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野獸們的榮耀 第六百八十三章 前途未馬,你我皆是黑腚

“不許跪！”

午夜，一聲槍響震蕩在石嶺關(guān)外災(zāi)民聚集處，而這聲槍響，讓所有想要屈膝的災(zāi)民，全都愣住了。

這還是許朝陽第一次使用師長給的配槍，如今槍這東西對于許朝陽來說，裝飾的意義大于使用，可今天，這把槍用的應(yīng)當應(yīng)份。

十五分鐘之前……

許朝陽率領(lǐng)川軍超載歸來，幾乎每一輛卡車都嚴重超載，超載程度達到了需要在頂上使人壓著的地步，車上的糧食比駕駛室足足高出了半個身位還多。

他給那列火車上能帶走的糧食全帶走了，不僅裝滿了所有卡車，除此之外的每一名川軍，幾乎都是連扛帶抱的扛著糧食……

許朝陽那名通信兵還在此刻說出了一句至理名言：“我么打小就不會撒謊，首長，這玩意兒背著抱著一邊沉。”

那給許朝陽樂的，伸手就在這個滿腦袋是汗的通信兵腦袋上胡擼了一把，這通信兵要是生在他那個時代，準是個網(wǎng)紅，一嘴易于傳播的屁話，還半點實質(zhì)作用都沒有，這種網(wǎng)紅還不惹禍呢，不會讓人動不動就給封了。

石嶺關(guān)。

當他們再回來的時候，那些災(zāi)民看這群人的表情全都變了，從最開始的注視、到不受控制的起身、再到雙眼直勾勾的望著，身上似乎被什么東西驅(qū)使著要做出某種行為似的……

他們要搶！

即便是這群難民已經(jīng)餓到了腦子里沒有任何思緒，可從動作上來說，這幫子人就是要搶。

“警戒！”

鄧西侯冷靜且殘忍的喊出了這句話，無數(shù)川軍戰(zhàn)士將糧食堆積在大野地里，重新端起了槍，一時間，災(zāi)民和川軍在石嶺關(guān)外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噠噠噠噠噠噠！

此時，石嶺關(guān)城關(guān)處機槍聲突然響起，打斜沖著天空射出的子彈，震蕩在即將躁動的空氣里，一瞬間，令所有災(zāi)民都在震懾之下停止了正在進行中的動作。

朱融在城關(guān)上放聲嘶吼：“讓俺們老頂過來！敢輕舉妄動，老子都他媽給你們‘突突’嘍！”

朱融覺著自己挺牛逼呢，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了饑餓是什么，因為擋著路的災(zāi)民，就沒有一個肯讓開的！

槍聲震蕩下的災(zāi)民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過是象征性的扭了扭頭，可緊接著，所有災(zāi)民都再次看向了許朝陽他們所攜帶的糧食方向。

餓，能讓人變成鬼。

但，在變成鬼之前，白天和許朝陽有過交流的老人，出來了。

“軍爺……軍爺……”

那老頭腿腳變輕快了，樹枝拐杖好像是他的第三條腿一樣，在兩條腿之間不斷輪換著，等他站在了所有災(zāi)民身前，望著川軍手里的槍械，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軍爺！”

他踮著腳沖許朝陽揮手，生怕對方看不見，聲音的尾音兒都喊出了顫音兒。

“您，這是得勝歸來了？”

許朝陽往裝滿糧食的麻包一坐，身前，是端著仿捷克式輕機槍的川軍，就這輕機槍，剛才搶糧車的時候四挺里有兩挺都啞火了，也不知道成都兵工廠是怎么造的，反正是故障頻繁。

“啊！”

他一只腳踩著麻包，半轉(zhuǎn)身回望著那老頭。

“您，把糧食帶回來啦？”

老頭看著許朝陽腳踩這些糧食的動作，直咽口水，像是在幻想中，已經(jīng)聞見了香味兒。

“能不能分給我們點兒？”

那可憐的動靜、渴望的眼神，和凌空伸出去的手！

讓人在這種時候根本就顧不上什么禮義廉恥……

可許朝陽，卻在此時此刻看著他問了一句：“憑啥！”

這回連鄧西侯都側(cè)目了。

他們出來不就是……給這群災(zāi)民搶糧食來了么？當時跟忻縣那間小屋里，幾個人就是這么商量的，你許朝陽口口聲聲的說災(zāi)民如何如何可憐，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怎么在眨眼之間全變了？

“咱都是人……”老人剛說出四個字，許朝陽立即打斷道：“鬼子也是人，他們遭了災(zāi)，老子也得救啊？”

