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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昭唐 第297章 國破山河在
“咔嚓!”一鏟子下去,血雨噴濺,一個從馬直頭顱飛起。
武熊血染征衣,折馬返回。
殘余的兩百余騎龍捷軍如釋重負,紛紛靠攏,沖出敵營。返回本陣后,自有民夫拿吃拿喝,換馬上料,好讓他們早點緩過氣,再度殺上去。
豹子都無縫銜接了他們的任務(wù),沿著踏爛的柵欄口涌入。
當面,賀回鶻、史建瑭的領(lǐng)著五殿后院的馬軍也接替了從馬直。
史建瑭,即沙陀三部安慶部首領(lǐng)史敬思之子。史敬思在上源驛為朱溫所殺后,李克用對史建瑭極為關(guān)照,錄為后院官。也是個猛人,外號史先鋒。
“豹子軍?豹子?豹子?”賀回鶻盯著左沖右突的豹子軍,居然在其中認出了不少熟悉面孔:“耶律崇德!拓跋隗才!大王的厚恩,都忘了嗎!派你們?nèi)氤扌l(wèi),現(xiàn)在掉轉(zhuǎn)槍頭和我們搏命?快到這來,不要同室操戈,也免得一會流矢傷了你們!”
史建瑭也急道:“耶律!我等可是昔日袍澤,快回來!”
為首的耶律崇德立即回道:“李大王把持朝政,欺辱君父,俺已隔空與他割袍斷義。老賀,建瑭,你們要是還有點正邪之分,就趕緊回歸圣唐!”
拓跋隗才朗聲道:“圣人對司空是何等器重?他不義在先,就別怪人負他在后。”
冷眼瞧著史建瑭等人,他啐了一口,又沖五殿馬軍喊道:“諸位,這四海的征伐勝負難道在于堅城利器、兵強馬壯嗎?安史、巢蔡、朱三的覆滅還不足以讓各位明白嗎?”
“這天下事,離不開一個理字!”
“圣人千年貴族,總政十年,萬鐘加身而不享,三千佳麗而不浸,十過長安而不入,到了李克用嘴里卻成了桀紂之屬。李克用自甘繼安朱后塵,圣唐的命運的確還未云開月明,但等待他的命運,只有下克上!”
“況我輩為圣唐社稷而戰(zhàn),為中國的偉大復興而戰(zhàn),諸君呢?為了讓一個奸賊禍亂朝野?”
說到這,拓跋隗才振臂叱喝:“二三子,不如效牧野故事,反戈一擊!殺無道,殺李克用以謝天下!”
史建瑭不知所言。
然后就聽到豹子軍眾口大喝:“殺無道,討奸賊,為圣唐舉義!”
不說投降,自然是拓跋隗才考慮過的。
投降意味著身份的變化,屬于敵人,降人,就意味著尊嚴的喪失,但舉義不一樣。況且為正義跳反,這是藩方歷來的傳統(tǒng),武夫的基操。
“舉義!”
當?shù)谝粋€人撥馬朝拓跋隗才跑去,瞬間就是一騎接著一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
“三晉苦克用久矣!”
“造反造反!”
五十年前發(fā)生在昭義,兩千年前發(fā)生在牧野的反戈一擊,在今日再次上演。
轉(zhuǎn)眼間,就過來了七百余騎過來。
“你這豎子!”賀回鶻大怒,追上來便揮槊亂捅。
耶律崇德大笑:“二三子,殺賊!”
身后,正從豁口源源不斷填入的大隊步兵大喝:“殺賊!”
大軍三面攻打。
越來越多的篝火照亮晨曦。
密密麻麻的軍兵只是擁擠在擋車之后一邊跟著走,一邊鼓噪,兵器把車身敲得蓬蓬作響。
圣人已傾家底,身邊除了數(shù)千衛(wèi)士,其他不管軍馬還是民夫惡人,掃數(shù)上陣!眾軍吼聲雖然高昂,但腳步并不快。饒是如此,蟻群一樣黑壓壓的人山人海,從防御塔上俯瞰,仍讓晉軍興起保全不能之念!
大營,保不住了!
