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56章 落地生根(三)

————重明宗議事堂

裴奕并不曉得此時正遭人惦記上了，他正有些疲憊地聽著主位上頭的康大掌門侃侃而談。

“老葉，這一回共募得多少人家？”

葉正文應(yīng)聲答道：“此次共計辟出來了各階靈地四百六十七處，其中二階中品靈地野狐山一處、二階下品靈地六處、一階各等靈地一百廿六處，近靈之地三百三十四處。

二階中品靈地野狐山本宗留用，六處二階下品靈地中，巧工堡、禾木道各占其一，除此之外，還新募得葉州陽家兄弟入駐一處。有一處依著師兄所言，備給唐固明家所用。

至于余下的兩處二階靈脈，洪縣賀家、長縣馬家、采石陸家三家主事人也都尋過某，皆想花重金求得一處。師弟不敢答應(yīng)，還需得掌門師兄定奪。

依著掌門所言“寧缺毋濫”為本，一百廿六處一階靈地派發(fā)出去了九十三處，還余下一階上品靈地十處、一階中品靈地八處、一階下品靈地八處。這些日子師弟會好生篩一篩那些備選的人家，不會令得這些靈地空置太久。

此外，還有七處一階靈地都有現(xiàn)成出產(chǎn)，半為礦脈、半為靈珍，品階皆不算差。依著掌門師兄所講，這七處靈地也留作自用。

師弟已在善功堂內(nèi)掛了任務(wù)，每處靈地各征募一名練氣后期以上弟子以作總管。再由?？锱煹芙y(tǒng)管全局，每月呈報所得于甲丑兵寨百藝堂處便是。

至于最后那三百余處近靈之地，盡都派發(fā)出去了。這批靈地募得的皆是些小戶、孤身散修，其中大部都算得忠厚老實。

但其中確也有那些許桀驁的，卻都是是有些手藝的人家、不招亦是可惜。是以師弟事前都好生敲打過一番，將來再著重看其表現(xiàn)，便算亦是不馴，想來應(yīng)也起不來什么水花?！?p/> “嗯，”康大掌門頷首過后，便又開口：“那這一回，咱們又收得多少保金回來？”

葉正文又取出來一枚玉簡，驗看過一陣過后方才答道：“合計壹拾陸萬伍仟伍佰伍拾叁枚靈石一個碎靈子零百金，其中七成為實付、抵押所得，三成為各家從重明小樓貸出?！?p/> 堂內(nèi)不少弟子只聽得這個數(shù)字，便就被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左近幾州內(nèi)多少看上去花團(tuán)錦簇的經(jīng)年大派，怕是都拿不出來這個數(shù)字。

康大寶聞言過后倒不驚詫，只又問道：“老葉你再將租庸調(diào)錢估一估，收得多少？”

葉正文想了想過后才言：“購地錢每歲一萬二千靈石是咱們之前便算過的，半甲子收完截止，沒得漲頭。

至于其他，若是各家在靈地上頭都能正常出產(chǎn)生發(fā)，那么頭一二年租庸調(diào)錢或能得到四五千上下、三五年內(nèi)能得倍許，十年過后，每歲當(dāng)能夠過三萬之?dāng)?shù)才對。”

袁晉瞇著眼睛念出了聲：“這可遠(yuǎn)要比平、斤二縣多出許多?！辈贿^他自也曉得這靈石自不可能由重明宗盡拿走。

州廷那些大員重明宗鏖戰(zhàn)時候皆是坐視不理，可一見得有靈石可拿，那眼睛便就難挪走了。

事實上，莫看康大掌門兼著統(tǒng)管平、斤二縣就以為能占得多少好處。

朱彤這一二年對這些入了大衛(wèi)仙朝輿圖的熟地看顧得很緊，每歲重明宗能以諸般手段，從過手的那些油水中分得一二千靈石進(jìn)賬便算好的。

若真要做得太過了，州廷糾魔司說不得便要上來鎖人入監(jiān)了。

“依著朱彤的性子，少說也得收個三一稅吧？”裴奕想想便是心如刀絞。

“裴師弟怕是還將他想得太好了些，”康大寶嗤笑一聲，隨后又言道：“租庸調(diào)錢待我先去想想辦法，過后再議。

咱們先將收得的保金大略還清之前從平、斤二縣府庫支應(yīng)的靈石過后，再將剩下的分做七份。自留三份、一份給戚夫人、一份給我那岳家、一份給無畏樓、一份老葉你草擬個章程，各家均分?！?p/> 葉正文蹙眉言道：“無畏樓與戚夫人未必會收。”