“您作為父母官……”老人還能有什么招？使勁給許朝陽往高了抬唄，可萬萬沒想到，許朝陽還就不吃這一套：“我是忻縣的父母官，不假！可至今為止，我217可沒讓一個忻縣的老百姓餓著，更沒讓從察哈爾過來的災(zāi)民餓著。”

此時，這要是碰上一個還能思考的人，下一句肯定得說：“察哈爾的災(zāi)民你們都救了，也不差我們這幫人了。”可老人都餓懵了，好半天都沒張開嘴，許久才說了一句：“軍爺，那要我們干什么，你們才肯給點糧食？”

許朝陽不是要在這群災(zāi)民面前說上句兒，他在這幫人面前說上句兒能有什么快感？這幫人已經(jīng)活不起了！

他是想讓這幫人有規(guī)矩、聽教化，不能等石嶺關(guān)大門敞開的時候，招進去一批任嘛不干的大爺吧？這些人要是吃便宜飯吃上癮了，有一天你讓他們自己掙飯吃的時候，那你可就成全民公敵了，所以，在接受難民之前，必須將一切都想好，絕對不能馬虎。

收容災(zāi)民，從來都不是給糧食了事那么簡單，這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否則某地災(zāi)民遍布歐洲的時候，出現(xiàn)了多少麻煩？連強……這種事都干得出來！

大災(zāi)如虎、災(zāi)民亦如餓虎，如果此時此刻你拿捏不了他們，那等這只惡虎吃飽了，就該盯著你甩舌頭了。

這時，老人身邊一個還算年輕的小伙子站了出來：“軍爺……俺能說話不？”

“俺有氣力，吃哩也不多，只要讓俺吃飽了，俺可以干活！”

他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話音極小，可越往后就跟越能找著調(diào)似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一秒，所有災(zāi)民都像是知道了該說什么，一個個在人群中高舉著手喊道：“俺也能干活……”

“俺有氣力！”

鄧西侯看了許朝陽一眼，他這回明白眼前這個人為什么能統(tǒng)領(lǐng)217，甚至治理忻州了。

“別喊了！”

許朝陽在人群中一伸手，將所有災(zāi)民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剛才說話那個小伙呢？站出來！”

小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了出去，看向許朝陽。

“知不知道你把話說到最后的時候，為什么會聲音越來越大？”

小伙搖晃了幾下腦袋，許朝陽這才繼續(xù)說道：“因為你有底氣！”

“你愿意干活換取糧食，而不是堵在忻縣門口伸出手來跟我要！”

“你想靠著自己的氣力干活掙嚼谷兒，這話在哪說出來也不丟人！”

許朝陽起身看向了所有的災(zāi)民，緩步走出了川軍的保護，孤身一人站到了所有災(zāi)民面前，他沒怕，更不覺著有誰會傷害自己，這就是我黨麾下軍人的自信，換身軍裝你試試！

“可，在自己掙飯之前，肚子里得有點食兒吧？”

“所以你們在受了災(zāi)之后，找地方收留、期望獲得援助，這些，我許朝陽都能理解，可退一萬步講，天底下哪有白給的晌呼飯？”

“這一個小小的忻州，哪養(yǎng)活得起你們過萬的災(zāi)民？”

“現(xiàn)在，你們明白我為什么不能白給你們糧食了么？”

這是許朝陽第一次演講，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演講，同時，他也才知道原來那些大人物的演講不僅僅是演講，絕不是為了展現(xiàn)自己的口才而展現(xiàn)口才。那些慷慨激昂的話在說出來的時候，每一句都有目的！

“兵災(zāi)、洪災(zāi)、饑餓……這天底下所有不好的環(huán)境幾乎都讓你們趕上了，你們有資格抱怨，有資格痛罵‘蒼天不公’，有資格祈求別人的可憐，更有資格在獲得別人同情的同時，接受施舍。”

“可你們要清楚的知道，在你們祈求別人的時候，主動權(quán)在誰手里？”

“在誰手里！”

許朝陽的用意是要告訴災(zāi)民，只有自己有了改變思想的想法，才能去尋求改變，可有那個災(zāi)民比他悟得還透，伸手一指川軍手里的槍：“誰有家伙就在誰手里！”

不是啊……

咱不是這個意思！

許朝陽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自己和思想工作粘上邊兒，總有人會被帶跑偏嘍，那一個個就沖著軍閥割據(jù)的思想道路狂奔下去，連頭兒都不帶回的。

