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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穩重點 第七百三十一章 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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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趙煦賜丹書鐵券這一招,很妙。
這是大宋立國以來的第二塊丹書鐵券,第一塊給了柴家。
它的作用,是有法律依據的,除非謀逆大罪,否則歷代大宋皇帝真沒法動它。
簡單的說,只要與謀逆無關,哪怕你在大街上沒事殺了人,搶了良家婦女,偷了東西,甚至一個不爽把官府砸了,都沒事,沒人敢追究。
你干完了這些后,可以拍拍屁股就走,然后官府的人還要屁顛顛登門拜訪,陪著笑問你哪里心情不好,需不需要下官幫忙……
上報到汴京朝堂,官家也只能把奏疏一扔,當作沒看見。
這就是丹書鐵券的含金量。
持有丹書鐵券的人,是真的很難扳倒,上次趙孝騫扳倒柴家,是設下一計又一計,硬生生把柴家往“謀逆”的罪名上靠,這才把柴家收拾了,丹書鐵券也被朝廷收回了。
那么現在呢?
現在趙煦給趙孝騫賜了一塊新的丹書鐵券。
明面上說,趙孝騫確實值得這塊丹書鐵券,大宋如今的大好局面,徹底扭轉的國運,無敵于天下的王師,被打得喪權辱國的遼國等等,這些都是趙孝騫立下的功勞。
大宋這個國家,沒趙孝騫得散。
功勞這么大了,得一塊丹書鐵券有毛病嗎?
完全沒毛病,街上隨便拎個百姓問一句,都不可能昧著良心說不該賜。
所以這塊丹書鐵券,其實是水到渠成的產物。
不過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東西,大家都看得見,也都認同。
可是它背后隱藏的深意呢?
如今的趙孝騫擁兵甚重,麾下十萬精銳之士,在燕云這塊地面上龍盤虎踞,雄視天下,說是一方諸侯也不為過。
汴京的君臣擔不擔心?
人坐在這個位置上,怎么可能不擔心?
一個擁兵甚重,已成氣候的臣子,朝廷召他回京,你猜他會不會回?
但凡稍微長了腦子的都不可能回去,回去必然沒有好下場。
背負“叛臣”的罵名,至少能平平安安活著,而且活得很滋潤,朝廷無可奈何,甚至忌憚三分。
回去后不但沒有好下場,就連名聲,也不一定是清白的,畢竟史書是勝利者寫的,皇帝說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趙孝騫能想到的,趙煦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趙煦率先將自己的籌碼擺在了桌面上。
他賜給了丹書鐵券,并且當著燕云駐軍將領的面發誓,歷代大宋帝王必不加罪楚王一脈,如有違者,則得位不正。
對帝王來說,這句話的分量簡直比丹書鐵券還重了。
趙煦就是明著告訴趙孝騫,你回京來,朕絕對不碰你和家人一根毫毛。
這么多人都聽著呢,朕若說話不算數,你麾下的將士盡管反我,朕絕無二話。
丹書鐵券也好,當眾發誓也好,都是分量十足的定心丸,它的作用是保證趙孝騫的安全,讓他毫無顧慮地回京。
趙煦的目的只是需要趙孝騫卸下兵權回京,沒有絲毫要弄死他的意思。
不談宗親兄弟的感情,只說利弊,趙煦也不可能殺趙孝騫。
畢竟以趙孝騫如今在朝野間的威望,以及麾下對他忠心耿耿的將士,還有北方虎視眈眈各種不服的遼國,如此復雜的情勢下,趙孝騫若死,大宋社稷的麻煩就大了。
擅殺功臣,自毀長城,大好局面功虧一簣……這些罪名趙煦全得背上,史書對他都不止是惡評,簡直要罵娘了。
現在趙煦把籌碼和目的擺上了臺面,問題和麻煩卻扔給了趙孝騫。
皇帝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你趙孝騫若還握著兵權不肯回京,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抬頭看看,皇帝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呢。
賭咒發誓說了不弄死你,召你回京不過讓你繼續安享榮華富貴,你若還是不回去,到底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
那時若是被有心人煽起了輿論,趙孝騫的名聲一夜之間就得臭滿大街。
所以,就問你回還是不回?
不得不說,趙煦這一招很高明,高明得趙孝騫都忍不住想給他磕一個。
小皇帝終于長大了,成熟了,會陰人了。
不,準確的說,這不是陰人,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張商英將趙煦的話后,看著趙孝騫呆怔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
周圍的將領目光全盯在趙孝騫身上,幾番欲言又止。
張商英識趣地拱手:“該給的,該說的,下官已完成使命……”
“官家說了,給郡王殿下考慮的時間,不催你,所以下官便不等殿下了,這就告辭回京,殿下是否有話讓下官帶給官家?”
