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若不棄，愿拜為義父 第420章 戒律與功法

聽老道士這么說，小羽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氣，道：“你能發(fā)現(xiàn)端倪，我認(rèn)了，只要瞞過其他人就行。”

“你真的遇到道祖了？”老道士壓低聲音，滿臉震驚道。

小羽很想得意洋洋地問他：你可識得陸壓道君？

可惜她不能裝逼，裝逼的代價是耗費(fèi)與陸壓道君的緣分。

別說老和尚三番幾次地叮囑，讓她莫要將夢中的經(jīng)歷透露出去。

即便老和尚沒提要求，她也懂得“惜緣”的道理。

“雖沒遇到東方的三清道祖，卻遇到了西方的靈山佛祖。”小羽笑道。

陸壓道君不能說，燃燈佛祖卻可以有限度地暴露。

畢竟燃燈佛自己都說，等她去了靈山，可入他門下。

將來都要大大方方西行十萬八千里，難不成還一直瞞著別人？

“你遇到了如來佛祖？”老道士聞言，臉上的震驚又換成了懷疑。

“比如來還要厲害，是燃燈老佛爹！”小羽笑道。

“燃燈.”老道士心中一動，再次驚訝，道：“是赤鳩羅老和尚，他果真將你舉薦給了燃燈佛祖？佛祖不僅聽到他的祈禱，還回應(yīng)了你？”

小羽使勁點(diǎn)頭，道：“佛祖感懷我的虔誠，又憐憫我的境遇，請另一位佛祖?zhèn)魇诹宋乙痪矸鸾?jīng)，還承諾只要我抵達(dá)靈山腳下，必定親自引我入門下。”

老道士的老臉，已無法掩飾羨慕與嫉妒，“老道還以為你是臭狗屎、大瘟神，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真正的仙緣。

沒想到你的運(yùn)氣竟這么好，今年都沒結(jié)束呢，已經(jīng)得到佛祖眷顧。”

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在衙門口賭天意，把“老天爺”得罪慘了。

弄得自己神憎鬼厭，仙佛“易辟”。

可現(xiàn)在還沒翻過年呢，佛祖已急不可耐地降下圣眷。

莫非這個羽鳳仙，不止是西沙蠻人的“天生圣人”？

老道士心中一動，靈機(jī)卻毫無觸動。

他的先天易數(shù)雖然很強(qiáng)，卻還是遠(yuǎn)不足以窺探燃燈的想法、小羽的老底。

“你小心點(diǎn)。”他嚴(yán)肅道。

小羽怔了怔，臉上的歡喜笑容散去，問道：“小心什么？”

“不知道，但佛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看上你。

你今后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言行舉止要比往日更加謹(jǐn)慎。”老道士道。

小羽明白，這是金玉良言。

“大概十年內(nèi)，我應(yīng)該不會嘗試西行。”她說道。

十萬八千里，不僅路程遙遠(yuǎn)，西牛賀洲還非常危險。

從天門鎮(zhèn)往東走，越來越接近南瞻部洲。

南瞻部洲絕對是此時人間文明之中心，人災(zāi)或許不少，但妖邪魔怪之類的危險一定是越往東，越少。

從迎祥府往西走，則是越來越深入西牛賀洲。

人災(zāi)不會少，妖魔鬼怪帶來的危險更多，越往西越可能遇到屠城滅國的大妖。

而且靈山本身也不安寧。

她現(xiàn)在連妖蟬都打不過。

妖蟬放在靈山，甚至不夠資格在部派內(nèi)斗中充當(dāng)炮灰。

炮灰估計(jì)都是金蟬子級別的。

“你要將道袍改成僧袍？”老道士問道。

小羽道：“雖然現(xiàn)在不去靈山，可我也能在迎祥府行持佛法。”

老道士又問：“如何行持佛法？難道要當(dāng)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小尼姑，遵守佛教的清規(guī)戒律，清靜無為、參禪打坐、戒語持齋，走‘休糧守谷’的路子？”

