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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回憶錄 第308章 他不是那樣的人
吐谷渾原為鮮卑人一支,為慕容氏,于永嘉年間從陰山南下,而后陸續(xù)遷移,到了如今的青海一帶。
上一代吐谷渾王伏連籌建立了伏俟城,成為了吐谷渾一族的大本營。
伏連籌死后,吐谷渾經(jīng)歷了相當一段的混亂時期,這股混亂,隨著呵羅真戰(zhàn)死秦州,變得越發(fā)的激烈。
伏連籌之子夸呂和呵羅真之子佛輔圍繞著吐谷渾的首領(lǐng)之位,明爭暗斗。
大帳之中,夸呂擺好了宴席,熱情的款待著來自秦州的使者。
侯景!
夸呂雖然是伏連籌之子,按照游牧部落的習(xí)俗,應(yīng)該是吐谷渾王位的最佳人選。
不過,他卻被慕容佛輔壓了一頭,因為對方不只是吐谷渾王位繼承人,還是南梁的寧西將軍、護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有著南梁的支持,夸呂對佛輔時,處處落在下風(fēng)。
因此,慕容夸呂迫切需要得到新近崛起的關(guān)中秦王的支持。
“我敬使者一杯!”
宴會之上,舞女舞動著,展現(xiàn)著曼妙的舞姿,侯景看得樂呵呵的,聽了夸呂的話,也回了一杯。
夸呂敬完酒,放下了酒杯,問道:
“不知秦王派遣使者前來,有何事?”
聽夸呂這么說,侯景變得嚴肅起來,拱手道:
“我王定了秦州之后,一心乃為蒼生之念,期望四鄰安和,各部不生兵戈,因此特意遣我來此,為的便是與吐谷渾定下和約。”
夸呂一聽,心中一突。
吐谷渾的王位此時爭執(zhí)不下,或者說,夸呂單方面的不服。
侯莫陳悅死后,夸呂本來可以期望的外援已經(jīng)不在了。
新來的這位秦王,既可以與他定下和約,也可以與佛輔定下和約。
侯莫陳悅死了,理論上,李爽還算是為慕容呵羅真報仇了。
而這份和約一旦簽訂,完全可以進一步成為盟約。
夸呂臉上擠出了笑容,用來掩飾心中的緊張,問道:
“不知道秦王想要與誰定下了這份和約?”
夸呂擔(dān)心,一旦佛輔與李爽定下了這份和約,自己就被完全孤立了。
侯景摟過了一旁為他斟酒的舞女,仿若未覺,一邊逗弄著舞女,一邊道:
“首領(lǐng)說的哪里話,誰是吐谷渾的王,我王自然是和誰定和約!”
夸呂嘆了一口氣,正想要醞釀情緒,卻見侯景根本就沒有看他,反而和舞女玩得越來越開心了。
夸呂咳嗽了一聲,揮了揮手,讓帳中的舞女都退了下去。
侯景被攪了興致,抱怨道:
“首領(lǐng)這是何意?”
“不瞞使者,真是家門不幸啊!”
夸呂嘆息了一口氣,道:
“我父王死后,王位傳到了呵羅真手上,他不聽我的勸諫,勾結(jié)梁人,欲與秦王為敵,結(jié)果戰(zhàn)敗身死。他戰(zhàn)死之后,這王位本應(yīng)該由我繼承。只是我不忍與侄兒爭,遂退出了伏俟城,在此放牧。誰知道佛輔和他父一樣,一意孤行,與梁人勾結(jié),我恐吐谷渾一族會為他所牽連,又恐壞了秦王那拳拳愛民之心。”
夸呂的表情十分誠摯,不過侯景聽了,卻沒有多少表情。
“首領(lǐng)不必擔(dān)心,我王與梁人那邊已然和好了。”
夸呂一愣,有些弄不明白。
“可我聽說不久之前,秦王和梁帝才為了漢梁等地大打出手,如今就和好了?”
侯景揮了揮手,道:
“那是以前,如今爾朱榮勢大,我軍和梁軍已然握手言和,共同對付爾朱榮了。”
夸呂聽到了這里,面色一變,拍了拍手。
很快,他的手下就搬進了兩個箱子,里面,裝滿了財寶。
侯景看了一眼,揮了揮手,道:
“不合適,不合適,我王時常教導(dǎo)我等臣子,當有公心,不可隨意收受賄賂。”
夸呂一聽,不樂意了。
“使者說的哪里話,誰不知道使者在早年間便跟隨秦王左右,勞苦功高,今又遠道而來,我略備薄儀,怎能算是賄賂?”
“你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那我王那邊?”
