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龍劫 插入節·遠征的起始

君王有著人的形貌。

它的紫色眼眸掠過跪倒在地上獨眼海盜，注意力卻并未向著海盜垂落分毫。它只是微微抬起頭，看向天空，視線的彼端，一枚赤紅的流星正于天穹的盡頭撕裂出一道猩紅的裂口。

宛若哭泣，宛若創傷。世界正因流星的到來而躍動，某種無形而龐大的力量正從那猩紅的裂口中流出，緩慢，但卻不可抑制地降臨于這片大地之上。

一個新的時代就要來了。

沉睡的事物將盡數崛起，古老的孑遺將再度復蘇。

‘轟隆——’雷鳴陣陣。

瓦雷利亞的海水永遠如同沸騰的湯鍋，而天空也始終如熔鐵般殷紅。

跪倒在地上的海盜身上有著猙獰可怕的巨大創口，而兩個披掛著如同煙熏一般幽暗鎧甲的宮廷侍衛，正握著黯金的長戟，緊緊地監視著他。

君王的視線終于垂下。

“海盜?！彼穆曇粲兄耆纤强∶劳饷驳母哔F和優雅。但卻沒有人能夠從中讀出哪怕一點屬于人的味道。

“你和你的船冒犯了我的海洋，你和你的部下踐踏了我的土地。而你聲稱自己有著繼續活下去的資格——現在，你有機會證明它。”

君王似乎是在看著他，然而君王的目光卻又好像穿過了他，注視著某個寄存在他身上的隱秘力量——那海盜緩緩揚起頭，瘦削的臉如同一只狡詐的狼。然而他那只完好的藍色眼睛，卻又仿佛在黏膩的笑。

“有誰能想到呢？”海盜的聲音很柔和，甚至包裹著一點諂媚的味道?！斑@世上又有誰能想到呢？”

“早在四百年前便毀滅的瓦雷利亞，居然還有一位統率的王。而那些連最深沉的夢魘都無法容忍的可怖怪物，竟也盡數臣服于這位王者的腳下。他只要揮下長鞭，便能夠填平大海。只要舉起手，就可以劈開高山。而我是何等的幸運，居然能夠見到這樣一位偉大的王！”

他的聲音逐漸高亢，他的眼眸中迸發出真誠的光。然而他的表演，甚至無法換來君王的嘲笑。

“很少見的遺言，我記下了。”

宮殿兩側，陰影之中傳出低沉的聲響，那像是某種龐大而強壯的巨物正在挪動身軀，吞吐著這片失落土地上的灼熱空氣。

死亡的影子攀上了海盜的腳。

他身上的恭維氣質在頃刻間消褪，口中發出急促的叫。

“我是鐵群島的繼承者，寧靜號的船長，淹神的仆人！攸倫·葛雷喬伊！偉大的淹神派遣我來向您傳達祂的問候！您不能隨便奪走一位使者的性命！尊貴的瓦雷利亞之王！”

影子停在了海盜的腳踝上——當它散去的時候，海盜的全身已然汗出如漿。因為他的船早已在沸騰的海洋中壞毀，鐵群島也并不歸屬于他，也就只有那位曾經在夢中給予了他些許指點的古老海中神祇，在此刻或許能夠成為他的依靠。

然而君王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心臟幾乎停跳。

“你在說謊，海盜?！?p/> 且他所有的狡辯，都被封堵于下一句話。

“還沒有任何一位神祇膽敢如此挑釁我，挑釁瓦雷利亞?！?p/> 海盜的臉色猛地變得蒼白，眼中浮現出絕望的光。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猛地繃緊，然而在發力之前，卻又像是跌入凝膠一般連動都沒法動一下。

肌肉無法舒張，關節無法活動。他的臉面很快就因為缺氧而漲紅，因為他的胸肺在這力量下無法舒張。

他一動不動，宛若木樁。

而君王便也從座上起身，朝著宮廷的門口邁出步伐。

“我其實是一位很好客的主人，如果你能夠更加誠實一些，更加理智，聰慧一些，那你不止能夠從我的宮廷中離開，甚至還能夠帶上一些獎賞。畢竟訪客的到來在神秘學中具備重要的意義，它意味著房間的主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可以……展開一些社交?！?p/> 天空中的熾紅愈發明亮，那于焚燒之云中交織碰撞著的雷霆迸發出耀目的光。尖利的轟鳴一浪接著一浪。