“休糧守谷”是道家術(shù)語。

簡單概括就是兩個字，“辟谷”。

服食五谷雜糧可以充饑，但五谷中只有維持身體正常活動的能量。

身體在消化五谷糧食時，會損耗自身的“先天精氣”。

休糧守谷就是通過少活動，甚至不活動，少思考甚至不思考，來降低身體和精神的損耗，逐漸降低對食物的需求，達(dá)到自然辟谷的境界，從而守住人身之“精氣”，能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死。

清規(guī)戒律是達(dá)到少活動、少思考這一目的的手段。

無論道家還是佛門，戒律對修士的約束，主要都是為了修士本身好，是在幫修士修行。

佛門的諸多戒律，如不殺、不偷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等等，其出發(fā)點(diǎn)，不是為公——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主要是利己，利于自己破開根塵妄念，找到真心本性。

利己是核心，利于社會只是順路。

佛門如此，道門也如此。

也因此，遵守戒律成為一種修行方式，這種修行方式還形成了一大流派。

老道士聽到小羽說“行持佛法”，便以為她要走這一流派。

小羽搖頭道：“佛教現(xiàn)在的清規(guī)戒律，大概不適合我，我想另創(chuàng)一條成佛之路。”

“好大的口氣！”老道士冷笑。

小羽道：“每個道士從出家之日起，便期盼有朝一日能白日飛升。

和尚在決定剃度出家時，必定以成佛為目標(biāo)。

佛祖也希望更多弟子能成佛。

佛祖還說，他傳下來的法，只是他看到的道路，還有更多道路連他也不曾找到，但它們一定存在。”

“道理誰都懂，可你都沒入門。”老道士道。

“我是沒入門，卻站在門外朝里面觀看，看了好一會兒。我沒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卻看到已有的清規(guī)戒律之路，跟我的性格背道而馳，這有什么問題？”小羽道。

老道士搖頭道：“你甚至不懂‘戒律’。我道門的‘戒律’，僅僅全部讀懂，都需要幾十年的功夫，讀懂之后深入研究，又要幾百年。

佛門也一樣，連菩薩和佛陀，都專門花費(fèi)千年、萬年時間，潛心研究‘戒律’。

你都不懂戒律是什么，還說什么清規(guī)戒律與性格相悖。

等你入了門，深入研究幾十年后再來做判斷吧。”

如果“戒律”是一門學(xué)問，它的繁雜和深奧，還要遠(yuǎn)超煉丹之道、制符之道。

小羽道：“我不曉得道門和佛門有那些戒律，也不曾深入研究每一條戒律的含義，但我明白兩家教派都創(chuàng)造戒律修行的原因。

或者說，我知道戒律的本質(zhì)。”

老道士既懷疑又好奇，問道：“你說說看。”

小羽道：“戒律是功法秘籍的對立面。

修行之路上，功法秘籍在告訴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可以抵達(dá)終點(diǎn)。

也就是說，功法在找方向，找捷徑。

戒律與功法相反，它們告訴修行者，哪些方向一定不能走。

戒律在避開錯誤的方向和陷坑。”

老道士怔了怔，接著陷入沉思。

小羽繼續(xù)感慨道：“我同時修煉道、佛、儒、魔，感觸更深。

道、佛、儒的戒律幾乎相近。

它們的道路方向不一樣，需要避開的錯方向和陷坑卻差不多。

魔道之所以是魔道，不僅是魔修喜歡害人，也不是魔功殘忍。

而是魔道的‘戒律’，皆違反人的本性和良知。

想要魔道有成，就得避開錯誤的方向，可魔道的錯誤方向，恰是人之本性和良知。

道法、佛門神通，也能殺人，也可以殘忍無比，但功法本身不會逼著人違背良知。

相反，要想抵達(dá)正確的彼岸，必須避開違背良知的行為。

所以，我的《魔眼大法》，需要有一顆道心.哎，太乙玄門指望不上，如今只能凝聚佛心，‘魔眼佛心’。

以佛陀之慈悲憐憫心，駕馭魔之眼。

若不如此，將來無論我愿不愿意，必然踏上邪路。”

