
不過是圍城罷了。
只是,有的人也不見得真想出來,只是在城墻上遠眺一眼外面的風景感慨一下。
“這有封趙運使臨行前寄的信,是他通過驛站遞過來的,前幾天便到了,怕影響你縣試,就沒給你,現在也該給你了。”
李磐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陸北顧。
陸北顧一怔,沒想到趙抃還挺關心他拆開火漆完整的信封,趙抃那筆跡勁麗的字體頓時映入眼簾。
“吾生北顧,見字如面。
別后旬月,川南風物可還相宜?
吾已奉詔歸朝,復任諫職。廟堂之上云波詭譎,政爭愈烈而國事日艱,每思及此,未嘗不扼腕長嘆,國朝積弊已久,非剛正敢言之士不能匡扶。
吾雖老邁,猶愿以殘軀搏此濁浪,然獨木難支,需同道共濟。
汝年少才高,心性堅毅,更難得德行端正,非尋常追名逐利之輩。若今歲能過州試,登進士第,入仕為官,則他日朝堂之上,吾輩正直之士豈非多一砥柱?
縣試料想于汝不難,然科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州試之期不遠,汝更當勤勉,勿負此身才學。
蜀中名師李畋既在瀘州,此乃天賜良機,其學貫經史,尤擅科舉之道,門下進士輩出。汝當竭力拜入門下,得其指點,則州試可期。
切記,治學須如持燭夜行,心不旁騖,方見前路。
趙抃手書,
嘉祐元年四月廿三。”
見陸北顧看完了信,李磐也是說道:“趙運使回朝任右司諫,雖品卑,但權重,這個位置常有不次之擢,便是驟然擢升進政事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況,趙運使在中樞和地方的履歷,還有名望地位,早就已經攢夠了。”
大宋諫官制度承襲唐制,但跟其他直接照搬的制度不一樣,諫官制度還是比較有特色的,那就是通過“臺諫合一”機制,將御史臺監察權與諫院規諫權融合。
這樣一來,大宋的諫官就突破了前唐魏征那種只規諫君主的職能,監察權可以說是“上至人主,下及百僚”,不僅可以彈劾宰相、監察地方,甚至還能直諫軍國大事的決策。
與此同時,諫官也是士大夫清議的代言人,其言論直接影響著大宋的輿論,極容易積累廟堂聲望,職位影響力可以說遠超六部主官,甚至能夠制衡相權。
而且走這條路就很容易升遷,范仲淹、韓琦等人均是由諫官擢升宰相。
當然了,風險也是有的,那就是說了令皇帝大怒的話很容易被貶謫出去.不過這也算是養望的某種方式,一般在外貶官幾年,回來再磨礪磨礪,就該進政事堂了。
“這次不僅僅是趙運使被調任回京,還有很多人都回去了。”
李磐又是一聲長嘆:“雖然身在邊疆,但我也能感受到,這幾年廟堂上風刮得越來越猛烈,或許,一個新的大時代就要來了。”
“令君為何做此判斷?”
“官家踐祚三十四年,期間雖有宋夏開戰、慶歷新政,但大體還算平穩。”
李磐看著窗外的江景,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可隨著承平日久,這幾年,尤其是從西北南下四川,我所見所聞就讓我愈發篤定,或許這種平靜就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跟這夏日里要下的大暴雨似地,醞釀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只是些許潮熱,但一旦有那么一聲驚雷落下,就是天地皆暗。”
陸北顧沉默了。
李磐的判斷是正確的,而作為身處時代洪流中的人,有這種敏銳的判斷力,非常了不起。
大宋開國已近百年,三冗、不抑兼并等等國策隱患,已經讓大宋來到了一個不得不求變的邊緣.舊有的那套為了對五代十國亂世矯枉過正而建立的制度,其弊處已經遠大于益處了。
之所以現在還沒有發生大的變革,是因為仁宗還活著。
仁宗雖然以“仁”著稱,但他并非是庸懦之君,相反,他駕馭了整個時代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宋歷史上都能稱之為能力最出眾的一批人才們,其權謀之術不可謂不高明。
他就像是一個謹慎的船長,操縱著大宋這艘外表臃腫而華麗,內里卻早已腐朽不堪的船只,在滿是風浪的大海上依靠慣性前行著。
仁宗不是沒有嘗試過改變航向,但是在稍加嘗試之后,他就清楚,大宋這艘船不能快速轉向,否則便有驟然崩解的風險,所以他又馬上回到了舊有的航線上,直到今日。
可這種慣性延續,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最終想要解決問題,還是需要對船體大鑿大修,然后轉向新的方向.但在這過程中會不會船被浪拍沉了亦或是自行崩解,那就沒人清楚了。
但毫無疑問,對大宋進行大規模的變革,已經成為了這個時代有識之士們的共識。
只要再等等,等到仁宗駕崩,等到銳意進取的新官家登基,一切就會水到渠成地自然發生。
而眼下的嘉祐元年,就是這場大暴雨降臨前那漫長的前夜。
上個時代的英杰們依舊勉力維持著舊秩序,而新時代的天驕們,正在迫不及待地準備正式登臺亮相,改變整個大宋的命運。
陸北顧說道:“或許令君說的是對的,可身處洪流之中,除了奮力向前,也別無他法。”
李磐點點頭,說道:“努力吧,人生都是一步慢,便步步都慢,于你而言,若是今年能通過州試,繼而考中進士,那么前途甚至頂的上我在這些邊疆州縣里十幾年的苦熬.可反而言之,若是不能,蹉跎到下一個三年再去考,或許就永遠都要落后于人了。”
“是。”
就在這時,窗外一道閃徹夜空的白光迸發開來,緊接著天穹中便是“轟隆”一聲,在夏日的云層中悶了許久的暴雨驟然落下,隨后便越下越大。
借著閃電劃破夜空的光亮,陸北顧如驚鴻一瞥般看到,江中的魚兒正跳出水面,各個爭先恐后,向著三峽的方向游去。
不可遏制的念頭在陸北顧心頭升起。
——天下英雄,真如過江之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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