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全能大畫家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主角與配角
「——我們注意到,盡管安娜·伊蓮娜曾在不同場合,多次宣稱她最喜歡的詩人是拜倫勛爵,但是,她的人生中始終貫穿著奇妙的莎士比亞情節——當我們走進環球劇院,莎士比亞的劇目表里最上方的作品往往是《暴風雨》,當我們去書店買一套經典版的大部頭莎士比亞全集,以1623年倫敦所出版的莎翁合集為例,第一部對開本第一個劇目是《暴風雨》。歷史上當莎士比亞的劇目第一次被翻譯成德語,在中歐演出時,上演的劇目恰恰也是《暴風雨》。」
「一個分外奇妙的巧合——《暴風雨》其實是莎士比亞人生中最后一部傳奇劇,它講述的是男女主角,米蘭的大公爵普洛斯彼羅和他的女兒米蘭達公主一起流落荒島,最后又重返意大利的故事。」
「它是莎士比亞戲劇人生的終點,他人生中唯一嚴格遵守戲劇的三一律的作品,亦是整個歐洲文學世界里,琳瑯滿目的荒島文學的開端。每一個故事里,自然像是一面鏡子,每個人都會在島上獲得蛻變。普洛斯彼羅公爵在島上找到了呼喚雷霆和閃電的力量。水手唐泰斯在島上尋找到了遺落的寶藏,搖身一變,變為了基督山伯爵……」
「所以。」
「關于安娜·伊蓮娜如何和顧為經合作,為他策劃人生中的第一場藝術展覽的過程。關于她在島上如何做出的那個藝術史上著名的抉擇。也請允許筆者去化用《暴風雨》中的一段記述來記述它——」
「“要是我曾經給你太嚴厲的懲罰,你也已經得到了補償,因為我已經把生命中的一部分給了你。我是為了她才活著的的。現在,我再把她交到你的手里:你所承受的一切苦惱都不過是我所對你的熱愛的考驗……如今,當著這天,我許給你這個珍貴的賞賜。”」
「——(英)威廉·莎士比亞《暴風雨》」
「這是在荒島之上,普洛斯彼羅公爵把他的心,把她的女兒米蘭達交給戀人王子菲迪南德時說的話,我想,這也是荒島之上,當面對自然的偉力之時,安娜·伊蓮娜把她的心,把她關于藝術的熱愛,從伊蓮娜這個名字里,交還給自己時所說的話。」
「當她跪在沙灘上看向大海的時候,她即將迎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身份的轉折。」
——《來自藝術的力量·第十五版·第一卷——顧為經與安娜·伊蓮娜:從心而終》第73頁
安娜躺在病床上,拿著一本幾日前緊急出版的《油畫》雜志紀念特刊在津津有味的翻看著。
特刊的封面被從中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是那幅卡洛爾的《雷雨天的老教堂》的畫稿,另一半里,則是顧為經和她的合影。
合影應該出自之前濱海藝術中心里的訪談的抓拍照。
什么羅辛斯、亞歷山大、古斯塔夫博士……這些無關緊要的討論嘉賓鏡頭都沒有捕捉,因為坐位角度的問題,連顧為經也只有一個稍顯模糊模糊的背影。
照片里。
伊蓮娜小姐坐在沙發上,戴著一只白色的絲綢手套,凝視著鏡頭側方的方向,栗色的瞳孔里,則隱隱約約的映著面前年輕男人的身影。
兩人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安娜認真的回憶了一下。
這應該是關于《雷雨天的老教堂》到底是不是一定是卡拉的作品的問題上,兩個人討論著討論著,差點又互相狂噴起來時候的場景。
伊蓮娜小姐那時正在那里不開心著呢,能拍成這么含情脈脈互相深情凝望的模樣,也真的是挺難為攝像師小哥和圖片編輯的了。
“我猜,董事會的女士們先生們,一定以為我死了,連藝術紀念特刊都發出來了。”
安娜欣賞著《油畫》雜志上的照片,點點頭發表著銳評。
“確實是太過嚇人了。”
坐在陪護沙發上,正在一個個拆開桌上那些堆積如山的探視病人的禮品,并把綢帶上方所別著的信箋卡收集起來,根據需要到時候寫回信的艾略特秘書聞言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幸好,您沒有事。”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們在荒島上的第六天凌晨,有人注意到了島上沙灘上的煙火。
他們兩個離最近的有人島嶼已經極近了,直線距離不超過50公里,正因如此,約莫是燈下黑的效應,救援的飛機搞錯了搜救的方向。
