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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龍 第十章 故地重逢
冬日暖陽灑在城外雪原之上,城頭皇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謝盡歡架著馬車來到六丈高的巍峨城墻外,可見進出商隊走卒幾乎阻塞了城門,隊伍里甚至還能瞧見些許洛京的商號。
步月華以前也沒來過北周國都,此時掀起簾子眺望城內那座直沖云霄的高樓,眼神訝異:
“好高的塔,郭太后就住在其中。”
姜仙自從醒來后,就展現出了滿滿元氣,不是閑聊瞎扯就是陪著煤球打鬧,一天下來已經和煤球混成了拜把子的知己,此時從車廂探頭:
“對。太后娘娘可厲害了,我入京當差,就是為了進天閣當女官。”
謝盡歡三年前瞧見紅發大姐姐,對方都帶著面甲,也沒見過本人長啥樣,此時舉目眺望,能瞧見天閣頂端似有鏡面反光,但距離太遠也看不清,就收回目光:
“姜姑娘一個人在京城當差?”
“對。話說我在邢捕司,還被稱作‘小盡歡’……”
“不是小彪嗎?”
“唉,那是戲稱……”
如此幾句話間,馬車來到了城門口。
謝盡歡還在和姜姑娘瞎扯,旁邊搖頭晃腦的煤球,卻是雙目一凝當場炸毛,繼而:“咕嘰嘰——!”往出沖。
謝盡歡連忙把發瘋的煤球摁住,轉眼打量,才發現城門衛值守的班房外,站著幾個青袍刑捕,其中還有個中年官吏,在和站崗的捕快說話。
姜仙瞧見幾人,當即提著長刀從馬車上跳下來,遙遙呼喚:
“郭大人!您怎么還親自跑來這視察?”
謝盡歡瞧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官吏,第一眼都怕認錯了,仔細打量確定是自家老登,心底也涌現出了一股故地重逢的激動,但身在北周京城,他要是上去相認,‘郭太后面首’的傳聞怕是得當場坐實,當下跳下馬車,帶著步姐姐來到近前,拱手一禮:
“在下謝盡歡,這位大人是?”
姜仙連忙介紹:“這位是郭登郭大人!都官司員外郎,郭太后的族親。”
謝溫最后一次見到小登鳥登,還是在三岔林被這死小子喂救命藥,如今一別三年,昔日吊兒郎當的小子,已經長成了他這衙門小吏高攀不起的樣子,煤球也大了三圈,著實有種老淚縱橫之感,抬手虛扶:
“謝公子客氣了。哎喲!這鳥真大……”
“咕嘰”
煤球發現兩人裝作不認識,當下也消停下來,開始搖頭晃腦賣萌。
周圍人多眼雜,謝盡歡也不好說什么,略微打量幾眼,發現老登一切安好,心底也松了口氣,相伴進入城池。
謝溫是從太后那里得知謝盡歡過來了,這幾天才借著視察名義,跑到城門口轉悠,如今等到了人,自然打著順道之名,送謝盡歡去四方館落腳,半途還看向了走在旁邊的步月華:
“這位姑娘是?”
步月華不知道這是謝盡歡父輩,還有點奇怪對方為何如此熱絡,此時只是回應:
“小女子花如月,拜見大人。”
謝溫微微頷首,明白了身份——在三江口和小登耍郎情妾意劍的江湖紅顏。
南朝使隊在前天就已經到了雁京,謝溫也去四方館看過,結果一堆女眷,什么郡主婉儀青墨紫蘇朵朵,他也不清楚誰是兒媳婦。
不過這種事,現在也不好問,謝溫只是摸著胡子道:
“原來是花姑娘,久仰大名。聽外面消息說,五靈山的掌門,在臨川縣和人起了沖突……”
謝盡歡回應道:“前段時間在南疆,和呂道長起了點小誤會,這次過來,在臨川縣發現一波妖寇,恰好又和呂道長撞上了……”
謝溫聽說過南疆的動蕩,但尚不清楚是自家小登下的手,覺得這仇怕是結的有點大,不過如今上面有人,他們父子倆也不怕這些個山上神仙,回應道:
“無妨。北周管束諸教的,是太常寺卿陳魑,北冥宗的掌門,和我也有三分交情,我打個招呼,呂老也不會在京城怠慢南朝使臣。”
“謝郭大人照拂。”
“誒。我看謝公子頗有眼緣,謝公子又貴為侯爵,稱大人不合適,若是不嫌棄,和衙門同僚一樣,叫聲老郭就行。”
“太后出自郭氏,京城姓郭的前輩恐怕不少,要不我叫老登,郭大人別嫌棄。”
“這怎么會嫌棄!呵呵……”
一行人如此前行,本來行程是去內城的四方館,謝溫則帶著小彪姑娘回邢捕司。
但走到半途之時,一輛奢華車輦就從街上行來,車輦周邊是八名英姿颯爽的女子,為首之人腰懸金牌,半途就翻身下馬:
“這位可是謝盡歡謝公子?”
