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幽冥筑玉京 第四十九章 畫馬賠馬

再看石碑背面，篆刻一座汲靈法陣，陣中還有半數(shù)法力留存，顯然想要維持這座須彌小院，需要經(jīng)常灌注法力。

碑下鎮(zhèn)壓了兩道妖魂，一道是龜，一道是蛇。

陸無咎細(xì)細(xì)感應(yīng)之下，登時(shí)恍然大悟。

這哪里是石雕？

分明是一枚玄龜殼，只是鏤空的龜殼四分五裂，又以蛇骨合攏，封上石粉，這才近似石雕，端是螺螄殼里做道場。

“好精妙的手段！”

陸無咎感慨不已，玄門手段當(dāng)真是五花八門，巧思善工。

見獵心喜之下，身影一閃，隨之步入其中。

四下觀之，與外界民宅府邸無異，只是天空鉛白，不似蒼穹。

正房、廂房、耳房、影壁、花壇……一應(yīng)俱全。

看樣子完全可以長期生活。

步入霓裳閨房，屋內(nèi)一片狼藉，地上殘尸更顯猙獰。

陸無咎有些嫌棄的吐了一口氣，不得不將尸體拖到院中，搜尸之后一把火付之一炬。

而后又?jǐn)]起袖子，將閨房掃灑一番。

待灑掃完畢，看著桌上堆疊的零散法器，精神不免為之一恍。

只見不大桌面，零零散散擺了一堆物件，有法器、珍玩、丹藥、符箓……

隨便拿出去一件，恐怕都夠支撐老律觀數(shù)年吃穿用度。

要知道，老律觀傳承上百年，至李悠手中，瞧得上眼的法器，也不過寥寥數(shù)件！

再看霓裳積累，不下十余件，難怪盧宏如此眼熱堂主之位。

不過，陸無咎挨個(gè)檢查之后，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東西都是好東西，奈何私人印記太過明顯。

譬如，一柄篆刻“落雪”二字的六棱法劍，法力注入其中，無論是法力轉(zhuǎn)化效果，還是劍芒威力，都遠(yuǎn)勝七星劍。

可惜，這落雪二字實(shí)在礙眼！

加之那女性化的劍紋、劍格、劍環(huán)……根本不方便拿出來使用。

其他法器，也多是如此。

只有符箓、丹藥，以及兩三件制式法器，可放心使用。

一件是描彩九色瑞鹿紗燈，注入法力，可照破邪妄，令鬼魅現(xiàn)形。看燈身落款，應(yīng)該是淮南道崔家出品。

幾張剪紙馬，催動法力，可化為駿馬，適合臨時(shí)充當(dāng)趕路工具。

還有一枚梟骨笛，豢龍氏出品。

此時(shí)，那夜梟正好就養(yǎng)在這玄蛇棲苑之中，正好替代了陸無咎死去的蒼鷹。

他打量著眼前法器，想著房中派的威脅，思緒千回百轉(zhuǎn)間，驀然起身離去。

不想，他剛剛離開閨房，來到庭院，眸光忽然一凝。

卻見霓裳燒化的骨灰中，隱隱有流光閃爍。

走近一看，只見一顆清亮珠子，靜靜躺在灰燼之中。

彎腰撿起，入手不覺滾燙，反倒有種溫潤之感，注入法力，珠子卻毫無反應(yīng)。

陸無咎眉梢挑起，一番細(xì)細(xì)查看，才驚訝發(fā)現(xiàn)，珠子中竟然殘留不少法力，其中一道正是他剛剛所注入。

念隨意動間，這股法力又隨之倒流而出。

看得他眼睛一亮，立即反復(fù)注入取出法力，確定幾無損耗之后，再低頭看向身下骨灰，眸中頓時(shí)閃過一絲恍然。

如果他沒猜錯(cuò)，這應(yīng)該是一枚存儲法力的法器！

‘藏得倒挺深，就叫你蘊(yùn)法珠吧！’