最先是一架夜間接送游客上島進行低空飛行的水上飛機,注意到了沙灘上夜晚的火光。
僅僅兩個小時后。
他們所乘坐著救援直升機便直接降落在了新加坡中央醫院的主樓頂的停機坪。
盡管伊蓮娜小姐認為自己最需要的只是好好的去洗一個澡,不過,為了讓大家安心,安娜還是沒有固執,很配合的接受了完整的身體檢查,然后躺在了醫院的加護病床上,吊起了葡萄糖營養液。
盡管醫生認為,伊蓮娜小姐現在所最需要的是好好的去睡一個覺。
不過。
為了讓自己安心。
女人非常固執的讓他閉嘴,在床上又睜著眼睛等待了四個半小時,葡萄糖都吊完了。直到安娜非常明確的從主治醫生那里得到了顧為經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的消息以后,她當面的向主治醫生致以了由衷感謝,這才沉沉墜入夢鄉。
能得到安娜·伊蓮娜小姐的誠懇感謝,是一件非常非常能夠給人帶來滿足感的事情,圓下巴上胡子剔的青光的醫生看上去極為開心。
不知他若能知道,就因為救援隊沒能在特定的時間內趕到,他剛剛和300萬歐元的獎金失之交臂,會不會轉而郁悶的想要把腦袋上的頭發拔下來幾根。
人這樣的生物,就是此般的變幻莫定。
綿羊只要有草吃,獅子只要有肉吃,就會充滿了喜悅,活在一種動物性的純粹之中。
而人——
人是否覺得快樂,亦或是感到憂傷。
往往只取決你想要得到什么,而你真的得到了什么。
在生命中的很多時刻,大家總是在社交軟件上不間斷的復制著別人的欲望,更多的錢,更多的財富,更高的地位。
A想成為B。
B盼望著成為C。
漫天漂浮的都是欲望虛幻的變體。
當有一天,人真正變成了自己,印象派般美好瑰麗的夢想之核在心中生根發芽的時候,他們才會真正的獲得滿足與快慰。
安娜在病床上躺著。
呼吸悠長。
她一覺便睡了十四個小時,然后,她試圖將這幾天流落荒島所丟失的時間通通都補回來。
安娜開始以宛如工作狂般的精神處理起了郵箱里遺留的工作郵件,打理起了幾日之內所耽誤的工作。
這間特護病房被她變成了辦公室。
艾略特秘書一度擔心,安娜是正在經歷著某種表現奇怪的創后應激反應癥狀,悄悄觀察了好幾天,她才確認,小姐確實沒有表現出神經質的行為,而是真的樂在其中。
她近乎于把整個人都浸泡在充滿滿足感的寧靜幸福之中。
處理手頭的工作看上去是真的讓伊蓮娜小姐感受到由衷的喜悅。
想著世上大概不存在任何一種PTSD反應癥狀是讓人感受到喜悅和幸福,女秘書這才放下心來。
除了每天的康復性運動,以及在樓下醫院的花園里散一會兒步之外。
安娜這幾天來很少會踏出她的病房一步。
工作。
工作。
還是工作。
等到有閑暇心來,翻閱起雜志社之前發的紀念特刊的時候,距離她來到這間醫院,已又是三天以后了。
“……至少有二十家重要的大型電視臺發來了采訪的申請,還有數量兩倍以上的雜志社。《時代》、《福布斯》這些也就算了。最令人驚訝的是,昨天我收到了《Vouge》的主編芭芭拉女士的電話,她想為您打造一組大片,成為下一期的封面人物。”
艾略特匯報著工作。
“《Vouge》想要拍我,我不覺得是多么讓人驚訝的事情。”
安娜一邊端詳著她的封面照,一邊隨口發表著銳評。
艾略特笑了一下。
伊蓮娜小姐還是原來的那個伊蓮娜小姐。
“所以,您要答應么?那可是《Vouge》在追逐您呀。我認為它們之前給妮克·基德曼拍的那組攝影照超棒的。”
艾略特看上去很是興奮。
自己的美照能登上頂流時尚雜志的封面,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她這樣的很多女孩可以寫上“遺愿清單”的夢想了。
所謂的遺愿清單,不是指死前一定要做到,而是就算把自己瘦死,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小姐這一遭確實受了苦,能得到《Vouge》封面大片的待遇,也算得上是有所回報。讓艾略特也很有參與感。
“是么?讓它就繼續追著吧。”
安娜的回答依舊超級酷。
艾略特聳聳肩。
“那您要開個新聞發布會什么的么?記者們想要見到您的面,簡直想見的瘋了,這幾天,醫院的保安們簡直苦不堪言。”
艾略特從沙發上站起身,走過去,親手把一束送來的鮮花插在窗戶邊的裝著水的花瓶上,盯著窗外的景色。
秘書似乎想到了什么景象。
“我這幾天連悄悄出個門,都能遇上想要從我這里騙出點消息來的記者。你不知道,他們為了能拍到一張您在病房里的照片愿意付出什么樣的籌碼!”
