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全能大畫家 第八百七十五章 年輕的教宗
伊蓮娜小姐伸出了手,把紙條從亞歷山大手里拿了出來,用一種緩慢的語調(diào)再次重復道。
“是肯尼亞。”
她的聲音平緩而又閑適,凍人的冷氣慢慢的滲入到了亞歷山大的呼吸里,被他吸入肺腔,然后又洇透了骨髓。
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委屈。
亞歷山大站在原地,嘴唇不由自主的顫動著:“不,不,不,您不能這么做。我們說好的,讓上帝做出了抉擇,這是上帝的旨意!我抽到的便簽上明明寫的就是「莫奈&卡美爾」……”
安娜又一次的搖搖頭,用那種為學校里的小孩子更正作文里的錯誤單詞的語氣,溫柔但堅定的說道。
“是去肯尼亞。”
她向亞歷山大伸出了手。
“歡迎來到《油畫》雜志社,實習助理愛里亞克·亞歷山大先生,在你走出這扇房門的時候,相關(guān)的消息便會在雜志社的官網(wǎng)放出。具體的聘任合同的副本,也會發(fā)送到您的郵箱里。您可以認真考慮之后再進行做最后決定。你隨時都有反悔的權(quán)力。”
看伊蓮娜小姐的神情,男人完全相信,相關(guān)的通告早在他走進這扇房門之前,就已經(jīng)被準備好了。
“但如果你決定要履行自己做出的承諾的話,也請快一點,倘若各種任職手續(xù)辦理的夠迅速的話,那么您應該還來得及趕上這個月飛往肯尼亞的飛機?!?p/>
亞歷山大感受到了絕望。
他最后把乞求的目光望向了房間里的年輕人。
“顧先生……”
顧為經(jīng)隨手繼續(xù)拿起柜子里上的那一本詩集,低下頭,裝作認真閱讀的模樣。
三分鐘后。
亞歷山大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門,懷里還抱著《油畫》雜志社的實習助理的聘書。
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他聽見門后傳來了一聲輕笑聲。
“你在笑什么,你在嘲笑我么?”
安娜轉(zhuǎn)過頭去,瞥了年輕男人一眼。
顧為經(jīng)眼神盯著詩集。
不做回答。
他清楚伊蓮娜小姐此刻的不爽大約不是針對亞歷山大的,而是針對這次抽簽本身。
“我曾給過他選擇的機會,是他自己拒絕了。你又覺得我做的過分了么?!迸司徛曉儐柕溃樖职炎雷由系哪菑埍愫灱垪l重新揉成一團。
趴在女人腳邊的奧古斯特仿佛嗅到了什么。
它昂起頭來嗅了兩下。
狗子忽閃忽閃大耳朵,很靈性地噠噠挪了兩步,躲到了一邊。
男人耳朵里聽著伊蓮娜小姐平靜的聲音,那個漫不經(jīng)心般的悅耳聲線和紙條被反復揉碎的沙沙聲音完全混在一起,帶來了非常矛盾的觀感體驗。
配合猶在耳邊的亞歷山大“這是上帝的旨意”的嚷嚷之聲。
仿若房間里正有人,在用一種平靜的、分外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撕扯著上帝老人家雪白的胡須。
顧為經(jīng)是個無神論者。
他想象著腦海里的這幅場面,也覺得要念上兩聲罪過,罪過。
“TheYoungPope,TheNewPope.(年輕的教宗,新任的教宗)?!鳖櫈榻?jīng)說道。
“我就把這當成你是在贊美我了。”安娜看著亞歷山大離去的房門,“不過差的還很遠,盡管我確實是《油畫》雜志新任的藝術(shù)總監(jiān),最年輕的藝術(shù)總監(jiān)。但起碼此時此刻,歐洲的藝術(shù)教皇,這樣的頭銜還是屬于布朗爵士的?!?p/>
“亞歷山大表現(xiàn)的這么聽話,只是因為他今天已經(jīng)輸?shù)袅怂械幕I碼。”