“使者放心,貢品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侯景點了點頭,道:
“其實以首領(lǐng)的聲名、才能和血脈,這吐谷渾的王就應(yīng)該是你嘛,怎么讓佛輔占了伏俟城呢?”
夸呂嘆息道:
“我也正為此愁苦,如今王城之中的一些老家伙們,還抱著過往的一些老傳統(tǒng)不放,總是認為南面的梁國才是天下正統(tǒng),梁國支持誰,誰才是天命所歸。”
吐谷渾建立這么多年,和南朝的關(guān)系總體上說要比北朝要好的多。
上一個統(tǒng)一北朝的苻堅在臨死之前,被姚萇逼迫交出傳國玉璽,苻堅卻說天命在晉,玉璽已經(jīng)送去了晉國。
不管真的假的,天命在晉的思想在胡人中間還是有一定基本盤的。
北魏孝文帝漢化改革,與南朝爭這天命,可才二十多年,北魏已然接近崩塌。
鐘離之戰(zhàn),北魏號稱百萬大軍,可慘淡的收場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當年的淝水之戰(zhàn)。
這便讓吐谷渾中那些親梁派更有話說了。
侯景聽了,揮了揮手,道:
“這都多少年了,怎么還有這種老頑固,依我看,有些老傳統(tǒng)不要也罷!以首領(lǐng)的威望,完全可以自立門戶。”
“自立門戶?”
“首領(lǐng)完全可以帶領(lǐng)族人走上新的輝煌,為區(qū)別伏俟城中那些冥頑不靈的家伙,我看就叫新吐谷渾!”
夸呂聽了,喃喃而道:
“新吐谷渾?”
便在此時,侯景拍了拍手,他的部曲拿進來了一個盒子。
侯景親自將這個盒子拿到了夸呂的面前,夸呂的侍衛(wèi)本想要阻攔,卻被他呵斥了一聲。
“不可對使者無禮!”
夸呂有些好奇,這盒子里裝的是什么,卻聽侯景道:
“這是我王為吐谷渾的可汗準備的!”
可汗!
夸呂聽著這話,看著侯景打開了盒子。盒子里的王冠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他的眼睛睜得老大。
看著眼前這頂純金打造的王冠,一時間,夸呂的心中充滿了野心與欲望。
看著近在咫尺的侯景的那張笑臉,夸呂還是按下了心中的激動之情。
“使者,秦王這是何意?”
侯景一笑,看著眼前的夸呂,聲音像是癢癢撓,在撓著夸呂已經(jīng)被挑撥起來的心。
“大王說吐谷渾應(yīng)該有一個可汗,而身為可汗,自然要有一件配得上可汗之名的信物。”
“那秦王心中的可汗究竟是誰?”
“我王說,誰能安定此地,使羌胡不生亂,又使商路暢通,西域商人往來無憂,貨暢其流,誰便是可汗!”
夸呂一笑,臉湊了上去,快與侯景快親上去了。
“請使者秦王,我這新吐谷渾的可汗,不會讓他失望的。”
“如此,在下就先恭賀可汗了!”
侯景帶著貢物和那兩箱財物離開了夸呂的放牧之地,還沒有離開多遠,便被一支千人左右的騎兵圍困了。
侯景并沒有慌張,自己這方也有百多人,發(fā)覺對方靠近時,已然披甲,打起來侯景完全不怵。
“可是秦王的使者?”
“正是!”
“我們乃是吐谷渾王的近衛(wèi),我家大王想要見一見使者!”
“還是找來了么!”
侯景一笑,跟隨著進入了不遠處的營地之中。
臨時搭建的帳篷之中,佛輔早已經(jīng)在等候,他的旁邊,還有幾名身穿錦服的老者。
看起來,像是部落之中的長老團一般。
年輕的佛輔長著兩撇小胡子,面容與夸呂有些相似,可與夸呂的勇武不同,他的身上有著幾分儒雅的氣質(zhì),對待剛剛從夸呂那邊回來的侯景,沒有一點怒意,反而躬身一禮。
侯景略作驚訝的問道:
“王何意如此?”
“先王戰(zhàn)死在了秦州,小王深以為恨,無奈力弱,不能為先王報仇。今秦王舉大義,興兵至秦州,除去侯莫陳悅這惡賊,小王感激之至。”
侯景聽說后,立馬擺手道:
“王誤會了,侯莫陳悅非是我王所除,而是前往靈州之時,為歹人所害。我王聽說后,也是十分惋惜。”
佛輔聽了這話,不再開口,他身邊長老團中有老頭高聲道:
“不知使者此次而來,所謂何事?”
“我王讓我前來,乃是為了給吐谷渾的可汗帶來了一件信物!”
侯景說完,長老團中其他人紛紛開口斥道:
“我吐谷渾哪里來的可汗?”