李克用中軍對應(yīng)方向的壕溝之外,草草設(shè)下了前敵指揮部。
圣人又把指揮部和他那幾面臟兮兮的白旗前移了。
從戎以來,每逢戰(zhàn)斗他哪在后方看過戲,全是在一線野外搭個棚子便罷。雨大就披蓑衣戴斗笠,拎個馬扎照常露天坐。熱了,無非脫個光膀子。累了就額頭貼在膝蓋上瞇一會。餓了,也是干糧奶水。
無數(shù)軍將穿貫盔甲,把他圍成一群。每只眼睛都望著他,只要號令到自己,就領(lǐng)命而去。圣人披著一條黑披風,一直在蕭秀等近衛(wèi)官的護持下,在指揮部內(nèi)外不住走動。
“東軍箭陣向左移動十五步!”
“南軍石炮直抵壕溝!”
不時下達一些諸如此類的命令,糾正一些進攻上的瑕疵。罵這個將官兩句:“你在打你媽!你的才智我領(lǐng)教了,滾!”對那個夸贊兩句:“可以,可以。”寒風吹得他身上裙甲更為暗沉,塵土淤泥把他糊成半個泥豬,幾根手指頭不時抽搐,但腰背仍然筆直,步伐大跨。
戰(zhàn)斗已經(jīng)兩個時辰,日頭已上。
各路兵馬已經(jīng)踏破七寨,殺敵數(shù)千。
從圣人這里望去,可以清楚看見交戰(zhàn)態(tài)勢。大軍采取多線拉鋸,集中數(shù)路精銳,深深陷陣。仿佛一把把黑色鋼刀,直撲李克用所在的中軍!
戰(zhàn)場上箭石橫飛,喊殺震天。
堆堆尸山迅速抬高,血匯集成小溪流,在白煦冬陽下黏稠地流淌。
金聲響起,西軍攻勢再一次結(jié)束。
“球娘的胡狗,還有挺勁!打了兩個時辰,傷俺三百來人……打下太原,全屠了!”
“姓劉的,你罵誰是胡狗?俺不是唐人嗎?俺是不是唐人啊!俺到底是不是唐人啊啊啊!”
“你回鶻佬和沙陀其實一路鳥貨,那老狗麾下有的是回鶻雜種!說俺賤人,今天先料理了你!再干沙陀!”
“來啊,來啊!”
“入你姑姑的毛!你試一試?狗爪子給你剁下來!去你娘的一漢當五胡!俺們也沒少教訓漢狗!”
“雜種就是雜種,入了國籍也是雜種!哪來的回哪去,夾緊屁眼子給俺找李仁美那里哭喪去!”
“都夠了!吵得老子耳朵疼。一會再攻,只要有喘氣的,都入娘的頂!稍有半步遲疑,刀不認人!在這狗叫,有個鬼用。圣人鞭子打下來,看你什么種類貴賤?在這當小丑………”
“老狗撐不住了,這大營準掀翻…………呼,歇一歇,都歇歇!”
大幫將領(lǐng)撞到一處,七嘴八舌的叫喚不停,手指都快戳到各自臉上,口水噴得你呀我的滿臉都是。一個個血淋淋的軍兵被民夫搶去,不少軍官就在圣人駐足的土包下頭朝他招招手嚷嚷著咽了氣,其中不乏他的宗枝妻族。
看著重整旗鼓的大軍,一名魏博將領(lǐng)低聲進言:“大圣,強攻城寨自損多,俺們就這么多家當。飯點也到了,是不是罷一陣?吃過午飯睡一覺,再打,銳氣也不好使壞了…………”
圣人側(cè)頭看著他:“你們的銳氣使得壞?”
他表情木然,那個魏博將領(lǐng)沒敢接話。
圣人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盯著敵營:“晉軍日夜思歸,糧道被斷,軍資也盡。不趁著士氣反壓摧垮,等著繼續(xù)跟他們喝茶看雪?現(xiàn)在就是上壓力的時候,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克用就將潰北!屆時趁其軍心大挫再殺俘若干,圣唐才會有喘息之機,才能暫時不受強藩干涉政治,我才騰得出手收拾各路鼠輩,為圣唐爭取倒懸山河氣長存的前途!”
