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山河 第二十一章 利箭

“青禾堂姐！”

“他們過來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夜幕籠罩。驛館內(nèi)一片令人窒息的緊張和沉悶。年邁的老人帶著幼童躲進了地窖里。裴風裴萱不愿去地窖，堅持留在裴青禾身邊。

要成長要磨礪，確實該見一見血。

裴青禾也就應(yīng)了，囑咐兩人跟著自己不要亂跑。裴風裴萱齊齊點頭，就如掛件一樣牢牢粘在堂姐身后。3

裴燕年少膽大，知道今晚要有一場血戰(zhàn)，半點不畏懼，竟是格外激越亢奮。她爬上墻頭，盯著四周，很快轉(zhuǎn)頭示警。

裴青禾略一點頭，比劃了個手勢。

裴燕立刻噤聲不語。

裴蕓也在墻頭上。她俯下身子，緊緊握著弓箭，心跳加速，手心直冒汗。

她確實自少習武，身手過人，箭術(shù)精準。不過，以前拉弓射殺的是鳥雀或獵物，從未殺過人。1

擅長射箭的裴氏女子不在少數(shù)，挑出二三十個沒有問題。不過，就連孫校尉麾下大頭兵都不是人人有弓箭，幾個東宮侍衛(wèi)倒是帶了不少兵器，勻出了兩架弓箭和幾把長刀。

裴青禾從大頭兵們手中換來的破舊兵器，今晚也派上了用場。共計三把弓箭，六把長刀，另有兩支長槍和一把劍。

裴青禾拿了弓箭和長刀，其余兵器，分給了身手最好膽子也最大的幾個人。

其余裴氏女子，沒有趁手的兵器，便各自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正面對敵時，至少還有一拼之力。

裴青禾的戰(zhàn)前動員很簡單，就一句話。

想活命，就別怕死。1

冒紅菱握著長槍，咬緊牙關(guān)，秀麗的臉孔異常緊繃。

她不想死。

小狗兒沒了親爹，只剩她這個親娘。她要拼命，她要活下去。為了兒子，她必須得活下去。2

吳秀娘手中緊緊握著一把長刀。她嫁進裴家二十多年，一身武藝早就撂下了。這些時日的訓練，讓她慢慢找回了昔日練武的感覺。1

她不想死。

丈夫早就陣亡，兒子們被斬了，她還有女兒，還有孫女。就是不為她們，她自己也想活。豁出這條命，為自己也要活。

馮氏面色蒼白，身體不停在顫抖。

她不是什么將門虎女，沒練過武，膽子也不算大。此時此刻，她懼怕的全身發(fā)抖。她在為女兒裴青禾害怕。

對方是一群來路不明的悍匪兇徒。青禾身手再好膽子再大再精明厲害，到底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

而且，裴青禾為了鼓舞族人，事事身先士卒，一個閃身躥上了墻頭。

馮氏不敢也不能張口呼喊，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女兒深陷險境。3

巨大的恐懼席卷而來。她就如被冰凍住一般，從里到外都是涼的。

母女心有靈犀。

裴青禾忽然轉(zhuǎn)頭，遙遙看馮氏一眼。

馮氏硬生生將淚水逼了回去，沖女兒揮了揮拳，無聲地為女兒鼓勁。3

相隔數(shù)米遠，光線晦暗，什么都看不分明。可馮氏就是知道，女兒沖她笑了一笑。緊繃得快跳出胸膛的心，忽然舒緩。

裴青禾轉(zhuǎn)頭，盯著幾個黑暗中不停移動的身影。

這伙人，要么膽大包天，要么就是對自己過于自信。只換了破爛衣裳裝一裝流民，在行動上毫無顧忌。

就這么追了上來，還沒摸清驛館里的守衛(wèi)情形，就開始動手了。

輕敵，冒進，狂妄自大。

很好！17

今晚，就給他們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裴青禾冷冷扯了扯嘴角，穩(wěn)穩(wěn)地拉開弓箭，眼睛微瞇，驟然放箭。

嗖！

利箭離弦，如閃電一般劃破夜空。下一刻，疾馳奔跑的黑影就倒下了一個。

裴蕓裴燕不假思索，也跟著一同放箭。

她們兩人的箭術(shù)差了一大截，力氣準頭都不足，沒有射中。

嗖！

眨眼功夫，裴青禾再次拉弓，又射一箭。黑影又倒下一個。

裴青禾面無表情，繼續(xù)拉弓射箭。

嗖！

第三人死于箭下。

而此時，孫校尉和高侍衛(wèi)才各射出第一箭。一個射中賊匪胳膊，一個射中了腿，兩聲慘呼不約而同地響起，撕裂了寂靜的黑夜。1

大頭兵們和東宮侍衛(wèi)們，也紛紛放箭。眾人箭術(shù)有高有低，不過，這一波箭雨之下，想沖進驛館的八九道黑影，盡數(shù)都被射殺，躺在了血泊中。

這血腥的一幕，實在太刺激。

悄悄爬上墻頭的裴風，胃里陣陣翻騰，猛然轉(zhuǎn)頭吐了起來。

裴萱撇撇嘴，低聲嘲笑：“去地窖里躲著吧！”

裴風顧不上裴萱斗嘴，吐完今晚吃的干餅子，繼續(xù)干嘔。

“照顧好裴風。”裴青禾盯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吩咐。

裴萱立刻收起嘲弄的表情，十分友愛地伸手，為裴風拍著后背。裴風被重重拍了幾下，嗆了一口口水。

“現(xiàn)在怎么樣了？”馮氏顫抖著問身邊人。

裴氏一個年輕婦人，緊張地聲音發(fā)抖：“不知道！應(yīng)該是殺退了一波敵人。”

馮氏松口氣，沖著天空合掌，拜了幾拜。18

我有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你想不想學

孫校尉在黑暗中沉默不語。

他剛才一共射了兩箭，還有一箭射空了。

就這，也稱得上是箭術(shù)精準，在軍營中屬于射箭高手了。

裴青禾一共射了四箭，接連殺了四人，箭不虛發(fā)，箭箭封喉。6

他在軍營里混跡十幾年，還沒見過這樣厲害的神箭手！

高侍衛(wèi)也被震住了。

東宮有五百侍衛(wèi)，他在其中是個小頭目，身手出眾，尤其擅長箭術(shù)。平日一直以神箭手自居……

今夜，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箭！

另一邊的黑暗中，武三親眼看著邱大等人被盡數(shù)射殺，震怒至極，口中污言穢語，謾罵不絕。

大意了！輕敵了！

那幾個東宮侍衛(wèi)，竟都是神箭手！3

“老大，現(xiàn)在怎么辦？”暗衛(wèi)們的臉色都不好看，其中一個鼓起勇氣問道：“要不然，我們先撤吧！等摸清對方兵力了，再動手不遲……誒喲！”

“撤什么撤！”武三被激起了兇性，面容猙獰，咬牙切齒：“給我沖過去，將他們通通殺光！一個活口都不留！”1

“驅(qū)趕流民，讓他們開路。”1

“所有人跟我沖！殺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