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李隆基 第二百四十三章 意見不合

正月二十八，李琩抵達鄯州。

從長安出發(fā)至今，用時十二天，算是很快的腳程了，左衛(wèi)的后續(xù)輜重還且在后面呢。

軍情不等人，由不得他不著急啊。

節(jié)帥府外，節(jié)度使的六纛之前，樹起了行軍大總管的大旗，李琩將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全面接管隴右。

皇甫惟明已經(jīng)提前召集各部將領(lǐng)，趕赴鄯州參加軍情會議，但是在此之前，李琩需要先與皇甫惟明見見面。

“你見老了，”

李峘與皇甫是故交，兩人見面之后也是一陣感慨，雙手握在一起，親切的寒暄著。

皇甫惟明搖頭苦笑道：

“踐任封疆，一刻不敢偷閑，比不得兄長閑云野鶴，真羨慕你啊，我能像你這么清閑就好了。”

別看他是節(jié)度使，但也絕對不敢得罪李峘，不單單是因為人家是自己老上司的長子，也是因為南宮郎將來是鐵定進中樞的，跟中樞大員搞好關(guān)系，是每一個節(jié)度使都會做的事情。

“隴右的事情辛苦你了，我們來，不是掣你的肘，而是來給你解決麻煩的，心里有什么苦，大可與隋王傾訴，他會給你做主的，”

李峘拉著皇甫惟明的手坐下，看向正凝視沙盤，聆聽張介然講解眼下形勢的李琩。

“四天之后，大軍便可開拔，此戰(zhàn)曠日持久，我軍已陷入被動，”張介然指著沙盤上石堡城位置，道：

“賊軍后續(xù)增員頗眾，據(jù)我斥候回報，石堡城之賊，應(yīng)在十二萬至十五萬之間，設(shè)防于各山谷要道，覆蓋方圓百里，再給他們一些時間，石堡城想要拿回來，將異常艱難。”

嚴希莊與裴迪接過一幅石堡城原先的防衛(wèi)地形圖，展開在李琩面前。

張介然指著上面一些關(guān)鍵位置，道：

“眼下攻守轉(zhuǎn)換，那么我們要想奪取石堡城，關(guān)鍵在五個地方，其一是日月山，此處居高臨下，為赤嶺之最高處，可俯瞰整個戰(zhàn)場，其二為倒淌河在赤嶺之間的這個回彎，曾經(jīng)是我們的駐軍取用飲水之處，這個地方有一條小道可直通石堡城，其三為石堡城以西的牛盲嶺，其四烽火堡、其五高臺嶺，這三個地方眼下都建有要塞堡壘，以土石混雜建有矮小的圍墻，三點連城一線，拒我軍于東門之外，安思順幾次強攻，都是在這三個地方無功而返。”

李琩微微點頭，他來之前是做過功課的，赤嶺就是隴右與吐蕃的邊境線。

赤嶺西南，是吐蕃的牧區(qū)，東北是隴右農(nóng)區(qū)，地勢也是從西往東從高原逐漸過渡為平原，這里有西海屏風、草原門戶之稱，西海就是青海湖。

而日月山是主峰，相傳當年文成公主入藏，途經(jīng)此處，她懷揣寶鏡，登峰東望，懷念長安故鄉(xiāng)，傷心之下寶鏡墜落山崖，一分為二，一半化為金日，一半化為銀月，這便是日月山名字的來歷，吐蕃那邊，還是稱呼赤嶺，這里也是大唐與吐蕃之間聯(lián)絡(luò)的中轉(zhuǎn)站，舅甥之盟也叫赤嶺之盟，就是在這里訂立的。

從前大唐占據(jù)石堡城的時候，防御工事都是建在石堡城西北，那么眼下攻守轉(zhuǎn)換，吐蕃自然要在石堡城東北建立防線。

所以安思順的幾次強攻，就是栽在了吐蕃耗費巨大人力物力修建起來的三座堡壘上面，而且防線仍在加固。

過不了這三個地方，就沒辦法攻打石堡城。

李琩對此，暫時沒有發(fā)表自己的看法，畢竟他比起皇甫惟明，在軍事上肯定是個生瓜蛋子，說多了容易露怯，從而給隴右將領(lǐng)一種這個大總管是個笨蛋的印象。

如果將領(lǐng)對你不夠信任，那么他們在作戰(zhàn)的時候疑心就會很重，會懷疑命令是否是正確的，我是不是在做錯誤的事情。

李琩是不能隨便說話的。

“蓋威走了？聽說他走之前，還惹了一些麻煩？”李琩皺眉看向皇甫。

皇甫點了點頭：“蓋威在綏戎城，與李光弼有一些言語沖突，不過不要緊，兩人都是顧全大局的，不會壞了大事。”