走在后面的姜仙,瞧見這身打扮,眼前一亮,連忙介紹道:
“這是鳳儀司的女官紅豆大人,太后娘娘身邊的紅人。”
謝盡歡見此上前一禮:“正是,幾位姑娘這是……”
紅豆抬手示意后方馬車:“謝公子在南朝的事跡,太后娘娘也有所聽聞,見謝公子遠道而來,特在天閣設宴,邀謝公子過去一敘。”
謝盡歡剛還在琢磨怎么去見太后,著實沒料到對方能當街直接請,不過郭太后就是沒加冕的北周女皇,也不怕市井說閑話,此舉倒也沒啥大問題,當下回應:
“是嗎?太后娘娘實在太看得起外臣了……”
謝溫見此抬手相送:“既然太后召見,謝公子就趕快過去吧。相逢是緣,晚上郭某在府上設宴給幾位接風,還望謝公子能賞臉。”
步月華肯定不好跑去見謝盡歡前女友,插話道:
“那我先去四方館等你。”
姜仙則是欲言又止,看模樣想跟著,結果紅豆還挺善解人意,招呼道:
“太后還召見了姜姑娘,你也跟著過來吧。”
“嚯……”
姜仙感覺自己的第一目標要達成了,連忙跟著一起登上了車輦……
不久后,皇城。
蹄噠蹄噠……
八匹駿馬護衛著車架,駛過寬闊街道,謝盡歡沿途四處打量,可見雁京除開建筑風貌不一樣,其他和南方也沒太大區別,但如果論民間風氣,南朝的向心力明顯要更強一些。
其原因,是南朝剛開國百年,民間不少老人,都是看著朝廷一步步把當年山河破碎的大乾,重建為如今的繁華盛世,雖然也有貪官污吏,但還是認老趙家這旗號。
北周則不同,立國三百載,足以讓豪門世家搜盡民間的每一絲價值,尋常百姓開國分的田地,傳到如今也基本上被掠奪干凈了,只要是活著的百姓,看到的都是富者恒富、窮者恒窮,想到世家大族的氣派,他們只會咬牙切齒提起鐮刀鋤頭,并不會驕傲的挺起胸膛。
按照謝盡歡的了解,二三十年前北周都快分崩離析亡國了,郭太后上位后,能靠著鐵腕手段把北周治理成如今這看起來還算歌舞升平的模樣,也不知背后用了多少心思。
姜仙身著捕快袍坐在對面,沿途并未欣賞街景,而是仔細望著謝盡歡。
謝盡歡起初以為這女捕快好奇,但時間一長,還是回過頭來,摸了摸臉頰:
“我臉上有東西?”
姜仙眨了眨眼睛,好奇詢問:
“我感覺你長得和郭大人有點像。”
這不廢話,那是親爹……謝盡歡心里這么想,但還是做出疑惑模樣:
“有嗎?”
“嗯。”
“人都兩只眼睛一張嘴,長得像也正常,我以前還見過一個姑娘,和你差不多。”
姜仙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段兒:
“誰呀?”
謝盡歡想到了童顏巨乳的朵朵和白毛仙子,不過這姑娘明顯野的多,只是笑了下:
“一個故人,說了你也不認識。”
“是嗎……”
兩人如此有一句沒一句閑談,馬車很快進入皇城,直接到了永壽宮的天閣門外。
謝盡歡下了馬車,抬眼望向高聳入云的高樓,心頭還挺震撼,當下也沒多言,跟著女官紅豆來到了天閣之中,結果發現為了上下方便,內部還有靠機關驅動升降梯。
紅豆在前方帶路,等到了天閣中間后,就讓姜仙在其中等待,他則跟著紅豆繼續往上。
隨著逐漸接近頂樓,謝盡歡明顯感覺到周遭天地之力出現變化,似乎在按照某種特定路線往天閣內匯聚,他估摸是聚靈陣之類的物件,正暗暗研究之際,懸梯的滑門就已經打開,面前出現了雅致安靜的過道,通往前方的一個殿堂。
紅豆先行走出,抬手道:
“公子請吧。”
微風吹入天閣頂端的大殿,帶起了紅紗帷簾微微飄曳。
大殿堂正上方擺著一尊熟悉的金甲,旁邊還有面具,余下則是寬大鳳床、兵器臺等等,看起來不像是太后寢殿,而是女武夫的居所。
正門之外,則是一個寬達六丈的大露臺,角落擺著觀星鏡,旁邊放著一方軟榻,上面有身披鳳袍的女子就坐。
謝盡歡走到門前,本以為會看到紅發大姐姐,但仔細打量背影,卻發現女子身段兒很高,但盤起來的長發漆黑如墨,還帶著金釵,渾身都透漏著女王氣場,但并不像以前所見的紅發女高人。
為防認錯人,謝盡歡先行在門前拱手:
“外臣謝盡歡,拜見太后娘娘。”
榻上女子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張看起來挺雍容的臉頰,氣態不溫不火:
“三年不見,都長這么大了。過來吧。”
謝盡歡聽聲音,總算確認了身份,來到跟前略微打量,疑惑道:
“神仙姐姐模樣怎么變了?”