“但我們卻不可不送，”康大掌門未再給葉正文爭論的機(jī)會，只有隨手召過袁晉立在堂中：“老二，你那青玦衛(wèi)可操練好了？”

后者面上有些為難之色，只道：“師兄，宗門弟子數(shù)額還是不夠，現(xiàn)只勉強(qiáng)抽得出來不足二佰人馬?！?p/> “嗯，也是難為你了，我曉得了。傳令下去，近三年內(nèi)宗內(nèi)升仙大會，適齡根苗家族子上限由八歲改為九歲，暫?！H父親母任一為修士者，不取’之規(guī)。

余下參會根苗骨齡上限由十二歲改為十三歲，同時暫停問心陣關(guān)卡，四靈根以上若無硬傷，皆入宗門。只是，”

康大寶掃了一圈，尋到了野瑤玲身上，喚她出列、叮囑言道：“只是這些弟子入得育麟堂過后需得更細(xì)心些，莫要有半點放縱。”

野瑤玲不曉得多少年才能得一回康大掌門獨(dú)與她一人耳提面命的機(jī)會，自是不敢怠慢，連聲應(yīng)諾。

裴奕細(xì)咂摸一陣康大寶所言，亦跟著野瑤玲出列應(yīng)道：“師弟忝為傳功長老，亦會重視此事，不與掌門師兄平添煩惱?！?p/> 康大寶又搖了搖頭，將目中那絲心痛之色按下過后才道：“裴師弟言重了，小兒輩正該施為，莫要看輕了他們。師弟照舊統(tǒng)管全局，莫要因了此事過多心憂，好生籌備筑基才是正理?！?p/> 與裴、野二人又言過一番過后，康大寶自曉得這般施為亦是遠(yuǎn)水解不得近，

重明宗升起太快，在左近筑基勢力之中門人本就算不得多。前番又在寒鴉山脈中死傷近百，這用起來便更是捉襟見肘。

于是康大掌門便又出聲言道：“戍衛(wèi)甲丑兵寨一事，便以一佰青玦衛(wèi)來做骨，請盟中各家再湊成一營人馬（五佰）。另，著令平、斤二縣鄉(xiāng)兵，亦需得各選調(diào)精卒一佰，每歲輪駐?！?p/> “那便是要修一座大幾百人兵寨了，每歲耗費(fèi)怕是不少。加上年俸派發(fā)、裝具損耗、丹藥法器.”

裴奕這賬都還未有算好，葉正文便與其一道蹙起了眉頭，直言道：“這每歲開銷怕是都需得過萬了，咱們在唐固縣那處靈石礦脈一年都難分得這般多?！?p/> 康大寶面上則還是無有擔(dān)憂之色，只是又淡聲言道：

“無事，平、斤二縣鄉(xiāng)兵就用各自公帑。至于其他幾家的開銷，皆從每歲的所獲里頭出，算下來亦不過六七千靈石上下。況乎那一佰青玦衛(wèi)便算駐在宗門不出，也需得花費(fèi)宗內(nèi)公帑，還不如就走一走這份公賬。”

這數(shù)額對于之前估算的所獲而言確實算不得太高，養(yǎng)兵的事情便算揭過了。

只是對于剛提起的唐固縣靈石礦脈這樁事情，葉正文則又有話說：“掌門師兄，自鐵家被調(diào)至白沙縣老牛山過后，唐固縣那處靈石礦脈便由云威鄭家主管。

初時咱們幾家份額都還照舊發(fā)放，后來先是去歲子楓谷與單家陸續(xù)出局、過后到了今秋，鄭家便連書劍門與禾木道也踹開了。

現(xiàn)下便只有我們重明宗與鄭家兩家門戶在靈石礦上還有進(jìn)項。咱們還是兩成、他家卻連黑履師叔的份額都吃掉了，已拿了足足八成。”

康大寶顯是并不太在意云威鄭家在靈石礦脈上頭多吃多占這件事情，便連一雙小眼里頭都未顯出怒色。

他只沉聲道：“眼下我家在州廷一眾大員眼中還是礙眼，莫要與云威鄭家因了此事成了冤家。他家從前在京畿道時有些人脈，跟不少上修都能勉強(qiáng)攀上些交情?！?p/> 蔣青黑著臉開腔言道：“不過這鄭家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他倒不是有多么在乎黑履道人在靈石礦脈那一成半的份額，只是單純不喜歡有別人動后者的東西。