“言語沖突？”李琩挑了挑眉，在主位上坐下后，道：

“說說看，怎么個言語沖突？”

皇甫惟明瞥了一眼張介然，道：“你跟大總管解釋一下吧。”

張介然點了點頭，道：

“蓋威對李光弼的一些用人，有不同的看法，而李光弼要確保麾下將士如臂使指，肯定是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大家意見不合很正常，說開了就好了。”

“那么，他們說開了嗎？”老三李峴頓時皺眉，語氣難聽道：

“你這是糊弄我們啊，隋王要聽的是實話，不是你這些搪塞之言，什么叫言語沖突？兩人都扭打在一起了，這也叫言語沖突？”

說罷，李峴看向皇甫惟明，道：“有什么說什么，都什么時候了，還玩這一套官場之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峴對皇甫，說話還是非常隨意的，主要原因是，皇甫從前去他們家的時候太謙卑了，以至于李峴沒將皇甫當外人，也沒有將對方太放在眼里。

下屬見老上司的時候，都是這樣，對老上司的家人也是非常尊重的，但是老上司如果一死，那就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何況李祎現(xiàn)在，是支持太子的，與皇甫的利益完全一致，屬于同一陣線。

皇甫笑了笑，道：“這么說，三郎什么都知道了？”

李峴點了點頭：“隋王身兼重任，我們敢不知道嗎？”

“惟明說說看吧，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峘說話，就相對非常柔和了，因為他和皇甫的關(guān)系非常近，兩人曾經(jīng)也是好哥們。

兄弟倆都沒對皇甫用敬語，一來是出身宗室，再者眼下是道一級的總管府長史和司馬，名義上是上級衙門。

這也是李琩在路上刻意安排的，總管府的威望如果不能壓節(jié)帥府一頭，談何節(jié)制呢？

皇甫抬了抬手，令無關(guān)人等退下，這才看向李琩道：

“要拿回石堡城，為今之計，只有不惜代價，那么誰做這個代價，是要慎重權(quán)衡的，蓋嘉運明擺著是做做樣子，來了兩萬人，一半是看客，另一半若非主將是李光弼，恐怕也是走過場來的，那么我就需要利用好李光弼這支兵馬，恰好對方立功心切，所以我有意以他為前軍，安思順的臨洮軍為策前軍，杜希望的鎮(zhèn)西軍為左虞侯、白水軍右虞侯、振武軍王孝德與我的親衛(wèi)軍為中軍，莫門軍安貞為左后軍，其余守捉為右后軍，安人軍為策后軍，共計五萬七千人，強攻石堡城。”

說著，皇甫繼續(xù)道：“我事前放出風聲，就是要試探蓋威的反應(yīng)，他如果敢鬧事，我會以此為借口將他調(diào)走，但我沒有想到，隋王幫我解決了這個麻煩。”

蓋威臨走之前，去了一趟綏戎城，本來已經(jīng)打算跟李光弼好好說話，勸對方不要拿河西兒郎的命冒風險，而李光弼則是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回答了他，大概意思就是，軍人要服從命令，上面讓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蓋威當時就怒了，要不是因為李琩的調(diào)令在身，他都打算將李光弼綁了，直接將那支赤水軍的兵權(quán)奪回來。

如果事情真的發(fā)展到那一步，就是兵變了，在戰(zhàn)場上并不新鮮。

李琩之所以早早收到消息，是因為他派去的郭敬，星夜兼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匯報清楚的。

郭敬就是郭子儀的義子，郭淑帶進隋王宅的。

郭子儀他們這對義父子，也是挺有趣，郭子儀的爹叫做郭敬之，收了個義子叫郭敬，這都分不清楚誰是爹誰是子了，很多人建議郭子儀給郭敬改名，郭子儀沒同意，意思是人家的名字也是爹媽起的，我雖為義父，也不方便改。

