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龍劫 第十九節·并非無主之物

他沒有理會這些人。

他專注于他當下應當做的事情。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最近的一件所有物就在長城之上，而他隨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向著那個方向邁進。

守夜人的總司令茫然地看著他。

那些同樣跟隨在他們身后的蠻族人似乎獲得了某種提醒。

他們的大腦無法認知，并理解眼前的景象。然而這并不代表，他們的身體就不會下意識地跟進。

“不要動手！不要動手！”守夜人總司令意識到了某件事，某種可能性。他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雙手，用力地朝著長城之上揮動。然而在此時，此刻，他的動作和聲音，已然無法有效地傳達到長城上的駐守軍團眼里。

他們動了起來。

他們看著那下方的騷亂人群，以為自己抓住了契機。

最開始的時候，或許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無法拉穩手中的弓。而在第一支箭矢射出去的同時，剩余的數十，數百支箭，便也緊隨著潑向下方大地。

那是警示的箭。

他們終歸還是擁有一些獨立思考的能力。

箭矢的指向是那獨自沖向城墻腳下之人的前方遠處土地，目的并非是殺傷，而是阻攔那狂妄的沖鋒者繼續前進。

箭如雨下。

那灑落的箭矢宛若一片淡薄的黑云——守夜人的兵源固然是良莠不齊，但他們的訓練確是相當充裕。而這一片齊射的箭雨，顯然有著接近王國正規軍的整齊。

‘呼——’那云壓下潔白雪地。

‘蓬——！’那云的遭遇，便讓城墻上的守軍盡數瞪大眼睛！

一道驟然揚起的磅礴之風赫然便阻斷了那片云的行進，而那所有射出的箭矢，都在距離那沖鋒者十數米的位置盡數偏移！

“巫術！是巫術！”

“它居然能夠在絕境長城面前使用魔法！那是什么東西！？”

“放箭！阻止它，不要讓他靠近！”

城墻的頂端一片混亂。

警示的箭雨頓時便染上了確切的敵意。

然而當第二波箭雨即將醞釀而出的時候，那扛著斗篷人的沖鋒者，便已然抵達了長城正下方的墻角區域！

“它要走隧道！”

“快！把隧道炸塌！不要讓它進來！”

“等等……它，它在干什么？它竟然試圖攀上墻壁！？”

不可置信的事象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不知姓名，不知來歷的沖鋒者竟是攀上了那足足有兩百米高的，被歷代守夜人修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光潔墻壁！它對近在眼前的隧道墻洞視而不見，而它攀墻的姿態，就像是行走于光整的平地！

風在包裹著它。

風推動著它直線上行。

那被它所扛著的，披著厚重斗篷，或許是一個陰沉女巫的瘦小者發出一連串破碎而斷續的詠唱聲音。而那覆蓋在沖鋒者身上的風障，便也愈發強勁。

箭矢根本無法靠近。

哪怕是使用能九十度向下的特殊弩機，也在碰觸到它之前便被吹動，拋飛，跌落到了遙遠的地方去。或許只有從墻垛直接扔下去的大塊石頭，能夠對它產生一些威脅。然而當第一塊數十斤的巨石正好擋在了它的行進路上上時，目擊者們便有幸見到了劍的殘影。

他們沒能夠阻止它，他們沒能夠阻止它向著城墻頂端大步行進。所有擋在它路上的石塊都被干凈利落地切裂，吹飛，而它在墻壁上奔跑的速度，甚至和在地表沖鋒時平齊。

近了，更近了。

它到底用了幾分力？

守在最前面的守夜人精銳們甚至已經看見那沖鋒之人的面孔，而那張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英俊青年的臉，便讓他們感覺自己仿佛活在夢里。

“阻止他！”有人這么喊道。

然而沒有人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夠真正有效的阻止他繼續前進。無論箭矢還是落石都完全無法影響他的攀行，而在絕境長城這種地方，又不可能弄出有效的金汁之類物品。

“列陣！”那試圖指揮的人，最終的決策也依舊軟弱無力。

因為他們沒能夠阻止他。

他們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那扛著纖細女性……女巫的人影，順暢地翻越了城墻的頂。有勇敢的戰士舉著長槍朝翻越上來的沖鋒者用力戳刺，然而這守城的最后手段，卻也只能夠喚來一道狹長的劍影。

所有的槍，全數斬斷。

陌生的人，腳踏長城之頂。

歷時數千年，從筑城者將這座偉大奇觀建立起來時算起，這座佇立于北境的防御工事終于迎來了它的第一次淪陷，雙人，單劍。這一紀錄注定被永久銘記。

而在那之前——

陌生人放下了肩上的女巫，重組陣線的守夜人們完全沒有映入他的視野。很難說他到底是目中無人，還是專注集中。而在那些感到恥辱的守夜人們大吼著向他揮動武器的時候，他的眸光，便也伴隨著他抬起的劍。

平靜，專注。

而軍陣便在劍斬下被擊破。

——怪物。

伊蒙學士已經活了一百年，而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從未遇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強大的戰士，這樣可怖的怪物。哪怕他經歷過龍之時代的尾聲，見證過那些強大巨龍在大地上的力量殘留，他也無法理解發生在眼前的這場戰斗。

這個世界，本不應該存在這樣的怪物。

但他卻有一種預感，他覺得自己知道，這怪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什么。

——他來到這里，是為了這件寶物。

他的手里捧著一枚晶球。

不久之前，這枚晶球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臥室之中。而作為世界上最淵博的學士之一，他幾乎是立刻便能夠感知到晶球之內的魔力涌動。

——我必須把它還回去。

他其實很想將這枚晶球藏起來，或者讓人將它送走。但他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這么做。因為他隱約從晶球內感知到了某種沖動，他覺得這件寶物擁有著思想，并且無時無刻，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它的主人正在靠近。

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學士已經上了年紀，他在那陌生人踏上城墻之腳時便忙不迭地從安全的墻上哨塔處將腳步邁出——他不知道自己的誓言兄弟們還能夠撐多久。但他的心中，卻有著非同一般的急迫。

要快一點。

更快一點。

如果不能夠及時歸還的話，恐怕——

他停下了腳步。

他只是從幾米高的哨塔頂端，小跑到了底部。

數百的守夜人倒在地上，哀嚎抽搐。他們倒下的身體從他視線的盡頭一直蔓延到他的面前。而他手中的晶球，已然迫不及待地飛躍到眼前那高大的人影手中。

晶球漂浮了起來。

最淵博的學士也無法運用的道具，如今正環繞著冰，雷，以及火。

而那高大的陌生人，便朝著他點了點頭。

“物歸原主。”

那個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