雖然晉軍已頹,可今日戰(zhàn)端一開,纏斗到這,晉軍也知道,繃不住就是為大敗奠基。一旦被破營,砍下李克用旗號。不止會亂了方寸,也能讓全軍立刻喪膽泄氣。
后方退路上討伐軍陳集,船只浮橋也不知一天能渡多少人。
一旦敗去,這數(shù)萬精銳,能還鄉(xiāng)幾何,就難說了。
其戰(zhàn)斗意志,看來也是非常強。
這次強攻要是被守住了,這戰(zhàn)事,還能在短時間之內(nèi)結(jié)束么?
每個將領(lǐng)大臣都沒答案,心里沉甸甸的。
圣人掃了一圈,淡淡開口:“李克用早已氣喪,沒見蒲津?qū)γ鎭砹舜箨爼x軍?那是來增援的?來接應(yīng)的。戰(zhàn)斗意志堅定…………再堅定,肚子吃不飽,沒箭射,就硬不到幾時。晉軍現(xiàn)在硬撐,也只是想熬到天黑好跑路。只要層層加碼不斷上秤砣,破他必矣!都把苦相收一收!將士正在浴血奮戰(zhàn),俺們怎能先唉聲嘆氣?誰再苦著臉,就陷陣去!”
“喏!”眾將官齊齊應(yīng)道。
就看見圣人猛的抬手:“傳令,備火備炭備飯菜,今晚不收軍,連夜而戰(zhàn),直到獨眼龍的帥旗倒下為止!輸贏,今夜就要決出!”
話音落地,又一路鋼鐵洪流敗退下來。
領(lǐng)兵將領(lǐng)是樞密使涼國夫人趙如心的堂弟趙恩,素為圣人親愛器重。
他一瘸一拐,披著亂發(fā)奔到土包上,在泥水里噗通一跪:“官家!攻不動了,俺一路千余兒郎,連死帶傷拼出去三成!撲到營里,騎兵也不管俺們,就各打各的,小股晉人騎兵都能圍著俺們亂兜圈,揀俺們射進去的箭射俺們!勇士都盡力了,準他們到后頭喘兩個時辰罷!”
還未說話,就又馳來一騎,在馬上就大叫:“圣仁圣仁!武二郎頂不住了!從馬直不計代價的廝殺,俺們?nèi)冽埥蒈娛0儆啵涠砂ち似叩叮c子都飆出來了!派俺來請幫手!”
圣人正循聲去看,趙恩膝行幾步上來,捉著他的腳慘呼更大:“大圣求求了!讓勇士都喘息喘息,不然就算拿下李克用,也沒勁追敗——”
趙恩還要開口,就和周圍人看見刀光一閃。
一聲悶響,趙恩臉上已經(jīng)挨了一刀背,直打得一個仰面大字倒下,鼻血長流。
圣人收刀歸鞘,脫下白中衣丟給那名請援的龍捷騎士:“拿給武熊纏包腸子,沒有援兵!讓他尋附近人馬匯合,且休且戰(zhàn)。我就在這,他要是敢窩回壕溝這邊不出,讓他自己當逃兵。”
龍捷騎士接過白中衣,看著圣人負手站在那,已經(jīng)不再理會他,只是無名指神經(jīng)質(zhì)的抽搐,目光又回到了戰(zhàn)場。
“喏!俺部要么死在陣中,要么死在休整當口,決不休戰(zhàn)不出。”龍捷騎士馬槊一插,在馬上雙手行禮:“請為俺們見證!”
說罷,馬槊一抽,揮鞭飛出:“英靈殿,去也!”
圣人站在那里,表情一下變得有點瘋癲有點猙獰,他死死盯著防御塔上的李克用:“我已經(jīng)竭盡所能,力求完美。太宗來打一仗,也就這個樣子!現(xiàn)在不能泄氣,必須李克用先繃不住。他已經(jīng)繃不住了!否則他氣焰上來,發(fā)起狂來,只怕不管不顧也要呼軍入援和我打一個曠日持久,元氣大傷!圣唐最后一口氣被我保住了,卻不能為他陪葬!”
眾人看著他在那自言自語,只是在暖洋洋的冬陽下低低長嘆。
一如百余年前。
可百年前,十余萬虎狼盤踞京城雄視四方的時候,那時的圣唐還有郭子儀,仆固懷恩,馬璘…………這些一代翹楚在。和宣帝拿著拼湊起來的烏合幾番折騰,到底還是把安守忠打跑了。
可百年以后的今日,只剩圣人,在苦苦支撐。
難道這天,就該塌下來,這世道就該亂下去,天下人就該死得十之三四,誰也救不得?