事實上是因為郭敬出身太原郭氏旁支，是大宗，你郭子儀華陰郭是小宗，小宗改大宗，不合規(guī)矩。

郭敬回來之后，帶回了蓋威的懇求，對方希望李琩攔下李光弼，別讓這個契丹狗將赤水軍給葬送了。

“李光弼今天來了嗎？”李琩問道。

皇甫惟明點了點頭：“除了積石軍，莫門軍、河源軍、寧塞軍，其他兵馬使都來了。”

“你這么安排，要將蓋嘉運得罪死啊，”老大李峘也意識到問題所在，皺眉道：

“人家本來就不愿出力，你倒好，強行將赤水軍推上去，風聲放出去這么久，涼州那邊多半也知道了，恐怕蓋嘉運的攔阻手令已經(jīng)在途中了。”

皇甫笑了笑，道：“眼下不是我的事情了，而是由隋王定奪，得罪人，也是隋王去得罪。”

李峘一愣，苦笑道：“你倒是實話實說。”

李琩笑了笑：“我本來就是來得罪人的，這種事情盡管往我身上攬，我只要石堡城，不問過程，將他們都叫進來，議事吧。”

皇甫點了點頭，給張介然遞了一個眼色，后者出去將守在外面的一眾將領(lǐng)召了進來。

主將是輕易不能離開軍伍的，除非大型軍事會議。

也就是說，李琩這一次議事，要盡量將事情都安排妥當，畢竟大家來回跑一趟也不容易。

上一次來，李琩是座上賓，這一次，坐在了大堂的主位上面，是西北方面的最高軍事統(tǒng)帥。

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自己有幾斤幾兩，李琩心里很清楚，怎么打，還是要皇甫去安排，他只是負責確保對方的計劃能夠正常實施運行。

但有個前提，現(xiàn)在不能打。

李光弼去做炮灰，只要能拿回石堡城，這個炮灰按理說是可以當?shù)摹?p/> 但是呢，李琩現(xiàn)在與蓋擎是盟友，將人家的赤水軍折的太狠，蓋擎會覺得自己這個盟友不夠意思。

再加上河西方面還沒有參與進來，單靠隴右并不保險。

“方才皇甫節(jié)帥，已經(jīng)大致跟本帥描述了當下的隴右形勢，”李琩率先發(fā)言道：

“本帥既然來了，自然不是來看風景的，四天之期，再往后推一推，眼下不是強攻的時候，我會與河西方面交涉，請蓋帥出兵協(xié)助，等到局勢再明朗一些，把握再大一些，再談奪城。”

下方的安思順聞言一愣，詫異道：

“蓋帥會不會聽調(diào)，仍屬未知，眼下賊兵正在瘋狂構(gòu)建工事，若再延期限，我們的難度將會更大，請大總管三思。”

杜希望也是皺眉道：“蓋嘉運要是愿意來，早就來了，也不會等到隋王發(fā)令才來，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是擔心石堡城握于賊人之手過久，將士們的心氣垮了，朝廷那邊，也不好交代啊。”

其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眼下奪城，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否則朝廷一忍再忍，總有忍不了的時候，屆時問罪的詔書一到，大家都得擔罪。

別看安思順和杜希望嘴上請戰(zhàn)，那是嘴巴上說的，為的是表明自己的主戰(zhàn)的決心，實際上兩人心里都在慶幸，終于來了一個擔責任的。

這可不是我們不想打啊，是你不讓我們打。

臧希液老實啊，聞言道：“當下確實不是強攻的時機，賊軍防范過重，難有機會，正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時強攻乃下策，只是朝廷那邊，大總管如何應(yīng)對？”

李琩淡淡道：“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沒有萬全把握強行攻城，一旦再敗，才是徹底無法與圣人交代，河西隴右本為一體，我來之前，蓋帥有所顧忌，不敢盡力，我來之后，顧忌全無，河西自會全力協(xié)助。”

說罷，李琩看向韋光乘道：

“軍資沒有缺漏吧？”

韋光乘點了點頭：“暫時無虞，但若時日過久，還是撐不住的，大總管是否已經(jīng)去信涼州？”

“嗯，”李琩淡淡嗯了一聲，道：

“四日之內(nèi)，便有回復(fù)，大家稍安勿躁，暫時等一等。”

