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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業(y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喬蕤
五里霧中,渺渺茫茫——
仿是在透著層層紗帳去觀物。
除了那只煊赫洪烈的六龍寶鼎外,余著皆是透著一副朦朧模糊之相。
陳珩聽得那人聲音似在自己身后響起,剛欲轉(zhuǎn)頭,就被一只手慌亂按住肩頭,急聲勸止道。
“勿急,勿急,好不容易才將兄臺肉身拼湊的齊整!你這一動(dòng),若有什么閃失,豈不是要叫貧道前功盡棄了?”
那人苦笑道:
“縱使太始元真和兄臺的肉身修為再是個(gè)不凡,可離你險(xiǎn)死還生,也還不出一日的功夫哩!真君可是特意交代過,命貧道務(wù)必完愈你的傷勢,尤是不能留下什么難以覺察的細(xì)小暗創(chuàng),以免在日積月累下,妨害了道基!
也虧有真君的一道劍氣存駐腦神,入括炁海,在代替你做服炁煉形故事。
否則貧道縱是再自詡丹術(shù)了得,只怕也難將養(yǎng)好兄臺的這條性命。
不過話說回來,貧道自跟隨真君以來,還是見他頭一遭對外人這般的上心?若非身份對不上,我都疑心兄臺亦是密山喬氏的族人了……”
在自顧自絮叨一番后。
陳珩忽聽得聲音一停,然后響起一陣翻箱倒柜聲。
他將眼一瞇,定目望去。
只見依稀是一個(gè)面相憨樸的胖大道人正手捧著一根兒臂粗的大參,興沖沖快步趕來,獻(xiàn)寶也似的將大參往自己面前湊。
這味靈藥僅只一嗅,便也有股異香鉆入口鼻。
渾身如萬針砭骨的劇痛稍時(shí)一緩,炁海中鼓蕩如潮的真炁也安閑明朗下來,陳珩頓覺通體舒泰,腦神安寧。
真君——
密山喬氏、喬真君?
在越攸下得殺手之前,被喬真君給救下來了……
陳珩目光一動(dòng),剛想問詢,卻自覺咽喉處如被卡死了般,只模糊吐出了幾個(gè)音節(jié),連不成章句。
“以肉身硬扛小純陽雷,哪怕兄臺肉身修為頗有神異,但也不是這般的粗暴施為的,勿急,勿急,再等上個(gè)幾日,以貧道的神妙丹術(shù)手段,自然便無礙了!”
胖大道人見狀,連寬慰幾句,又笑道:
“這大參可正是真君特意交由我的,用作之后煉藥的一味主材,貧道先前也只是在丹書上聽聞過名字。
至于親眼見證,這還是頭一遭呢,兄臺可聽說過大哉延性參?”
符參老祖?
陳珩微微一訝,目光凝住。
胖大道人看出了陳珩眼中的訝然,拍了拍肚子,自得笑道:
“這參雖抵不過大哉延性參一般的珍貴,卻也是和那參多少沾親帶故,名為金陀參,可以去污化濁、補(bǔ)益真陽、增進(jìn)血?dú)狻?p/>
他又如數(shù)家珍般說出了數(shù)十味靈藥名字,才方稍稍一止,意猶未盡道:
“稍后這些靈藥,都是要和兄臺入那六龍寶鼎里走一遭的,好了,貧道也是在此許久未曾遇得生人,才一時(shí)多嘴忘形,勿怪,勿怪!
以寶鼎蒸煮形體,可是樁疼痛難忍的慘事,兄臺還是稍睡片刻為好,貧道要開始放手施為了嘿!”
話音落時(shí)。
胖大道人把腦后一拍,便有一道黃煙飛出,比電還急,往陳珩面門上猛烈一撲。
陳珩只覺眼前黃光一閃,隨即便似是頭重腳輕一般,忽有了一股沉沉的昏沉之感,頓時(shí)暈厥過去。
“這口六龍寶鼎可是法器之屬,沒想到真君居然特意賜給了我?好!甚好啊!剛好今日就來個(gè)初試牛刀!”
