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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錫 805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歷代圣王作制,百代同風(fēng),褒德賞功,有自來矣。故而官職所以任賢也,爵祿所以賞功也,設(shè)官職,陳爵祿,而士自至,君人者奚其勞哉。”
苑玉吉洪亮的嗓音再度響徹大殿。
陸沉站在文臣和武勛之間的區(qū)域,距離御階大約丈余,拱手低頭聽著這道敕封圣旨。
百官的視線此刻匯聚在他身上。
若說一點(diǎn)都不羨慕,自然也不可能,畢竟陸沉已是郡公,再受封賞只能是國公之爵。
二十多歲的國公,古往今來能有幾人?殿內(nèi)諸公又怎能不羨慕?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榮光。
要知道陸沉乃是商賈之子,雖然其父和蕭望之交情不俗,但是陸家在江南中樞幾乎沒有影響力,陸沉能有今日完全是靠他自身的能力,當(dāng)然也不能忽略先帝的賞識。
從廣陵之戰(zhàn)嶄露頭角,到今天一躍成為大齊朝堂地位最高的數(shù)人之一,陸沉只用了短短六年。
聽著圣旨中長篇累牘對陸沉的稱贊,群臣心情復(fù)雜,好在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如果讓他們處在陸沉的位置,多半沒有可能解決北方強(qiáng)大的敵人。
“……山陽郡公陸沉,材稱人杰,望表國章,論道廟堂,寄深舟楫。用資文武,誠著艱難,志力忠烈,實(shí)為心膂。策名運(yùn)始,功參締構(gòu),義貫休戚,效彰夷險。嘉庸懿績,簡于朕心。”
苑玉吉稍稍停頓,然后進(jìn)一步抬高語調(diào):“茲加封爾為秦國公,錫之敕命于戲,威振夷狄。欽此。”
沒有想象中的群情振奮,相反甚至能聽到一些人倒吸涼氣。
陸沉的功勞實(shí)在太大,郡王雖然不可能,加封國公卻是板上釘釘,廟堂諸公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因此一直到苑玉吉最后一句話出口之前,所有人都能平靜地聽著。
然而聽到“秦國公”三字,絕大多數(shù)朝臣都很難冷靜。
依照古制,爵位封號以齊、晉、秦、楚為上等,次一等的便是韓、趙、魏、宋、吳、燕等等。
本朝國號為齊,這個封號自然不可能賞賜給臣子,因此剩下來便是晉、秦、楚。
只說先帝南渡之后,一共封過三位國公,分別是曹國公孔銘軒、荊國公韓靈符和榮國公蕭望之。
其中曹國公孔銘軒本為江南領(lǐng)兵大將,在先帝登基第三年便因不臣之心被褫奪爵位處以絞刑。
李宗本登基之后,遵照先帝遺詔加封厲天潤為魏國公,單論尊貴程度要勝過前面三位。
如今陸沉被加封為秦國公,毫無疑問更在前面四位國公之上,是實(shí)打?qū)嵉能娭械谝蝗恕?p/>
此刻幾位重臣的神情還算淡定,畢竟他們已經(jīng)提前得到天子的知會,不像其他朝臣那般震驚。
其實(shí)陸沉心里也有些意外。
因?yàn)樵谟▓@里的爭執(zhí),他本以為李宗本會換一個封號,畢竟那只是私下相商,他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死乞白賴要一個秦字。
再加上之前那道罪己詔,陸沉隱約覺得天子這一步退得有些多。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陸沉面上依舊沉穩(wěn),略帶幾分激動之色,高聲道:“臣謝過陛下隆恩!”
李宗本欣慰地說道:“愛卿乃國之干城,配得上這個爵位。對了,你如今所住的郡公府本是侯府規(guī)制,先前你堅(jiān)決不同意朕讓人幫你再起一套宅邸,如今可不能繼續(xù)固執(zhí)了。朕明白你是不想多耗國帑,但是堂堂國公繼續(xù)住在侯府不合禮制。”
陸沉依舊推辭道:“陛下,臣覺得如今的宅子挺好的,倒也不用再換。”
“這件事朕就專斷一回。”
李宗本面帶微笑,轉(zhuǎn)而看向文臣那邊道:“朱尚書。”
在朝堂上不怎么起眼的工部尚書朱衡出班道:“臣在。”
李宗本道:“籌建秦國公府一事,朕便交給你了,南城可有合適的地方?”
朱衡稍稍思忖,便道:“回陛下,瑞福坊內(nèi)有一片閑置的空地,風(fēng)水上佳交通便利,乃是朝廷一直留著的用地,而且距離魏國公府只有兩條街。”
“你看,這就是機(jī)緣。”
李宗本笑吟吟地看著陸沉,又道:“不論如何,這次你總不能推辭了。”
雖然陸沉回京沒多久,但是他將要迎娶厲天潤之女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城,此刻朱衡故意提到魏國公府,群臣自然明白其中緣由。
陸沉見狀也不好太過矯情,于是拱手一禮道:“臣謝過陛下恩典。”
至此,去年那場戰(zhàn)事終于有了一個圓滿的結(jié)果。
陸沉才剛剛回到自己的位置,還沒來得及靜心思考,便聽左邊響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陛下,臣有本奏。”
群臣循聲望去,只見是當(dāng)朝左相薛南亭。
李宗本溫和地說道:“薛相請說。”
薛南亭目不斜視,語調(diào)沉穩(wěn):“啟奏陛下,自從鐘相因?yàn)樯眢w抱恙辭官,中書重?fù)?dān)便壓在臣一人肩上。臣累受皇恩自當(dāng)盡心竭力,然而人力終有窮盡之時,中書政務(wù)浩繁,委實(shí)非臣一人所能決斷。故此,臣請陛下?lián)褓t任用,以充中書之實(shí)。”
聽到這番請奏,百官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自從去年秋天鐘乘因?yàn)檫B續(xù)不斷的彈劾辭官,右相一職便長期空懸,薛南亭確實(shí)非常辛苦。
期間李宗本曾經(jīng)提過幾次,意欲提拔吏部尚書李適之,但是李適之堅(jiān)辭不受,直言自身履歷單薄,無法勝任宰執(zhí)之位。
而除了李適之,朝中確實(shí)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所以這件事只能暫時擱置。
今日薛南亭再度提起亦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畢竟他身為左相有資格奏請立相。
此刻很多人包括蕭望之在內(nèi),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站在薛南亭身后的李適之。
難道錦麟李氏真的會父子皆宰相?