如果河西能夠全力協(xié)助，對于堂下眾人來說，無疑是非常振奮人心的，因為隴右這邊已經(jīng)打疲了，而河西全都是生力軍。

事實上，大家心里也非常清楚，眼下的河西兵比隴右更能打，不是軍士的問題，而是因為河西沒有派系，蓋嘉運一家獨大。

李琩今天，就是想要穩(wěn)住大家的心態(tài)，讓他們不要因為來自朝廷的后顧之憂，而迫切的出兵強攻，那樣的話損失太重了。

皇甫惟明就是考慮的太多，所以要讓李光弼當炮灰，不惜代價。

而站在李琩的角度，他不希望任何人做炮灰，單是安人軍的損失，就耗費了朝廷巨資補充，按照韋光乘的話來說，三個郡的賦稅，讓臧希液打沒了。

軍士的損耗，牽涉藩鎮(zhèn)的防衛(wèi)布局，也牽涉財政，又牽涉國本，總之，茲事體大。

皇甫不在乎，是因為急切的需要戴罪立功，財政國本的事情當下還輪不到他來考慮，他只會考慮自己一旦出問題，太子也會受損。

總管府長史李峘看向眾人，道：

“蓋威已經(jīng)從安人城西進，如一枚鐵錐插入賊境，必能引發(fā)賊軍腹地動亂，如果能找到其補給路線，進而切斷，那么石堡城的賊軍將成孤軍，我當不戰(zhàn)而勝，蓋嘉運不會坐視，定然會提供支援，我們要等的，就是賊人內(nèi)部大亂，諸位勿要心急，以最小的代價拿回石堡城，才符合圣人的心意，才符合中書門下的宗旨。”

他以前在隴右的職位，是他爹帳下的掌書記，權(quán)力不小，與眼下堂內(nèi)的很多人也都認識，沒有人會輕視李峘，因為人家的爹在這里威望太高。

杜希望點了點頭：“自然是要聽從圣人與中書門下的安排，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要改一改既定方案，積石城方向的壓力還是很大的，郭子儀那邊也需要支援，該調(diào)誰去合適？”

眼下的隴右，就這么些兵，大部主力集中在湟水一線，這是用來奪回石堡城的，那么眼下既然戰(zhàn)事推延，是可以分出一些兵力支援郭子儀。

不要覺得湟水分兵，會給吐蕃機會，事實上，吐蕃不敢進來，因為沒騎兵。

從石堡城到湟水一線，都是大平原，利于騎兵作戰(zhàn)，吐蕃這一次的戰(zhàn)略方針不是打進來，而是拿下石堡城和積石城這兩個要沖，占領(lǐng)門戶，方便以后打進來。

他們的騎兵在大勃律和小勃律，也就是克什米爾地區(qū)，沒多少，幾千騎，也不敢抽調(diào)，一旦調(diào)走，安西和北庭肯定會下手，那么就等于吐蕃在西北方向空門大開，尺帶珠丹是不會這么干的。

李琩聞言點了點頭，看向皇甫，道：

“節(jié)帥覺得，誰去合適？”

皇甫惟明眼下的內(nèi)心非常復(fù)雜啊，李琩這么一拖延，是有意要接管他一部分指揮權(quán)，雖然人家口口聲聲說不會干預(yù)他用兵，其實還是干預(yù)了。

身居高位的人，說話是不能信的，皇甫有心理準備。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既定策略，四天之后全面出兵，那么定然是以他為帥，因為戰(zhàn)略部署是他安排的，李琩插不了手，那么奪回石堡城，也算是將功贖罪了。

但是眼下戰(zhàn)事拖延，將來的部署李琩已經(jīng)開始著手計劃了，自己成輔助了，那么奪回石堡城，跟他關(guān)系不大，屆時朝廷該論罪還是要論罪。

而且隋王在軍中建立威望，也不符合太子的利益，這是太子在信里交代過他的。

所以皇甫沒有吭聲，以沉默的方式，反對李琩的部署。

其他人也都察覺到了氣氛有些詭異，隋王似乎在第一天的軍情會議上，便要行奪權(quán)之事。

那么皇甫惟明眼下的處境，無疑非常尷尬。

“惟明，隋王在問你話，”李峘小聲提醒道。

皇甫惟明一愣，故作回過神來，道：

“我還是認為，不宜拖延，眼下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善，臨時變卦于軍心不利，隋王不通軍事，還是要多聽聽大家的意見。”