“秦王憑什么給我們吐谷渾送可汗信物?”
“難道秦王想要插手我國內(nèi)政么?”
一聲聲斥責(zé),侯景仿若沒有聽到,反而還掏了掏耳朵。
佛輔見此,再度開口,問道:
“不知此件信物在何處?”
面對佛輔,侯景恭敬了許多,道:
“被夸呂扣下了!”
“扣下了?”
侯景點了點頭,道:
“我此次前來,除了奉我王之命,送上這件信物,還要去伏俟城,與吐谷渾定下和約,只是還沒有到,中途遇到了夸呂,他說吐谷渾的事情,和他談就對了。”
佛輔眉頭一皺,他身邊的長老團再度發(fā)力了。
“吐谷渾的王在這里,戰(zhàn)和之事,夸呂憑什么能定?”
侯景這次并沒有將這些老頭的話當作耳邊風(fēng),而是道:
“我也是這么問的,可夸呂說他要建立新吐谷渾,從此以后,此地之事,皆有他定奪!”
佛輔聽了,忍不住罵道:
“狂妄!”
這一聲怒音,讓長老團的人都跪了下來。
佛輔看向了侯景,直接問道:
“秦王也認可了這位新吐谷渾的可汗么?”
“我王心懷天下蒼生,不愿意動兵戈,也不太愛打聽別人家里的事。我王說了,誰能使羌胡不生亂,又使商路暢通,西域商人往來無憂,貨暢其流,誰便是這個可汗。”
佛輔一聽,忙道:
“我也可以使羌胡不生亂,我也可以使商路暢通。”
侯景聽了,道:
“王人多勢眾,又居于伏俟城,可你的手下軍隊畢竟不如人家夸呂的能打,在商路中,要懾服那些羌胡部落、西域小國,相比名聲,還是刀最好使。”
佛輔問道:
“是不是我能擺平這些,秦王便會認我為可汗?”
侯景一笑,沒有回答。
侯景走后,一眾長老團的人紛紛勸道:
“王,不可中了大野爽的奸計,這明顯是要挑撥我部之亂啊!”
佛輔卻是冷著臉,質(zhì)問道:
“這新吐谷渾是大野爽逼得夸呂建的么,這可汗的信物也是大野爽逼得他拿的么?”
這一聲下去,一眾長老紛紛無話。
唯有一人,站了出來,拱手道:
“王,我去找夸呂,讓他交出這件信物,如何?”
“永安王,若是叔父肯交出來,自然最好。”
永安王與伏連籌同輩,乃是吐谷渾王室,威望甚高。
當他來見夸呂時,夸呂是滿面笑容的。
可永安王卻是冷著臉,一聲不吭,只是坐在了夸呂的對面,問道: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渾?”
“仁叔,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么,兄長戰(zhàn)死了,按規(guī)矩就該我繼任王位!”
永安王還是看著他,又問了一聲。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渾?”
夸呂依舊沒有回答,只是道:
“仁叔,這么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么,伏俟城中一眾叔父有什么事情,哪次不是我解決的!”
“你是不是要建新吐谷渾?”
永安王依舊冷冷的質(zhì)問道,夸呂怒道:
“是,憑什么這王位那小子能坐的,我就坐不得!”
永安王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接近了夸呂,看得他有些畏懼。
“為什么要建一個新吐谷渾,直接當吐谷渾的王不好么?”
夸呂聽了,一愣。
“仁叔,你何意?”
永安王嘆息道:
“世道變了,光靠著梁國,已然不安穩(wěn)了。侯莫陳悅于我等來說已然是勁敵,可他在大野爽手下還沒撐過兩個月。這大野爽野心巨大,若是任由他挑撥,我吐谷渾恐怕最終會被他吃得什么都不剩。佛輔太軟弱了,恐怕不是大野爽的對手。”
“那仁叔會幫我?”
永安王點了點頭,道:
“幫,但不是如今。不管你說的如何,伏俟城中許多人還是支持佛輔的。你必須將那頂王冠交給我,不然我吐谷渾頃刻間便會有一場大亂。真打起來,你不一定是對手。除了大野爽,于誰都不利。”
夸呂咬著牙,看著永安王蒼老而又平靜的面容,最終還是拿出了王冠。
可眼見永安王將王冠拿走,夸呂心中還是生出了無盡的憤怒與嫉妒。
這可汗之冠和伏俟城,遲早會是我的!
道路旁,永安王看著在等待的侯景,笑道:
“侯景啊,這次我可是舍了這張老臉了!”
“有勞永安王了!”
“何言勞苦,只是小王不明白,秦王為何要繞一圈,經(jīng)小王之手將這頂王冠交給佛輔?”
侯景一笑,道:
“我王不愛管人家家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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