胖大道人心念一動(dòng),便開了鼎蓋,將陳珩挪移進(jìn)鼎中。
他搓了搓手,滿臉都是掩不住的振奮、喜悅之色,念誦幾句,伸手掐了個(gè)法決。
登時(shí)間。
只見鼎身內(nèi)轟然爆開一聲巨響,火光一現(xiàn)一隱。
六龍皆睜了目,長吟不斷,口中吐出滾滾香霧,轟轟然彌了整間殿宇。
不知過得多久。
待得陳珩心中一陣悸動(dòng),猛然睜了雙目,醒轉(zhuǎn)過來時(shí)。
只覺得渾身輕靈無比,耳聰目明。通體穢氣全消,比之先前何止精神百倍。
“這鎖……”
他將目低下,左右一顧。
這才發(fā)覺自己而今正身處那口大鼎中,六龍俱化作金鎖一條,將軀殼捆縛住,分毫動(dòng)彈不能。
在發(fā)力一回后,見金鎖竟是紋絲不動(dòng),便也不再空耗氣力。
鼎中還殘存著些許藥液,光華漾漾,煞是奪目好看。
而那鎖住他肉身的金鎖似是活物一般,正響徹開若有若無的呼吸之音,
將鼎中藥液聚煉進(jìn)入軀殼內(nèi),幫助陳珩調(diào)息理氣,滋養(yǎng)炁海經(jīng)脈。
他猜想這金鎖功用恐是懼他在鼎中蒸煮中耐不住苦楚,被生生痛醒,難免亂了施術(shù)的步驟,才特意做此布置。
念及至此,陳珩也不再多想,體察了一番這玄奇變化,便目光轉(zhuǎn)動(dòng),看向自己而今身處的地界。
只見這赫然是一座內(nèi)里甚為寬廣的大殿,由四根龍龜大柱做內(nèi)里支撐,別有一番氣象。
數(shù)十口銅爐藥釜,丹臺火灶皆是零散錯(cuò)落著。
殿中最左布有一方斑駁玉案,通體滿是煙熏火燎的板壁痕跡,其上堆疊有一捆捆如山般的書簡,還有幾本似是不慎被掃到案下,微攤一角。
陳珩定目觀其字樣,倒依稀像是丹術(shù)藥典一類的典籍。
而最過惹得人矚目的。
卻還是殿中正位處,一面高約十丈,光刻鑒人的仙鶴銅鏡——
陳珩所置身這口的六龍寶鼎,離銅鏡并不算遠(yuǎn)。
他一看鏡中自己的形貌,便目瞳微縮,頗有些吃驚。
“這具貌相,給修道帶來的唯有無數(shù)煩惱……而今倒是暫時(shí)被遮去了,也不知究竟是禍?zhǔn)歉#俊?p/>
陳珩見狀不禁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只見此刻鏡中。
他整張臉赫然是青紅相映的一片,顏色鮮艷,猙獰無狀,若是放于俗世中,只怕能止小人的夜啼。
“應(yīng)是藥性太過,在鼎中又火候失當(dāng),才煉出了此般下場?”
陳珩稍一感應(yīng),也得出了個(gè)大差不離的結(jié)論。
他自覺至多過得半月,便能化去這股淤結(jié)的藥力,重回原貌,并更不在意,從鏡面抽離回了目光。
只是左等右等,直至鼎中所剩無多的藥液都已殆盡后。
六龍化形而成的金鎖還是牢牢困縛住肉身,紋絲不動(dòng)。
陳珩向外呼喚幾句,也不見什么道童入內(nèi),又等候許久都不見什么人影。
于是索性將心神溝通金蟬,進(jìn)入到一真法界里去。
短瞬的恍惚后。
依舊是那片上無天日月星、茫茫無野的空間——
陳珩舒展手腳,緩緩?fù)鲁鲆豢陂L氣。
只覺沉疴盡愈,周身經(jīng)脈、穴竅無不運(yùn)使靈便。
此時(shí)腹中。
已是赫然多出了一口皓白瀲滟的炁光之海,燦如琉璃凈華,正在徐徐而動(dòng),潤澤形骸,源源不絕也似!
“筑基第一重——炁海生化,總算是成就此境了。”
他感慨一聲,將袖一抬,疾放出來了一道匹煉也似的白色真炁,“轟”得往地面一落。頓時(shí)砸得渾濁煙塵四起,現(xiàn)出了一個(gè)深深大坑!
“這便是真炁?倒是不凡!”
陳珩又取出雷火霹靂元珠等符器,輪番運(yùn)使了一遭。
見種種符器威能皆非往日間以胎息驅(qū)策時(shí)可比,往往要強(qiáng)出了數(shù)倍不已,這才滿意收起。
胎息與真炁本就不可置于一處并論。
他之能夠以練炁境界逆伐筑基真修,那是因“太始元真”本就為宇內(nèi)外一等一的練炁法門,舉世罕有!
在選擇以此法門成就筑基境界后,自也是在體內(nèi)筑定下了深厚到無以復(fù)加的道基,臻至了那“呼接天根、吸通地脈”之境。
而成就筑基后。
陳珩非僅是一身戰(zhàn)力暴漲,壽命延長。
在雙目閉起,腦中靈感轉(zhuǎn)動(dòng),一番細(xì)細(xì)體察后。
他心頭一震,還得出另一個(gè)讓人欣喜的結(jié)論。
他的資質(zhì)、根骨,在筑基后皆是增進(jìn)了!