李琩笑了笑，也沒有說話，人家已經(jīng)挑明了，你是一個外行，這是當眾打擊李琩的威信。

但是李琩不會記仇，畢竟咱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也就尿不到一個壺里。

他不是不知道這里的形勢非常復(fù)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要考慮。

可是此番決戰(zhàn)，河西如果不能參與進來，對未來的邊境防務(wù)影響很大，兩個藩鎮(zhèn)長期各執(zhí)其事，失去了協(xié)同的本質(zhì)，以后再要拉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他的本意絕對不是奪權(quán)，戰(zhàn)事推延在他看來，是必須的，那么既然湟水一線放松下來，就必然要分兵支援郭子儀，難道等積石城也被攻破嗎？

但是皇甫出于自己利益考慮，不愿意讓李琩部署安排，他認為這是喧賓奪主。

大總管只是臨時性質(zhì)的，而我這個節(jié)度使可是坐地虎，我不能讓你凌駕于我之上，名義上可以，權(quán)力上不行。

李琩在隴右的第一次安排，便遇到了極大的阻礙。

像這種時候，李峘兄弟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他們不能讓李琩和皇甫鬧僵。

老三李峴說道：“隋王也是為了隴右考慮，節(jié)帥強行奪城，若是傷亡太大，就算奪回石堡城，意義何在呢？吐蕃此番興重兵犯境，非一時之計，赤嶺之盟約已是蕩然無存，今后西北的戰(zhàn)事將更為頻繁，孰輕孰重，你應(yīng)該考慮清楚。”

他的意思是，今時不同往日，盟約已經(jīng)不在了，兩邊將來鐵定會戰(zhàn)事不斷，你現(xiàn)在不惜代價奪城，是顧頭不顧腚，你就算奪回石堡城，但是損耗過重，今年是沒事了，明年呢？人家又來了怎么辦？你的精兵都讓你不惜代價消耗掉了，拿什么戍衛(wèi)？新補充的生瓜蛋子？

先不說新軍戰(zhàn)斗力不行，需要長期培養(yǎng)，再者說，朝廷能眼睜睜看著隴右成為無底洞，吸血財政嗎？

李峘李峴兄弟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皇甫惟明也算是看出來，隋王可真會找人啊，找了這哥倆來對付我？

當下隴右最出彩的兩場硬仗，一個是李光弼打的，一個是郭子儀打的，皇甫惟明臉上肯定是掛不住的。

他擔心朝廷問罪，所以心情急切了些，其實不單單是為自己考慮，他是統(tǒng)帥，難道不知道李琩的想法是對的嗎？

但是我牽扯著少陽院，牽扯著中樞斗爭，凡事不能自己認為正確，就去那么做，而是要考慮，自己做的事情，長安會不會認為是對的，是否符合少陽院的利益。

那么他與李琩對著干，也是出于無奈，而且無法扭轉(zhuǎn)。

皇甫惟明淡淡道：“我還是不同意，盡快拿回石堡城，加固防線以御吐蕃，是最省錢的辦法，耗成持久戰(zhàn)才會增加朝廷負擔，這是為長遠考慮。”

眼瞅著皇甫不肯讓步，老大李峘趕忙出面打圓場道：

“這個事情，大家再議，咱們好好商量商量，拿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法子出來，大總管不要著急，惟明也不要太固執(zhí)嘛。”

李琩笑了笑，不打算給對方臉了，直接看向李光弼道：

“光弼兩天之內(nèi)開拔，支援積石城，不要一味固守，要以攻代守，伺機而戰(zhàn)。”

皇甫惟明對李光弼沒有絕對的行使權(quán)，人家愿意打前鋒，自然可以去，但人家不愿意，你也沒辦法強迫。

但是呢，李光弼不敢違背李琩。

因為李琩一句話，就能罷免了他，辛辛苦苦在軍中的經(jīng)營，也就覆水東流了，何況他和李琩的關(guān)系還不錯。

李光弼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皇甫惟明，點頭道：

“卑職領(lǐng)命！”

在他看來，只要有仗打，別讓我閑著，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