這種人,就算他想去投靠布朗爵士,布朗爵士都懶得多看一眼的。
隨著塵封一百五十年的隱秘故事伴隨著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的畫作重現(xiàn)人間,此時此刻,馬上便會迎來伊蓮娜家族在《油畫》雜志社里風頭最盛的時期。
安娜這位剛剛就任的藝術(shù)總監(jiān),在她返回《油畫》雜志社后,頗有喬布斯當年二度重返蘋果公司的聲勢。
不過。
這些都是未來的展望。
現(xiàn)在就說完全動搖,乃至取代了布朗爵士在《油畫》雜志社,乃至在整個藝術(shù)領(lǐng)域內(nèi)的地位,還差的非常非常遠,布朗爵士的繆斯計劃,畢竟是一個牢固的利益聯(lián)合體。
安娜甚至不太清楚她該如何選擇。
家族聲望就像是光滑柔軟的繭。
她裹在光鮮亮麗的綢緞之中。
風光無限。
又進退維谷。
她可以做身為一位伊蓮娜小姐最擅長的事情,分化拉攏,將種種臺前幕后的密謀編織成網(wǎng),她是《油畫》的藝術(shù)總監(jiān),手中握著諾大的權(quán)力,她可以在撰寫編輯文章的時候,打壓所有不聽自己話的畫廊,收買所有愿意聽自己話的畫廊。
十年后,二十年后。
她相信自己能完全擊敗布朗爵士,伊蓮娜小姐從來都不懼怕挑戰(zhàn)。
可那樣的話《油畫》又真的能變成一家公正客觀的藝術(shù)評論媒體雜志么?藝術(shù)、電影這樣的評論類媒體就是這樣的艱難,它充滿著每個人的主觀喜好,又希望整體的風格能夠公正、客觀。
擊敗布朗爵士的方法,是否意味著成為另一位布朗爵士,不,她不需要成為布朗爵士,她只需要成為伊蓮娜伯爵就行了。
恕她直言,伊蓮娜家族曾經(jīng)名字后的那兩個頭銜可全部都不是“伯爵”,而是“帝國伯爵(Reichgraf)”,前者是領(lǐng)臣,后者是諸候,直接效忠于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本人,盡管沒有皇位的選舉權(quán),但在禮法位階理論上和波西米亞國王、萊因普法爾茨伯爵等那四位著名的世俗選帝候是完全平等的。
布朗爵士這種靠著賣力搞埃及的考古研究,苦兮兮寫美學評論,熬的頭發(fā)都白了,最后才拿到個OBE勛章的人,真的別來沾邊。
但到了最后。
這會是一家向曾經(jīng)地窖里的那位卡拉致敬的雜志,還會是專為了伊蓮娜伯爵的自己利益發(fā)聲的藝術(shù)雜志呢?
女人一直都想著要去告訴自己,這個世界就是無奈的。
從沒有絕對的公正。
也沒有絕對的公平。
有些事情總會有人要做,無非是選擇自己,還是選擇布朗爵士來做一些事情罷了,關(guān)鍵的就只是強者總是能勇敢的做出選擇,然后去擊敗所有擋在自己身前的敵人。
無論代價是什么。
無論敵人是誰。
是亞歷山大。
還長著白胡子的老者——不管那是長著白胡子布朗爵士、長著白胡子圣誕老人亦或者是長著白色胡子的上帝。
安娜攥住手里的便簽紙條。
“這個角度說,倒也算不上錯。”顧為經(jīng)把手中的書本放到一邊,“但我說的其實是美劇?!?p/>
“哦?”安娜發(fā)出了一聲鼻音。
“我在中學里看過一部電視劇,關(guān)于一位虛構(gòu)的史上最年輕的羅馬教宗。他入主梵蒂岡之后,處理一位記不清犯了什么罪的紅衣樞機主教。處理的方式是讓對方去轉(zhuǎn)地球儀,轉(zhuǎn)到哪里,就讓他哪里當?shù)貐^(qū)主教?!?p/>
“按你的說法,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p/>
“那他轉(zhuǎn)到了很偏僻的地方么?”安娜說道。
“倒沒有,他好像是轉(zhuǎn)到了曼哈頓,反正是一處有宮殿般奢華的宏偉教會建筑的地方。”
“他沒能去成曼哈頓?”
