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記事 22.青銅魚膾

秦時到達(dá)宮廚時，廚房中一干人等正在忙忙碌碌為晚間的飯食做準(zhǔn)備。1

聽聞朝食貴人額外提了煮雞子的要求，午間又單獨只要了湯餅，宮廚上下內(nèi)心惴惴，總覺得這是貴人不滿意他們的前兆。

此刻聽聞貴人親至，黃門才剛傳令，廚房便呼啦啦全部跪下。

不必秦時吩咐，赤女就已經(jīng)先說道：“起身吧?！?p/> “太官丞何在？貴人要吩咐些事?！?p/> 宮廚隸屬少府，最高總管是太官令，現(xiàn)在咸陽宮侍奉大王。安排在蘭池的，就是副手太官丞了。

這些瑣碎細(xì)節(jié)秦時不必知道，但如今既然是秦君的左膀右臂，赤女烏籽自有萬全準(zhǔn)備。

人群當(dāng)先，一名微胖的壯碩男人站了起來。他臉頰緊繃飽滿，皮膚微黑，站起來身高約有1米8，在這個年代屬實是個大高個兒了。2

但脊背并不挺直，反而微微弓起，背后顯得沉甸甸且圓潤，有種略微笨拙的感覺。

“小人乃此處太官丞朱葵，請貴人吩咐?！?p/> 秦時好奇的收回環(huán)顧廚房的目光。

這里真的很大，又很寬敞，而且大約是很多食材都需要冰鮮保存，再加上房間空曠，屋頂高闊，因而并不像想象中那樣熾熱。

朱葵穿的衣服稍稍正式一些，因為他不必親自下廚。而其余廚工們則穿著短衣束腰，頭上戴著褐色的頭巾。

再看廚房，灶具臺面也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顯然，衛(wèi)生方面已經(jīng)做到他們認(rèn)知的極致了。

秦時滿意地點點頭，隨后問道：“我要的鴨子都備好了嗎？”

朱葵躬身：“貴人，已經(jīng)宰殺洗凈三只備用，小人們手藝不精，還望貴人恕罪。”

秦時擺了擺手：“這不是你們的問題，只是我初來乍到，口味不大習(xí)慣?！?p/> “我知道你們的肉羹、炙肉，臘脯，還有魚膾都做的很好?！?p/> 只是肉有腥氣，炙肉吃著太容易上火了，臘脯在如今夏日吃并不開胃。唯一一個鮮嫩清爽的魚膾，秦時不敢吃。

畢竟現(xiàn)如今生魚膾都用的是淡水魚，而眾所周知，淡水魚身上的寄生蟲是很容易感染到人的。4

陳登：都架空秦朝了，還有人想說我？

聽到這話，宮廚內(nèi)眾人明顯松了口氣，還有人小心的動了動衣角，顯然是覺得不會再被責(zé)罰了。

朱葵也重新自信起來——沒錯！他們可是侍奉大王的，如今調(diào)來蘭池宮，不可能手藝不好的！

因此他趕緊問道：“謝秦君寬容。午時聽聞秦君想要吃鮮蝦，不知饗時可要進(jìn)醋拌蝦，鮮魚膾？”

“此處有剛送過來還養(yǎng)在池中的活魚?！?p/> 秦時敬謝不敏：“不了，我不吃生食?！?p/> 她不想在眾多人面前提寄生蟲的事，此刻便直接吩咐道：“還請廚工將鴨子斬成塊兒。”

貴人想做正事，朱葵立刻安排人待命，同時小心看了看她的臉色：“敢問貴人，是否需要我等回避？”

秦時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此時美食的做法也是各個家族不傳之秘。

貴族之所以貴，除了身份地位外，還有他們祖上累計的書籍、傳承知識、廚工針線。

簡而言之，任何一種知識都是要被壟斷的。

要命的是，并不是被大王壟斷。

對于最高集權(quán)者來說，統(tǒng)治具有排他性。

除他之外，皆是敵人。

這也是為何封建王朝政治權(quán)利一直在斗爭的緣故……

她收回發(fā)散的思緒，此刻忍不住失笑，于是重回正題：“不必，你們學(xué)著吧。跟平日里燉鴨湯并無什么不同，剛好也能清楚我的口味?！?