郭太后也沒說話,但整個人卻出現了變化——盤起來的發髻,從發根處開始變為酒紅,臉頰五官也細微變化,立體了許多,黑色雙瞳展現出淡淡青綠,皮膚也比正常女子白了一些。
雖然變化不大,整個人卻瞬間明艷百倍,紅發碧眼、奶比頭大的異域風情,完全展現了出來,又不失本身貴氣,看起來就像西域女王,氣場少說四米出頭。
不過太后的裝束過于莊重,和形象氣質有點不搭,如果換成薄紗斜裙,露出大白腿和雪子,發髻解開,應該會更合適……
謝盡歡略微打量,眼神訝異:
“這是什么神通?”
郭太后抬手示意謝盡歡落座:
“障眼法罷了,用來遮掩身份。”
謝盡歡見此有點疑惑,按照公開信息,郭太后是郭氏嫡女,代替妹妹入京照顧少帝,并攝政掌控朝堂。
但面前的神仙姐姐,實力深不可測,模樣也根本不像中土王朝的女子,他正想詢問,如影隨形的鬼媳婦卻從身邊冒出來:
“她是郭美人,姐姐就知道她不會那么痛快自我了斷。”
或許是郭太后夸張的異域身段,激起了阿飄那該死的勝負欲,夜紅殤換上了十分清亮的大紅紗裙,頭戴金龍發飾,氣吞山河的衣襟,比郭太后大出一捏捏,身高也高點,氣勢更是壓了半頭……
謝盡歡也沒好在兩人長相上對比,只是略顯訝異望著對面女子:
“姐姐是北周女武神?”
“嗯?”
郭太后瞧見這見識忽高忽低的摸樣,就知道此子如有神助,當下坐正幾分,左右環視:
“祂在旁邊?”
謝盡歡見阿飄沒冒出來,自然不好拿手指,想了想道:
“我一路往南方走,最后跑到了南海深處,不小心沉船了,醒來就在紫徽山,然后失去了記憶,也不清楚去海外見到了什么……”
郭太后見神沒有顯靈,覺得應該是她還沒資格見,也就沒再追問:
“你能有如今洞察力,已經取得了祂的認可。我雖對你有救命之恩,但也不是讓你當牛做馬,而是需要你保駕護航。”
謝盡歡意外道:“姐姐這道行,還需要我保駕護航?”
郭太后搖了搖頭,因為事情比較麻煩,當下從頭給謝盡歡講了下她的過往。
很早之前,郭家一個族人,在安西都護府當官,帶著夫人賑災時意外撿到了個女嬰,其夫人就收為義女,取名‘美人’,也就是她。
她長大后,跟著爹學武藝,因為天賦很高,在安西都護府待著沒對手,就孤身游歷四方,結果在鳳凰陵尋覓機緣時,不慎墜入裂谷,遇上了些許奇遇,等到出來,已經是甲子后凰陵再度開啟之時,父母早已亡故。
她在地底被關了六十年,暗無天日只能勤學苦練,出山就已經是位列山巔的女武神,當是正值巫教之亂前期,各地妖邪頻出,她回到北周肅清各地妖邪,但就在局面穩住時,尸祖忽然出關,以無敵之姿從南疆推到了山河關。
她跟著諸教首領反擊,最終在龍骨灘把尸祖打跌境封入鎮妖陵,但她作為武夫沖的太前面,被凝煉千萬冤魂的妖刀納邪所傷。
當時她已經有入魔征兆,且不可能壓制,為防禍亂人間,選擇自行尸解,也就是自我了斷。
不過在尸解之前,為防再有修士禍及天下,她跑去準備帶走商連璧,但可惜體魄受損沒打過,只把商連璧打成了重傷。
而后她就尸解登仙,還血肉精魄與天地,了結了昔日所有恩怨。
本來她以為自己真死了,但不曾想甲子前朱雀陵再度開啟,她又醒了過來!