瞧著經(jīng)過火焰洗禮的珠子，他張口吞入腹中，旋即離開玄蛇棲苑。

此時(shí)，老律觀內(nèi)的喧囂之聲已然退去。

陸無咎離開袇房找到岑櫻，將霓裳就是歡喜堂主之事和盤托出，聽得岑櫻一臉匪夷所思，根本不愿相信。

他也懶得解釋，隨手將其收入陰曹地府，讓她自己找霓裳對峙去。

而后又找到有些悶悶不樂的柳青檀，仔細(xì)叮囑一番，這才下山而去。

山道蜿蜒，漸落西山的陽光，灑在羊腸鳥道上，照亮一層層臺階，像極了躍上龍門的魚鱗，熠熠生輝。

陸無咎行至山下，想起寄存在農(nóng)家的馬兒，忙循著記憶而去，卻見村中氣氛有些奇怪，不少人看到他皆是竊竊私語。

看得他滿心奇怪！

等走到寄養(yǎng)農(nóng)家，卻見這戶農(nóng)家五六口人一起迎了出來，皆滿臉惶恐不安：

“仙長恕罪，昨晚老律山地龍翻身，您老人家寄存在這的兩匹馬兒，受驚之下，掙脫韁繩，全、全跑了。”

“跑了？”

陸無咎環(huán)顧四周，只見不遠(yuǎn)處牛棚已然被拽塌一角，旁邊老牛身上隱見傷口。

院外，不少鄉(xiāng)民跟了過來，也不知是不是看熱鬧？

“馬跑了，你可得賠！”

陸無咎壓低聲音，顯得十分冷漠。

“是是是，肯定賠，肯定賠！仙長，老漢家貧，僅有這點(diǎn)錢財(cái)，余下錢財(cái)，還請仙長寬限一些日子，等老漢賣了老牛、雞子，定給仙長奉上。”

老漢捧起雙手，里面盡是些殘值極低的剪邊錢，少數(shù)幾枚碎銀，還多是他留下的養(yǎng)馬錢。

“此話當(dāng)真？”

“老漢家宅盡在這里，豈敢欺瞞仙長。”

老漢連忙道，說這話時(shí)，身旁老嫗?zāi)I，青壯低頭。

唯有孩童懵懵懂懂看著陸無咎。

陸無咎沉聲道：“貧道的馬，可不是普通的馬，你可知曉？”

老漢渾身一顫：“多少錢老漢都賠，只求仙長多寬限一些時(shí)日。”

陸無咎搖了搖頭：“會畫馬嗎？”

老漢一愣，反倒身后稚童大膽道：“我會。”

“來畫一匹給我。”

“畫在哪？”

“地上就行。”

稚童撿起一塊石頭，撅著屁股，趴在干燥土地上，歪歪扭扭畫了一匹馬兒。

“退后幾步。”

稚童丟下石頭，連忙退開幾步。

“再退幾步！”

稚童又退后幾步，問道：“行了嗎？”

“行了！”

陸無咎滿意頷首，猛地一揮衣袖，狂風(fēng)驟起，卷起漫天塵土。

老漢一家下意識捂鼻閉眼，卻聽院外傳來鄰居驚呼之聲。

睜眼望去，卻見塵埃滾滾中，赫然出現(xiàn)了一匹神駿！

陸無咎翻身上馬，一拉韁繩，在馬兒高揚(yáng)前蹄中，朗聲道：

“貧道那兩匹馬，麟子畫馬已賠，錢留著給老牛治傷吧！”

話未盡，駿馬已然落蹄，狂奔而去。

行出村落，回頭望去，隱隱還能看到老漢在院中叩首模樣，陸無咎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繼續(xù)往山外狂奔而去。

這一走，就是三天兩夜。

幸虧胯下乃是剪紙馬，若是尋常凡馬，只怕早已累垮。

看來凡馬丟失，實(shí)乃天意。

至第四日清晨，陸無咎終于走出南陽地界，抵達(dá)隴右道。

站在山坡上，看著遠(yuǎn)處綿延十余里的龐大城池。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收起剪紙馬，邁開雙腳行去。

進(jìn)了城，他無心欣賞人間煙火氣，反而直奔客棧，在一番大快朵頤之后，又洗了個(gè)熱水澡，這才要了個(gè)房間，沉沉睡去。

直到黃昏降臨，他才幽幽醒來。

踩著近似清晨的黃昏余暉，離開客棧，步入不為人知的隱秘角落。

此時(shí)，城中已然宵禁，頗有幾分名氣的八角巷后，幾只野貓蹲檐望月。

倏然低首間，卻見一名道人行于深巷，徑直撞入一面墻壁消失得無影無蹤，嚇得它們弓身炸毛，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