廚工們面面相覷，而后又抑制不住心頭狂喜。此刻不必朱葵吩咐，立刻規(guī)規(guī)矩矩的守在一旁，目光灼灼期盼。

還有三名廚工在案板前待命，手持刀具，只等令下。

秦時剛準(zhǔn)備說話，突然看到最近一名廚工手上用著的刀和面前擺著的青銅鼎，不由愣住了：“這是青銅刀嗎？”

“是?！蹦敲麖N工不知為何貴人有此發(fā)問，此刻老老實實介紹：“貴人身份尊貴，少府特意備下青銅具以做餐食。”1

若不是王公貴族，平民百姓還用不了這個呢。

秦時哭笑不得。

雖然不知道現(xiàn)如今這位大王身體如何，但歷史上的秦始皇能活49歲，顯然身體素質(zhì)已經(jīng)十分巔峰了。

畢竟不是誰在四處皆毒的情況下，還能創(chuàng)下如此偉業(yè)。

她搖搖頭：“以后我的餐食準(zhǔn)備，不許再用青銅器?！?p/> “烹飪可用鐵具，陶土也不必彩繪，只要原色就好?！?

眾人一時茫然。

貴人怎么能用這等貧賤人才用的東西呢？2

倒是葵食立刻反應(yīng)過來，此刻趕緊招手：“謹(jǐn)遵貴人令。還請稍待片刻，小人這就重新安排?！?p/> 哎呀！這偌大咸陽宮，想找到盡可能高規(guī)格符合貴人身份，又不帶彩繪鑲嵌的這些什么陶鼎鐵刀，還真得費一番功夫呢。

廚房瞬間忙亂替換著各種工具，而秦時則示意赤女將手中的辣蓼草交過去：“若有余暇，再幫我多找些新鮮辣蓼草來。”

她說完轉(zhuǎn)身出去，重新在宮廚附近的游廊慢慢轉(zhuǎn)悠著。

此處隨行人已經(jīng)少了許多，烏籽忍不住問道：“秦君不愛青銅器嗎？”

秦時搖了搖頭：“青銅遇高溫或酸汁等，會化出鉛來。”3

她看著二人瞬間擴(kuò)張的瞳孔，此刻不由有些同情：“沒錯，就是那個劇毒鉛白的鉛。”

四周良久無聲。

過了一會兒，才又聽赤女問道：“那……魚膾……”

“這個啊。”秦時本來就是想說的：“河鮮身上帶有比微塵更小的、雙目難見的許多寄生蟲，高溫烹飪可殺死。”

“但若是生食，甚至生水倘若不經(jīng)煮沸，這些寄生之蟲都會進(jìn)到人的肚腸中。”

赤女跟烏籽頭皮一緊，袖袍下，肢體上，雞皮疙瘩層層聳立。

“這些微小的蟲子在肚子中漸漸長大，然后就變成可見的。但人眼看不破肚皮，因此并不知道?！?

“它們在體內(nèi)，輕則會掠奪營養(yǎng)，一日三餐都被他們掠奪?？v然每日七八餐飯食，仍是覺得渾身乏力，身體虛弱，血氣微薄?！?p/> 身側(cè)傳來烏籽的輕微抽氣聲。

“重則一路鉆入腦髓，或壓迫臟腑……還有蟲子太多，如線一般扭結(jié)成團(tuán)，堵塞腸子，叫人腹痛致死的?！?p/> 這個時代的腸梗阻，也是沒法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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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時，早飯被稱朝食，或者“饔”晚飯通常被稱為“飧”或“食”。饔飧 yōng sūn。

青銅是銅錫鉛等金屬的合金。遇高溫酸性，鉛會析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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