老道士神色復(fù)雜道：“老道持戒修行數(shù)十年，一直懵懵懂懂，只依規(guī)而行。

你甚至沒入門，只是站在門口，向里面看了一眼，卻直接抓住了根本。

而你才十三歲唉，我今天算是明白，仙人尋找的‘有緣人’，該是什么標(biāo)準(zhǔn)、什么樣兒了。”

小羽搖頭道：“我能有此感悟，靠的不是自身，而是‘佛蔭’。”

老和尚入夢傳授她心經(jīng)時，領(lǐng)著她在靈山下的“佛國”走了一圈。

她聽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

尤其是老和尚接連“佛法灌頂”、“當(dāng)頭棒喝”，強(qiáng)行幫她打開了“心竅”，懂得了行持佛法、尋找真心的具體方法。

她的心像是從一坨石頭，擦拭成透明的水晶。

“之前，我一直以為戒律是一個人拿來約束另一群人，以彰顯自身權(quán)威，達(dá)成某種社會現(xiàn)象的枷鎖。

看到和尚道士犯戒，下意識站在道德高地斥責(zé)其不守戒律。

更喜歡用道門或佛門戒律，道德綁架道士和尚。

覺得一旦當(dāng)了和尚或道士，天然就該背負(fù)起遵守戒律、幫助他人、讓世界更美好的責(zé)任。

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戒律不是道德問題，是個人的修行問題。

類似壯骨湯、益氣丹，是自己找來，助益自身境界提升的。

道士和尚犯戒，猶如武者懶惰，不肯認(rèn)真煉氣、練功。

武者不好好修煉，沒人會說他不道德。

當(dāng)然，有了這一覺悟，我也完成祛魅，從此以后再不會因?yàn)槟橙水?dāng)了和尚或道人，便高看他一眼，將他當(dāng)成道德高尚的人來尊敬。

除非對方先證明自己真的是‘得道高人’。”

老道士神色復(fù)雜道：“我感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diǎn)像‘得道高人’，你得道了。”

“哎，我再不敢自稱‘高人’了。”小羽擺手道。

想到當(dāng)日她屢次在老和尚面前自稱“高人”，她心里就臊得慌。

她要改過自新，學(xué)習(xí)真正高人的做法：放下身段和臉面，當(dāng)個“先唾面自干、再悄悄殺人”的低調(diào)老陰比。

老道士道：“既然你不打算嚴(yán)格遵守佛門戒律，現(xiàn)在又沒入佛門，何必執(zhí)著于穿什么？哪怕穿著道袍，你依舊可以自稱‘貧尼’。”

“貧尼.”小羽忽然有些理解往日被她吐槽的假尼姑、假道姑了。

如南海神尼，如落塵仙姑。

她們將自己打扮得像個“佛媛”、“道媛”，或許算是人之常情。

因?yàn)樗约阂踩淌懿涣恕柏毮帷薄?p/> 至少她不會削發(fā)，頂著個小光頭到處跑。

“還是弄成顏色素凈的緇衣吧，總得有個標(biāo)簽，好讓別人認(rèn)出我出家人的身份，方便我化緣。”小羽道。

“你不是說，不遵守傳統(tǒng)的清規(guī)戒律嗎，怎么又要化緣？”

只在腦海里幻想她穿著緇衣化緣的畫面，老道士便忍不住老臉抽搐。

“我只是說不完全遵守。”小羽清了清嗓子，道：“我念一手揭子給你聽。

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染塵埃。

穿上緇衣，沿街化緣，不是目的。

而是明悟身是菩提樹、擦拭心之明鏡臺的方法。”

老道士若有所悟，道：“都懂得借助外物和外功，來煉心還性了。

你此時的境界，遠(yuǎn)不止是在門外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