而且她身體變得很怪,似乎本體一直在朱雀陵,外面走著的只是個影子,沒法恢復氣海,只要離開朱雀陵,身體就會持續衰弱。
為此她只能待在朱雀陵養著,尋覓恢復正常的法子,結果二十多年前,北周出現了那場巫蠱之禍。
她是郭家子孫,如今已經成為了郭家的老祖宗。
而出于她的貢獻,郭家也成為了北周名門,百年間有好幾個皇后出自郭氏,如今的少帝,以及短命的哀帝,都算她親族之后。
發現有人在北周搗亂,她只能出山回到郭家,以郭家嫡女的名義,進入皇宮當太后垂簾聽政,肅清北周朝野。
但北周積怨深重,她也不是神仙,饒是竭盡全力,也只能維持表面安穩。
改革變法損傷貴族利益,不少世家大族都在暗中做手腳,試圖逼她下臺。
藩王怕郭氏篡國,也在給她施壓。
巫教祝祭派給她效忠,但道門占驗派想取代祝祭派成為國教,就各種巴結少帝,試圖讓少帝盡快掌權,從而提升地位。
最關鍵的是妖道,她破滅了化仙教的謀劃,這些年妖道一直在打著‘赤巫教’的幌子,胡作非為給她潑臟水。
從‘國亡于赤,妖臨周土’的謠言來看,妖道幕后之人,似乎對她的身份有所猜測,甚至暗殺過幾次,試探她到底是不是女武神轉世。
她暴露身份,肯定被商連壁等仇家算賬,當年毅然決然尸解,還騙走了沒蔥高老魔一堆小眼淚,把搶的機緣都還給了她。
以沒蔥高老魔的性格,要是發現她沒死,怕是得把她衣服都拔走,來彌補受傷的小心靈。
為防被有心人算計,她只能捂著身份,慢慢尋找破局之法,還修建了一座密布防護陣法的天閣。
手頭上問題太多,她獨木難支,只能培養大量心腹去辦事,但鳳儀司這些女官,只能說能力一般,為此遇見謝盡歡后,她才迫切希望此子能和沒蔥高老魔一樣,見誰砍誰,趕快幫她把內部肅清了,她好放開手腳打南朝……
“嗯?!”
謝盡歡認真聽了兩刻鐘,才聽面前的郭大美人,說完過往的大概經過,本來心頭有很多不解,但聽到最后一句,臉色微變:
“打南朝做什么呀?咱們都是正道,要以維持蒼生太平為主,起戰火不知得死多少人……”
郭太后端起茶杯湊到紅唇邊抿了口,語重心長道:
“我打南朝,不是貪圖開疆擴土之功,而是南朝爛透了,被妖道滲透成了篩子……”
“我知道,不過我已經拔掉了何家,如今三個掌教坐鎮,丹王也信得過……”
“唉”
郭太后微微搖頭:“這些都是往后之事。現在我自身難保,如何把整個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讓邪道無可乘之機?你既然來了,就先幫我個忙,在少帝過生日之前,把京城邪魔外道全清理掉,免得到時候出岔子,至于獎勵,北周有的你隨便開口,不過封王需要點說法搪塞朝臣……”
謝盡歡初來乍的恩情都沒還,怎么好意思開口要東西,回應道:
“這都是小問題,我盡快捋順。至于南朝的事兒,我也能處理,兩國交戰苦的是百姓,這事兒還是得三思……”
郭太后見此也沒再多說,取出一塊腰牌:
“我看你帶了不少家眷,把住處給你安排在皇城外的。以后你有事,可以隨時來天閣,不想讓人瞧見,可以三更半夜偷偷翻墻入宮……”
謝盡歡覺得這行徑有點像面首,不過他總不能光明正大每天往太后宮里跑,當下接過了牌子,想了想道:
“對了。黎山劍廬的李懷川,似乎和化仙教有關系。我過來的時候,還招惹了呂炎,把他敕火令搶了……”
郭太后一愣,略微打量謝盡歡:
“你倒是好本事。無妨,我待會和陳魑打聲招呼,讓他做主調停,怎么談看你自己,呂炎不敢在京城亂來。”
謝盡歡聽見這話,放心多了,含笑答謝,又詢問起了當前北周的各種情況……
將近九千字,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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