李宗本環(huán)視群臣,沉吟道:“薛相可有舉薦之人?”
“有。”
薛南亭沒有絲毫遲疑,高聲道:“臣舉薦定州刺史許佐入中書任右相!”
端誠殿內(nèi),一片寂靜。
陸沉猛地轉(zhuǎn)頭,眼神極其復(fù)雜,定定地看著薛南亭的側(cè)影。
這個時候朝臣們也都反應(yīng)過來,很多人不禁暗道原來如此,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
朝中除了薛南亭確實(shí)沒人壓得住李適之,但是許佐不同于一般的封疆大吏。
先帝在時,他、薛南亭和秦正并為三駕馬車,是先帝最強(qiáng)硬的擁躉,其人無論能力還是品格都無可挑剔,而且在先帝離去前便已經(jīng)是御史大夫,如今還兼著這個要職。
御史大夫兼定州刺史,許佐以這個身份被擢為右相沒有任何問題,關(guān)鍵在于朝中無論哪方勢力,都必須承認(rèn)許佐有這個資格。
陸沉的視線移向李適之,逐漸琢磨出一些蹊蹺的細(xì)節(jié)。
薛南亭的舉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然而李適之毫無不悅之色,這可以說是他城府夠深,但在陸沉看來,此人未免太平靜了。
陸沉迅速冷靜下來。
許佐入京擔(dān)任右相,于他而言不是一件壞事,經(jīng)過前兩年在邊疆的相識相交,許佐雖然不一定能成為他堅(jiān)定的盟友,至少不會想方設(shè)法拖他后腿,而且有這樣一位剛正的重臣在中樞盯著,相信陸沉?xí)馊ズ芏嗪箢欀畱n。
問題是誰來接任許佐?
龍椅之上,天子不急不緩地問道:“許卿家確為能臣,讓他擔(dān)任右相很合適,朕也非常放心。只是如果讓許卿家回到京城,定州刺史由誰接任呢?”
這種封疆大吏的任免,絕大多數(shù)官員都插不上嘴。
吏部尚書李適之邁步出班,行禮道:“啟奏陛下,臣有一人舉薦。”
李宗本頷首道:“說來。”
李適之緩緩道:“定州與敵境接壤,刺史雖為文職,但也不能完全不懂兵事,畢竟大戰(zhàn)一起,邊軍的后勤轉(zhuǎn)運(yùn)極其重要。許大人文武兼?zhèn)淇胺Q全才,繼任者至少要懂得相關(guān)的門道。故此,臣舉薦兵部尚書丁會為新任定州刺史!”
朝堂六部,兵部的地位和處境一直都有些尷尬,但是就像李適之所言,兵部尚書雖然不一定能領(lǐng)兵,對軍事肯定不會生疏。
這個舉薦合情合理。
李宗本思忖片刻,環(huán)視群臣問道:“眾卿家可有異議?”
薛南亭沒有反對,胡景文、景慶山、朱衡、楊靖等重臣也都沒有開口。
至于兵部尚書丁會,他臉上既有緊張,也有幾分流露出來的喜色和振奮。
他很早之前就想換個地方,兵部實(shí)在待得沒有意味,既要受中書轄制,又要面對軍事院那幫武勛的冷臉,還要時常面對底下那些驕兵悍將很不親切的問候。
那次李適之對他略作安撫,丁會以為這只是托詞,不成想轉(zhuǎn)機(jī)來得這么快,一時間心中躊躇滿志。
李宗本的視線停留在陸沉面上,溫言道:“秦國公,雖說一州刺史的任免無需武勛贊同,不過定州情況特殊,此地刺史尤其需要和邊軍主帥默契配合。卿身為定州大都督,執(zhí)掌十余萬大軍,在這件事上很有發(fā)言權(quán),朕想聽聽你的意見。關(guān)于許佐升任右相、丁會調(diào)任定州刺史這兩項(xiàng)安排,愛卿可有異議?”
陸沉再度出班,迎著天子溫潤的目光,他沒有過多思考,坦然道:“陛下,臣無異議。”
這個回答異常簡單。
丁會垂首低眉,心中涌起些許郁悶,似乎陸沉沒有反對他赴任定州,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薛南亭轉(zhuǎn)頭看了陸沉一眼,目光中有幾分愧意,旋即又化作贊許。
作為提議者的李適之則保持原先的姿態(tài)。
沒人能猜到他鎮(zhèn)定的神情下是怎樣的心思。
這位越來越受天子器重的吏部尚書只在心里默默感嘆了一句。
“真能沉得住氣啊,不過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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