康大寶亦跟著搖了搖頭：“聽人說他家從前在京畿道伏低做小慣了，來云角州拿自家子弟人命賺了不少苦勞過后，現(xiàn)下也算是落穩(wěn)了腳跟，終能揚(yáng)眉吐氣過后，自是有些難按住手。”

袁晉語氣也是低沉許多，只道：“明琿世叔事前亦說鄭家在唐固縣盤剝的厲害，甚至有好幾次都不顧忌我們，要想要對明家動手。”

“此事我也曾有所耳聞，是以才在寒鴉山脈為明家也謀了一處地方，”現(xiàn)在大把靈土新辟出來，手頭事情千頭萬緒，康大掌門當(dāng)真是得不得半點閑暇，確不是招惹鄭家這京畿寒素的時候。

康大寶沉吟半晌，過后又道：

“老葉你去外間看看，能不能尋得一個夠分量的中人。之前依著州廷落的契，新云盟各家對于唐固縣靈石礦脈的開采時限，應(yīng)是在乾豐四百六十年春止。距今約么還有六年時間，算下來我家可得靈石三萬六千。

現(xiàn)下老葉你尋到中人過后，便請他去問一問鄭家能做主的主事人，若我家將這靈石礦脈份額作價二萬五千靈石賤賣給鄭家，他們要是不要？”

“掌門師兄以為，鄭家或要將咱們重明宗也擠出去？”裴奕出言過后，堂內(nèi)眾修面色都是不好。

康大掌門卻照舊面色如常，只言道：“不消管他，左右現(xiàn)在我們急需靈石做事，鄭家若是愿意收了，倒算好事。

若是鄭家愿買，老三你去再問一問明琿世叔，問他愿不愿將學(xué)林山族地一道賣給鄭家？！想來左右不過是一階靈地，便算明家世居于此，開墾頗熟、當(dāng)也不會太難舍棄才是?！?p/> 蔣青出列迎了，周宜修聽了則是連連搖頭：“咱們重明宗本來哪有這般稀缺靈石，這是掌門師兄獲將那些散修的撫恤定得太高了些。

一百靈石一條命，大部散修哪能值得這個價錢？！這數(shù)額放在坊市里頭，都能買得兩個不錯的練氣爐鼎了?！?p/> 堂內(nèi)眾修事前顯也不曉得周宜修對爐鼎物價這般了解，面色各異，幾個師兄弟倒是都為他這老當(dāng)益壯頗感欣慰。

康大寶干咳一聲過后，他也并不與散修出身的周宜修議論散修命賤與否，只是又出言道：“周師弟，前往野狐山開墾靈田的事情可安排妥當(dāng)了？”

言及涉及自身的正事，周宜修面上的戲謔之色驟然淡了下去：

“榮泉轉(zhuǎn)修功法約么還需得半載工夫，這段時間師弟帶著莫苦等一眾入階稼師先去試一番便是，定不會耽誤了師兄修行。”

聽得周宜修如此篤定，康大掌門自無有不放心的道理，只是又叮囑道：“做完此事過后，周師弟便暫留甲丑兵寨統(tǒng)管百藝堂與重明分樓吧。你三師兄這件事情可遠(yuǎn)不能比你做得好，多費(fèi)心些。”

“掌門師兄放心，為宗門分憂，乃宜修本分。”

“師弟辛苦?！?p/> “二階靈地野狐山那處，老二暫帶另一佰青玦衛(wèi)前去駐守，暫也不需得大興土木。待得此間事了，我也過來尋你?！?p/> 袁晉應(yīng)聲出列：“師弟曉得了。”

康大寶頷首過后，又將堂下門人一一掃過，隨后才又正色言道：“莫看寒鴉山此役新募來這四百余戶人家數(shù)額不少，要比平、斤二縣原有的一百九十四戶有名有姓仙道人家還要超出倍許。

但寒鴉山中各處靈地經(jīng)由山蠻荒廢、仙朝棄守、大宗摒棄距今，卻也已逾千年。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蠻荒生地，毒蟲、妖獸定會時常出沒。