某種限制被解開了，瓦雷利亞廢墟上的十四座火山，一起噴吐出熾烈的熔漿。然而那耀眼的熾紅卻并沒有在重力作用中向下跌落，反而是繼續升騰，升騰，直到貫入云霄。

“已經四百年了啊?！本醯膰@息，在整座宮廷中回響?！巴呃桌麃?，已經足足塵封了四百年……啊，我還記得兩百多年前有一條小龍飛了回來，想要從先祖的瓦礫中扒出一點殘存的寶藏?？上?，那時候的它來得實在太早，以至于它連見到我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迫咽下了既定的死亡……嗯，它屬于哪個家族？”

它停下腳步，稍稍地思考了一下。

“想起來了……是坦格利安，瓦雷利亞的諸龍王中，唯一成功在那場浩劫中逃離的坦格利安。弱小成為了讓他們成功逃離的保護色。畢竟相對于那些憑空出現的異界怪物而言，只有最強大的龍王家族，才能勉強不被歸于弱小?！?p/> 君王微微閉上眼睛，在這被困頓的四百年中，它已經無數次地回憶起那一處悠久而又浩大的戰場——那憑空出現的異界生物宛若海潮一般沖刷著大地并撕咬著一切活物或者死物。城市一座座點燃，山巒一座座崩塌，駕馭著魔龍的龍王們如同流星雨一般紛紛墜下。而在最終，龍王們用最終的大秘儀將整個瓦雷利亞和聯結異界的門扉一起埋葬。

瓦雷利亞因此而沉默，只有某個幸運家族和居住在外圍的普通人們得以存活，卻仍要背土離鄉。然而埋葬的大秘儀終究沒有連主持者都無差別地毀滅掉。于是最終，廢墟之中剩下了最后一尊上位龍王。

它活了下來，它在那之后又過了許多年才再度恢復自主行動的力量。它花費了漫長的時間去清理那些異界入侵者的殘痕，并從那殘垣斷壁，殘肢破體之中，發掘出了來自異界的珍貴寶藏。

而在那之后又過了很多年，它在廢墟中重新建立起了一個國度，再造了一個軍團。它原本還打算繼續積累，準備，直到它確認已然是時候復興瓦雷利亞的榮光。然而當那顆紅色的星辰出現，外來的訪客打破了本就只剩殘響的大秘儀時，它便知曉時機已到。

因為它看到了。

它看到那即將再度崛起的魔潮，看到了那升騰于大地彼端的異質氣場——這個世界又一次地遇上了不請自來的異界訪客。而若是不趁著門扉還未完全開啟便重拳出擊。那么這一次，等待著整個世界的命運，恐怕將不怎么理想。

所以……

“我決定了?！本觞c了點頭?！拔掖蛩惆l起一場遠征，我要大海沸騰，讓星辰墜落。直到最后一位違逆者，在我腳下化作塵土——你覺得怎樣？海盜?！?p/> 它偏過頭，看向那具本應窒息而死的軀體——攸倫·葛雷喬伊的軀殼在窒息中不住地掙扎著扭動著蠕行著，而于一記無聲的尖叫中，數十條腕足突然破體而出，胡亂地撕扯著周遭的每一個方向。

“啊，你確實是那個什么淹神的信徒?！?p/> 君王看著它，露出一個微笑。

隨后——

‘轟——’火焰迸發。

于頃刻之間，整座宮廷都在爆裂的火焰中支離破碎。而一條紅黑混雜的巨物，便于爆炸中雙翼一揚！

那是龍，一條完整而強大的龍。

海怪的殘渣在它的爪下崩解，而當它振翼而起的瞬間，于整座瓦雷利亞廢土之中，便有數以萬計的身負雙翼者回應著它！

大海在它們面前蒸發，云層在它們面前避讓。

一場浩大的遠征即將展開，而這世界上的一切活物，都將是它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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