“比我給你的工資還要多么?”安娜隨口問道。
“不一樣。那可是美男計。”
艾略特皺皺鼻子,哼哼道:“再不開新聞發布會,我可不確定能堅持多久哦,有個法國的記者,真的超級帥的。”
安娜輕笑了一下。
“會開的,等再過幾天吧。”
艾略特沒搞明白,伊蓮娜小姐在等待什么。
她從窗邊側過頭來看向安娜。
這幾天以來,從她的遇襲,她的失蹤,再到她的獲救,有關安娜·伊蓮娜的新聞不間斷的轟炸著大家,讓全世界吃瓜群眾的心情也隨之一同跌宕起伏。
從卡拉·伊蓮娜作品的發現,再到安娜·伊蓮娜的失蹤,這里面的事情,看上去仿佛足夠去拍一百部跌宕起伏的好萊塢大片的。
與之相比。
無論是《油畫》雜志社,還是新加坡的雙年展,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雙年展早就已經在上周結束,但沒有人再在乎最后的結果。
她們為了報道雙年展而來。
雙年展本身卻成為了這場報道了沒人關注的配角,一個最不重要的注腳。
就像人們去劇院里看戲,沒有人會盯著劇院戲臺上的木地板出神。
唯一的主角就是伊蓮娜小姐。
唯有安娜而已。
或許……那個顧為經也能算上個臺上的演員,遇襲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他們兩個又在荒島上一起獲救。
但是不重要。
這從來都是一出獨角戲,《哈姆雷特》真正重要的主角,從來都只有哈姆雷特一個人而已。
伊蓮娜小姐實在太耀眼,耀眼的會把新聞里別人的身影,通通都映成模糊的光影。
正如小姐此刻正在出神的端詳著的那本《油畫》雜志關于的她的紀念特刊的封面一樣。
伊蓮娜小姐凝視著《油畫》雜志的封面。
畫面外的那雙光潔的栗色眸子和畫面里的那雙光潔的栗色眸子相對著出神。
誰盯著自己的照片發呆,就和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都是非常具有自戀氣質的事情。
安娜當然有這樣的資格。
不過。
仔細觀察能發現,她其實并不是在盯著自己的照片。
安娜是在盯著占據雜志封面左側的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出神。
幾個月以前,她剛剛來到新加坡的那天,安娜也是這樣盯著一本雜志的封面出神,那是刊載顧為經和酒井勝子論文的《亞洲藝術》。
她發現,兩幅《雷雨天的老教堂》實際上竟然是不一樣的那幅畫。
是的。
從拿著放大鏡,一處一處一比一的比對角度來說,這兩幅畫其實相差的挺“遠”,比例有輕微的變形,教堂的透視關系有所改變,墻面巖石的花紋不一樣,連燭光所映出的漩渦都有輕微的不同。
它們是非常不一樣的作品。
兩幅畫仿佛是雙胞胎姊妹。
沒有同卵雙胞胎那般的相似,眉眼的結構都有輕微的變化……就像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的異卵雙胞胎。
依舊還是很像。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