這具軀殼的修道天資并不如何,比之尋常的中人之姿,都還要略遜色些,屬實(shí)不是什么適合道途的寶體。
剛來此世時(shí),為了證得胎息存身,都是不知在一真法界內(nèi)自戕了幾多次。
死死生生了無數(shù),才方悟得“死生畏怖,神明自得”一句的真意,從此脫離凡軀,踏得仙門。
而往日間修行道術(shù)時(shí),也亦是在靠著水磨的功夫,一點(diǎn)點(diǎn)攢集經(jīng)驗(yàn),堆疊感悟。
但今番在筑基后。
他腦中靈感大增,神意如是蛻去了一張舊皮,換為新貌。
往日間需苦思才能解除的道疑問難,而今只要幾個(gè)轉(zhuǎn)念,便能夠得出答案。
這一玄妙變化,令陳珩不禁拊掌大笑起來,神采如飛。
“還有我的劍道境界……”
他將手望空一布,隨著一道金光照徹于身,登時(shí)便拿住了一頁摩訶金書。
摩訶勝密光定
名姓:陳珩。
功法:太素玉身(玄境八層)、陰蝕紅水(小成)
、先天大日神光(小成)、散景斂形術(shù)(小成)、動(dòng)靜雷音導(dǎo)引術(shù)(大成)、小赤龍劍經(jīng)(大成)、極光大遁(——)……
法寶:青律劍(中品符器)。紫金破煞錘(中品符器)、雷火霹靂元珠(中品符器)、浮玉蜃珠(中品符器)、火鴉壺(中品符器)……
劍道:第一境——十步一殺。
道行:筑基一重——炁海生化(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jīng))。
“十步一殺,一番艱難苦恨,總算是證得了這個(gè)劍道境界!”
他將金書上下打量數(shù)遍,尤是在劍道一列反復(fù)看了幾次,不禁歡欣。
而同時(shí)。
心中又不免疑惑。
同其他道行、法寶等列不同。
那“第一境——十步一殺”的字樣,卻是閃滅無定,忽隱忽現(xiàn),似是如瀾浪起伏一般。
“看來非僅只‘十步一殺’,對上小純陽雷的那一劍,已是摸到第二境——?jiǎng)σ饣蔚囊唤z門檻了?”
在那肉身已然零散破碎,胎息枯竭的景狀下。
能渡得最后一道小純陽雷的死難,一劍斬卻罰劫。
只憑借一個(gè)“十步一殺”的劍道初境。
也的確似是還力有未逮……
不過縱而今再做嘗試,卻是再也斬不出那連自己都覺得驚異的一劍,冥冥之中,如是缺少了些什么。
在運(yùn)使許久,最終只在指尖微微現(xiàn)出了一絲針毫般的劍氣后,陳珩微微將頭一搖,便也暫時(shí)緩了。
然而還不待他在一真法界內(nèi)繼續(xù)熟悉筑基境界,現(xiàn)世的肉身忽聽聞?dòng)幸魂嚠愴憘鱽怼?p/>
陳珩心中一動(dòng),將神意轉(zhuǎn)瞬抽離,便也退出了法界內(nèi)。
抬眼時(shí)。
但見煌光囂騰,鶴動(dòng)如飛——
不遠(yuǎn)處,那面光可鑒人的仙鶴銅鏡顫搖一聲,翻出了一陣斑駁光彩,隱隱約約,似在鏡面中凸出了一片異景來,然后便有一道女聲自里內(nèi)興高采烈響起。
“胖師兄,胖師兄!我今日告假,不必學(xué)琴,特意來找你求教啦!你快幫我看看,我新煉的這枚玉肌丹,到底品相怎么樣!”
那道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又興沖沖的,渾像是一只云雀快活蹦跶在還依稀帶著些早露的枝頭。
叫人光聽聲音,就不自覺會在面上浮出笑意來。
陳珩聞言便臉色一變,試圖將身一動(dòng),可那道金鎖仍是好死不死的,緊緊在定著肉身。
“不好……”
他一時(shí)下意識皺了皺眉,兀得沉默,神色冷了下去。
很快。
在如水紋般的蕩漾后,銅鏡中兀得現(xiàn)出了一個(gè)姿顏姝麗、顏色也明媚如花的少女。
她年方不過十六七歲,卻已生有傾世之姿,梳著精致的墜馬髻,頭上寶爵釵,腰配翠瑯玕,一身湖綠色短襦長裙更是輕巧如煙籠,束腰曳地,可謂妍巧華美至極。
遙遙望之,便似是神女踏波而來,叫人望之生慚,莫敢仰視。
“呀!”
那少女白皙纖長的手指間,本是捻著一顆丹丸,在得意洋洋高舉著。
卻見到鼎中的陳珩中,頓時(shí)嚇得一哆嗦,驚呼出聲。
手忙腳亂間,丹丸也不知咕嚕嚕墜向了何處。
“這是胖師兄的洞府……你是誰,怎么會在他的藥鼎里?難不成是胖師兄新收的徒弟,不對,如果收徒,師兄肯定會同我先說一聲的!”
在一片寂然的沉默中,鏡中舉袖捂住臉的少女,終是率先打破了尷尬。
她面頰泛紅,支吾了半晌后,吭吭哧哧開口說道:
“你怎么……你怎么赤著上身,也不穿一件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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