這四百余戶人家若無有甲丑兵寨駐軍以及百藝堂協(xié)助，定也只會與當(dāng)年那些棄守此地的先人們一般，得一個落荒而逃的下場?！?p/> 開辟靈土不是一件簡簡單單就能做得成的事情，過往那些將此事視作輕而易舉的高修們便是不曉得這個道理。

便算靈稻種子入了靈田，尚且需得除草施肥、排水掐蟲。

這一戶戶人生地不熟應(yīng)募而來的小家小戶，便就是一粒粒干癟的稻種，哪有落進(jìn)土里頭就能自己長勢頗好的道理？

這些高修們只盼著早日五谷豐登，偏卻在飼弄種子的時候毫不上心，自難有幾顆稻谷能得豐滿；

這些高修們也不曉得為這塊空蕩蕩的靈田安置草人，用以恫嚇飛鳥。那僅剩的那么幾顆稻谷，自也只有被啄食干凈這么一個下場。

康大寶在甲丑兵寨安置百藝堂，不止是為這些小家小戶提供了諸多便利，對于兼修百藝的重明弟子亦有莫大好處。

他們非但可以在此過程中獲得歷練、精深技藝，還可得到善功、靈石，以為將來的修行資糧，確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重明樓分樓則更是如此，便算這些散修再是精窮，但這獨(dú)家買賣哪有不賺錢的道理？

這周遭足有三四百戶人家樣樣稀缺，重明樓與百藝堂若不想方設(shè)法將他們身上的靈石賺過來，那便只有讓別人賺了。

康大掌門在這些人家身上花費(fèi)了不少心思，制定的各項舉措也足算寬容慷慨。這自不是因了康大寶慈悲心腸，而是哪有莊稼未熟，便就揮起鐮刀的道理？

依著康大掌門所想，在這半個甲子之內(nèi)，他對寒鴉山脈這些人家的優(yōu)容態(tài)度都不會改。

重明樓各項靈珍可以便宜售賣、百藝堂各項所請亦可減免費(fèi)用。

甚至一些粗淺雜亂的荒階中下品功法傳承，康大寶亦在讓葉正文抽空整理、好生批注。這對于稍有傳承的家族而言都是不值一提，但對于那些當(dāng)真難求真法的散修而言，或就能算得至寶了。

這類“寶物”，在寒鴉山范圍內(nèi)，康大掌門亦打算讓重明樓以一個相對公道的價格，勾得那些散修傾家蕩產(chǎn)地買了回去。

非止于此，甚至重明宗往后每月還會遴選真?zhèn)鞯茏釉谝昂酵夂蒙v法，每年抽個筑基長老云里霧里講個一通。

既是要收人心，亦是要將這座獨(dú)屬于重明宗的血庫慢慢壯大?。?p/> 他們的靈田會愈來愈肥沃，出產(chǎn)會愈來愈多豐；他們的儲物袋會愈來愈滿、采買時候會愈來愈大方闊綽；他們家中人口會愈來愈殷實、修士會愈來愈多；他們的修為會愈來愈高、重明宗編練成的軍陣會愈來愈強(qiáng)；重明宗的敵人會因此愈來愈怕、愈來愈痛.

說到底，康大掌門表面上便算再怎么良善，也還是難脫他那游商本性，自不會大發(fā)慈悲給這些可憐的小人物們發(fā)去白得的便宜。

不過這一宗設(shè)想將來若是落成了，亦是柄雙刃劍。但康大掌門亦有自信，操劍甚穩(wěn)，這把劍只會越來越利，且定斬不得他！

堂內(nèi)檀香灰燼落地，細(xì)不可查的響聲將康大寶從思緒中回轉(zhuǎn)過來，待到其接著上述言談再開口時，語氣卻又重了幾分：

“重明門人都需得記住，這些小門小戶和散修若是跑了，只憑咱們，可占不住這些地方，這貸出去的大把靈石亦收不回來。

且某還要在此再贅述一遍：‘我重明宗不能出一個衙內(nèi)混賬，千萬莫要把人家性命太不當(dāng)性命！’”

“是！”

大議甫一散場，康大掌門便顧不得歇息，直去青菡院中尋了費(fèi)疏荷。

（話說落地生根這幾章大家真的都覺得很水嗎，其實寫起來還挺累。大家可以發(fā)言講一講，如果大部分讀者老爺真都覺得水的話，我就盡快結(jié)束這一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