聽著他叨叨,十余將領(lǐng)搶步上來:“圣人,臣等愿往!站在這干看,不如去助武熊之輩一臂之力。”
圣人胸膛劇烈起伏,跟匹跑歡的馬似的,心情卻冷靜了下來。
只覺得頭顱沉重到了極處。
不能預測預知結(jié)果的事,真真是壓力如山。李克用這個半瘋子,對付起來也實在惱火。不按套路出牌,或許,正是他能一次次取勝的原因。
收了收精神,圣人點了幾個請愿將領(lǐng):“種道士,張乘法,張乘嚴,劉知俊,宋統(tǒng),崔保,何——”余光瞥了眼面無表情的何宗裔,淑妃就楚玉、宗裔這兩個弟弟,要是馬革裹尸還,只怕她也接受不了吧:“你們各領(lǐng)二百衛(wèi)士,各找軍都加入。”
被點到的都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必不辱命!”
圣人回身坐下,望著對面。
對面圍墻后頭的一座防御塔上,站著一個高大的紅披風漢子。在場的都識得,正是獨眼龍。
他叉腰站在上頭,只是大喊:“好女婿,可敢上來?你舅父在此!是大丈夫的,就不要徒傷軍卒性命,俺們兩個在圍墻下分個好歹!看舅父將你制服,打跪在壕溝這頭!”
亂哄哄的,也不知圣人聽見沒有。
見狀,李克用親自開弓,瞄準了李皇帝指揮部外頭的一桿白旗。
指揮部就在壕溝邊上,離他大營已經(jīng)非常近,但于弓程,約莫兩百步多一點,算遠。
輕聲呼吸了幾下,但聽嗖一聲,箭頭抽射而出。
這一箭精準無比,到了近前雖然力道弱了許多,但還是穩(wěn)穩(wěn)從白旗正中穿過。
潔白的大旗被射出一個窟窿,風吹過,扯得聲音變形。
圣人老臉登時臊紅,憤怒地朝防御塔望去。
獨眼龍!這個巨賊!真是該死!
“來人!”
“微臣在!”王彥章不失時機的站了出來。
“你來回射,就瞄著獨眼龍的影子!”圣人氣的嘴唇哆嗦,厲聲道。
“這”王彥章感到為難。
本以為是叫人沖陣,沒想到是讓回射。
“怎么,你射不了?”圣人冷不防看了他一眼。
王彥章忙道:“當然不是。陛下有令,微臣自當從命。”
嘴上這樣說,心里卻那個苦啊。
這狗皇帝真是不要臉,射人和射旗是一回事嗎?那么大幾面旗插在那,又這么近,以李克用的箭法,射一箭就能穿一旗。可從這往過去射人……
而且,上射下和仰射是一個難度嗎?
可偏偏還得射。
如果得罪了李大圣,前程可就寄了,天后孤零零的,也沒個依靠……
為了天后,為了觀音三圣子,一閉眼一跺腳王彥章決定豁出去了。
抽弓,上箭,王彥章瞄準了防御塔上的李克用。
會挽雕弓如滿月。
李克用,李克用!
就讓這一箭,讓你為成為鄙人進步的基石。
“嗖!”冷箭直朝防御塔而去。
一邊射箭“點名”一邊鼓舞士氣的李克用根本沒注意到,被射中大腿。
李克用悶哼一聲,跌坐在地。
“大王!”軍官們發(fā)現(xiàn),都圍上來。見中的是腿,這遙遙一箭力道也軟,只入了肉,沒傷到骨頭,才放下心。
李克用腮幫子一鼓,劈手折斷箭桿。一巴掌下去,箭鉤從肉那一頭鉆了出來,紅艷艷的扯出隨手扔掉。
在袖子上擦了擦血,李克用猛的回頭,往下一掃:“我看是不成了!傳令,放棄西部,退守中軍和東部連營,咬咬牙,能挺到天黑!天一黑,俺們就撤!帶不走的行李財貨都不要了,人走馬走就夠了。等等——”他喊住李君慶,提醒道:“退守之前別忘了挖溝!依工事而戰(zhàn),能拖好長時間!”