趙孝騫回過神,朝張商英溫和一笑:“張舍人一路辛苦,保重?!?p/>
張商英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含笑告辭離去。
張商英剛走,身后眾將頓時圍了上來,一臉急切卻欲言又止。
種建中突然暴喝一聲:“都閉嘴!這是說話的地方嗎?進帥帳再說?!?p/>
眾將頓時清醒,于是趙孝騫領著眾將進了帥帳,陳守等禁軍立馬將帥帳圍起來。
帥帳內,趙孝騫仍然坐沒坐相,表情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旁邊的許將忍不住道:“子安,你是如何想的?是否回汴京?”
趙孝騫還沒說話,種建中立馬道:“殿下三思啊,你若回了汴京,朝廷肯定另任主帥,兵權可就真的易手了?!?p/>
許將頓時不高興了,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椅子扶手,不悅道:“什么易不易手的,兵權是朝廷的,不是個人的,死握著兵權不放難道是好事?那是禍患!”
種建中陪笑道:“是是,末將失言了,末將的意思是,遼國未滅,仍對我大宋虎視眈眈,此時我大宋王師的主帥不宜換人,只有郡王殿下才是最合適的主帥人選,不然放眼大宋朝堂,誰比殿下更合適?”
許將捋須哼了一聲,道:“老夫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你,嘴上最好有個把門兒的,你剛才的話傳出去,每個字都是拿捏你的罪狀?!?p/>
說著許將望向趙孝騫,道:“官家已賜下丹書鐵券,子安若還是不回京,恐惹天下人非議,一旦輿論聲勢已成,天下人將子安視作叛逆,你將寸步難行。而朝廷,也有了興兵討伐子安的理由?!?p/>
“子安莫忘了,我大宋王師裝備火器的,如今可不止是燕云駐軍,汴京上三軍十余萬禁軍也都裝備了?!?p/>
在座眾將頓時臉色一變。
許將卻坦然道:“老夫話雖難聽,但皆是中肯之言,你們若不服氣,可以反駁老夫?!?p/>
趙孝騫默不出聲,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手里的丹書鐵券,不時還屈指彈幾下,似乎在測量它的含金量。
丹書鐵券上清清楚楚地鐫刻著他的名字,官爵,功績,以及詔令大宋歷代帝王,刑不加身,法內可赦等字句。
“你們說,這玩意兒……它是真的嗎?”趙孝騫突然問道。
帳內眾將皆愣住。
我們在為你的前程和性命憂心忡忡,你特么居然還有閑心關心它是不是真的?
心是真大??!
不過許將倒是聽懂了他的話,聞言緩緩道:“它是真的,當著燕云眾將的面說出來的話,也是真的,子安若回汴京,別的不敢說,但一定沒人敢謀害你,也不可能有人參你的罪,官家都不敢。”
眾將這才明白了趙孝騫的意思。
宗澤沉聲道:“末將認同許副使之言,這塊丹書鐵券一定是真的,未來不敢說,至少在殿下這一代,不管誰當皇帝,都沒人敢不把它當回事?!?p/>
趙孝騫點頭。
其實他也認同許將的話。
剛送出去的東西,就算說話不算話,至少也要等很多年以后再賴皮,沒有剛送出去就耍賴的道理,皇帝還要不要臉了。
所以趙孝騫若現在回汴京,人身安全是一定能保證的。
現在的問題是,一旦回了汴京,兵權肯定就要易手了,不回汴京呢,他就成了叛臣賊子,陷入極大的被動。
而且朝廷很有可能興兵伐逆,他要面對的敵人是汴京精銳禁軍,同樣裝備了火器,戰場勝負實在不好說。
回,還是不回?
趙孝騫陷入了掙扎。
他不過是凡夫俗子,沒那么英明神武,更不可能事事胸有成竹,一副老謀深算的惡心樣子。
趙孝騫只是凡人,他也有凡人的煩惱,遲疑,以及善惡反復交雜的矛盾。
從懷里掏出那封書信,那是趙煦親筆所寫。
字跡有些凌亂,跟以往趙煦的字跡不太一樣,顯然寫這封信時,趙煦的心理和身體都處于一種不正常的狀態。
信的內容趙孝騫已爛熟于心。
帳內眾將不知道的是,這其實是一封閑話家常的信,根本沒聊半句正事。
朝政,軍務,戰略,內政,宮闈等等,敏感或不敏感的,一概不提。
趙煦的信里只是說,后宮花園里的杏花開了,香氣撲鼻,牡丹正好一百二十二朵,有三十六朵開得過于妖艷,趙煦不喜,但不忍負了花期,于是暫且留著,讓欣賞的人來欣賞它們。
一個個明確的數字,似乎在告訴趙孝騫,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是何等的寂寞。
寂寞得數清楚了后宮開的每一朵花,記下了它們每一朵的模樣。
同時,趙煦似乎也在用花含蓄地邀請趙孝騫。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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