“對,年輕的教宗還是把他發(fā)派去了阿拉斯加還是哪里的漫天風雪里?!鳖櫈榻?jīng)說道。
安娜輕輕笑了一下。
“很好。就是亞歷山大可稱不上是什么紅衣樞機卿?!?p/>
她說道:“等下次什么時候,我有準備能把布朗爵士打包發(fā)派去研究因紐特人的雪地畫的時候,我會考慮你的建議,讓他來我面前去轉(zhuǎn)個地球儀的。”
伊蓮娜小姐松開手。
掌心里已經(jīng)被壓縮捏成一起的便簽紙就滾落了出來。
安娜展開那張紙片,看著上面「莫奈&卡美爾」的名字。
亞歷山大確實抽出了這張他所渴望的便簽。
對方就算是失心瘋了,也沒有膽子在女人面前繼續(xù)玩他之前在論文里做的指鹿為馬的那一套把戲。
二選一。
他抽簽的運氣真的不錯。
奈何碰上的是安娜·伊蓮娜。
“這是個很好的建議,顧為經(jīng)確實想到了一個接近兩全其美的好點子?!?p/>
安娜愿意給聽從顧為經(jīng)的諫言,資助學者們?nèi)パ芯磕切┧囆g(shù)史上的小人物們。
但很可惜。
“那不是給你的,不是你亞歷山大先生?!?p/>
她喜歡福爾摩斯筆下《血字的研究》這樣充滿宿命感的故事,它是安娜的審美癖好。
女人還真不是那位霍普先生一樣,會屈從于命運的人。
她愿意設施予命運一次這樣的機會,讓它好好把握,去讓“惡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很遺憾。
命運像曾經(jīng)的很多很多人一樣,嘗試討好伊蓮娜小姐失敗了,它表現(xiàn)的毫無美感。
于是,女人倦怠的對亞歷山大下達了旨意。
那并非是萬能的上帝的旨意。
那是來自安娜·伊蓮娜的旨意。
命運說:“卡美爾”。
安娜說:“肯尼亞”。
要是命運不讓亞歷山大付出代價,那么安娜她就自己來。
歌劇院的會場之內(nèi)。
訪談進行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對曹軒這樣的高齡老人來說,是不小的體力負擔。
在臺上的訪談正式結(jié)束以后,老人家對助理交代了什么事情,交由楊德康去應付場內(nèi)的嘉賓以及藝術(shù)中心所圍攏而來的媒體,自己就先由弟子們陪伴著離開了。
從有手機眼快的記者抓拍到的照片來看。
老人家雖然神態(tài)稍顯厭倦,但是精氣神很足,心情看上去非常好。
劉子明沒有跟著大家一起離開。
他向老師和林師兄打了個招呼,依舊一個人留在坐位上,從懷里掏出了個煙斗出來,在手指間摸挲。
其間歌劇院的工作人員有過來勸阻。
卻發(fā)現(xiàn)這位酷大叔派頭的中年男人,僅僅只把空煙斗含在嘴里,作Cosplay吸煙狀,并沒有真的在吞云吐霧,雖覺得遇上了一樁咄咄怪事,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劉子明就這樣獨自一個人坐在最前排的扶手椅上,既不點火,斗里也沒有煙絲,可是一口一口的抽的很是投入,像是在品嘗著指尖這支古雅的手工檀木煙斗經(jīng)年累月下來,被煙霧暈染上的余味,又像是在獨自一個人,抽著整場跌宕起伏的藝術(shù)對談的余味。
旁邊有些留下的嘉賓注意到了這一幕。
他們其實很想過來做一番寒喧的。
藝術(shù)行業(yè)既有陽春白雪,不染世間塵埃,仿佛純粹的烏托邦般的一面,也有頗為物質(zhì)的那一面。
理想主義讓這個行業(yè)表現(xiàn)的仿佛比其他行業(yè)更出塵。
有錢的人超有錢,窮的人超級窮的現(xiàn)狀,又讓這個行業(yè)表現(xiàn)的仿佛比其他行業(yè)更現(xiàn)實。
同樣是印象派,德加、塞尚這種闊哥兒們,人家就是能在莫奈一個冬天搬上七次家的年代里,聽的起歌劇,跑到巴蕾劇院里泡女演員,在上流社會的圈層里混的風聲水起。
論藝術(shù)界地位。
劉子明和伊蓮娜家族沒有可比性。
論財富。
劉子明自己肯定也和伊蓮娜小姐也沒有任何可比性。
但兩者中的任何一者拿出來,劉子明都是幾乎能瞬秒殺全場絕大多數(shù)人的水平,就算是歐洲策展人唐克斯,人家照樣也得直接笑出12顆牙齒來捧一捧。
這是沒有任何水分,杠杠硬的牛皮大人物。
整場訪談的過程里,在劉子明因為臺上發(fā)生的事情患得患失的時候,他自己其實也在受到很多人的關(guān)注。具體形容一下,在很多人的心中,劉子明都能稱得上是一句“小·伊蓮娜”。
因為財富的原因,劉子明搞不好在很多人心中的份量,比他那位在藝術(shù)行業(yè)更風光的小師妹,還要重不少。
藝術(shù)家的身價有高有低。
船王家的銀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
可人們又似乎隱約曾聽說過,劉子明一個人抽煙斗的時候,不喜歡被旁人打擾的怪癖。
所以他們有不好意思真的湊過來,怕遭到了傲氣的白眼。
終于。
劉子明吸夠了“煙”,他把自己的煙斗揣在了懷里,在劇院里掃視了一圈,找到了他的目標,于是,徑直遍走了過去。
此時此刻。
顧童祥顧老爺子,正在樂滋滋的打著遠洋電話。
電話的另外一端,來自顧童祥從未想到過的人,對方竟然是馬仕畫廊的大Boss,馬仕三世本人。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