“走得掉嗎?”第五可范、仇承坦幾個內(nèi)豎頭子哭哭啼啼。
“哼!除非李曄這廝,能不歇氣打到天黑,打到大軍鼓噪!”說完,李克用瞪了他一眼,神情無比兇狠:“你們這幫狗賊,難道認為我會為了你們再背一份罵名嗎?俺還沒無恥到這個地步!”
第五可范一票人當即砰砰磕頭,苦苦哀求:“大王,大王!”
還沒說完,李克用已經(jīng)撿起斷箭,插進了他的喉嚨。樓上樓下,就看著第五可范幾個后退,從防御塔上手舞足蹈的墜落!
左近晉軍破口大罵,亂刀斬為肉沫。
“大王大王饒命啊!”李克用單手拎起涕泗橫流、拳打腳踢的仇承坦,捏斷喉嚨后往樓下一拋:“號令下去!屠光內(nèi)豎!”
“撤軍誰來斷后?”有人急聲問道。
李君慶逮著李克用的手:“俺來,橋那邊有蕭翰接應(yīng),大王只管安心渡河,盡可能把兒郎們都帶回去。”
李克用幾個掙扎爬起,猛的擺手:“你哪有這本事!妙微也離不得你這個兄長!”
他四下一觀察:“俺領(lǐng)著鐵林軍、五殿后院、從馬直斷后。有俺在,將士就能死戰(zhàn)。鼓噪歸鼓噪,也不敢真?zhèn)€造反。”
“不成,不成!”有人急道:“萬一被活捉了怎么辦?河東離不得大王,也受不得此等羞辱!”
李克用透過盾縫看著外頭黑壓壓的軍馬,和土包上正在吃飯的女婿,淡淡道:“朱溫來打,某說不定會匆匆逃走,乃至服軟。可李曄這等人,還不在某眼里。此番也算掂了他斤兩,我若主力盡出,引十萬軍入關(guān),他怕是只能往涼州、襄陽播越。有這三軍在手,掩護到你們?nèi)珨?shù)渡河應(yīng)是無礙,他也捉不了我。萬一?方今天下,百姓也好,我和各路諸侯也好,就沒有穩(wěn)賺不賠、安穩(wěn)壽終的命,鬼知道何時何地被何人何法弄死。生在這年頭,都在預備這一天。我有今天,好的壞的,不也都是冒險得來的?萬一就萬一,死則死耳.不是以一個走路都要人扶的老頭死去,對我來說,也真好。行了,就這么安排,莫要呱噪!相信我!”
“滾,各自去準備!”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諸將、義子、幕僚們和他對視一眼,不少人流出了貓尿,齊刷刷拜下:“也沒啥說的,真出個好歹,俺們只有誓死擁護少主嗣位,拼命也保住這份基業(yè)。逢年過節(jié)不怕大王在底下凍著餓著,來世再當主從…………”
“我還沒死!”李克用罵了一聲,踉踉蹌蹌地站起,一擺手:“等我號令,退到東部。到時候我親自帶隊,和李曄這小畜生來一場父慈子孝!”
話音未落,防御塔不遠處,朱瑾從尸堆里炸起,哦嚯鬼叫幾聲,甩開身邊拉著他的新匯入的生力軍將士。一個箭步跨著尸血沖出,一人一槊:“直娘賊,沖塔!殺了李克用!”
在他身后,眾軍呆了一下,也同時發(fā)出嘶吼,從櫓車兩旁涌出,跟在屁股后頭,朝防御塔撲來!
“哈哈哈。”李克用大笑,指著一馬當先的朱瑾:“不愧是你!”
一干幕僚涌上,拉著李克用就朝樓下跑。
看著李克用東去,整軍接戰(zhàn),西線的殘余晉軍紛紛從戰(zhàn)壕里、尸堆里、血泊里、帳篷里翻起,迎向朱瑾撲來的潮水:“殺!”
紅衣白衣,藍衣黑衣,花花綠綠成千上萬的王師軍馬也一窩蜂一摘頭盔,只剩額頭奪目的鮮紅衛(wèi)生巾,在艷陽下一舉鋼刀:“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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