許朝陽趕緊給他往回掰：“在別人手里！”

“你們想這么活著么？”

“就不想挺直了腰桿了的活著！”

他往正路上引領(lǐng)這些災(zāi)民的時候，沒人回應(yīng)他，就跟餓過勁了似的。

可許朝陽嘗試著往另外一個方向稍微一偏，頓時引起了一片呼聲……

“就不想自己當家做主，每天能不能吃上飯都由自己說了算？”

“告訴我，想還是不想！”

依然是那個年輕人，他就跟徹底想明白了似的，沖著許朝陽直接伸出了手：“給我槍！”

一時間，周遭的所有人都傳了鬼哭狼嚎般的喊叫聲：“給我們槍！！”

“我們愿意跟你去搶！”

“嗚！！！”

“嗚”

許朝陽一把就給這小子的嘴捂上了，還在人群前不好意思的回頭看了一眼鄧西侯……

這話能說啊？

這話是能說的？

咱許朝陽現(xiàn)在是正規(guī)軍！

帶著你們出去搶，像話么？

或許，美術(shù)生就是煽動的三德子吧？

原來利用人心底的裂縫，比讓一個人通過學知識、學文化而覺醒，竟然簡單了這么多，怨不得美術(shù)生會不斷的這么煽動他們國民的情緒。

鄧西侯還嫌不夠亂的站在后邊沖著許朝陽豎起了大拇指，還跟旁人說了一句：“這得學啊，看看人家十八集團軍……”

許朝陽都快哭了！

“安靜！”

當他再次將雙手舉起來，這群災(zāi)民就跟受過訓練似的，陸續(xù)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眼睛里冒著火般看向了許朝陽。眼下，許朝陽怎么擺弄他們怎么是，他手里不光有糧，還有槍！

“都聽著，當兵，不是那么簡單的事，眼下忻州兵源充足，也不需要你們上戰(zhàn)場上去玩命；但，忻州的建設(shè)還十分缺人，如果你們愿意，明天天亮，我會在石嶺關(guān)外設(shè)下粥棚，我愿意管你們的第一頓飯！”

“可第一頓飯吃完之后，還想吃下一頓的，我會讓人在石嶺關(guān)內(nèi)設(shè)置學堂，學習通過的，可以進入忻州，下煤礦掙自己的第二頓飯，當然，在此之前，還有大夫給你們檢查身體，身上有傳染病的，得經(jīng)過治療之后，才能進入忻州。”

“但是，我得提前和你們說好了。”

“這忻州，進去容易，出來可難！”

“想要在這兒站穩(wěn)腳跟，房子，你得自己建，糧食你得自己種，得服從管理，聽明白沒有！”

這些災(zāi)民哪喊得動啊？

可許朝陽卻突然瞪起了眼睛，大聲喝問：“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

“明白了……”

一個個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但，起碼他們已經(jīng)在努力學習什么叫‘規(guī)矩’了。

那老人目光閃爍的看向了許朝陽，問了一句：“軍爺，那我們這些歲數(shù)大的，已經(jīng)干不動活的了呢？”

“挖不動煤，還織不了布么？織不動布，還納不了鞋底子？就算是眼神兒不濟了，精神兒也不夠，還看不了孩子？”

“我就不信，這么大個忻州，還不能給你們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另外，女人也得工作，忻州不光有煤礦，還有火電廠、醫(yī)院、待建的被服廠、軍糧加工廠，總之，我每天只管頭一頓粥，而且只管一個星期，要是在一個星期之內(nèi)你們都不能在忻州找到讓自己活下去的營生，無論男女老少，都給老子下井挖煤！”

他還拿下井挖煤當苦難呢，可在這群災(zāi)民眼里，能下井挖煤已經(jīng)是恩賜了……

老人按照自己的習慣‘噗嗵’一聲就跪在了許朝陽面前，高舉雙手的呼喊：“青天大老爺！”

許朝陽一看其他人也要跪，連忙給槍掏了出來，沖著天空扣動扳機喊道：“不許跪！”

那即將彎曲的膝蓋都被這一聲槍響阻止了，許朝陽知道這時候自己得說點什么，得說點什么激動人心的話作為結(jié)束語，于是，他給當初那句非常著名的網(wǎng)絡(luò)用語想起來了，可是，許朝陽還是緊張了……

許朝陽看著眾人注視向自己的目光，為自己第一次演講而激動萬分的喊道：“前途未馬，你我皆是黑腚！”

說罷，美滋滋的走到了石嶺關(guān)城下，沖著朱融喊道：“開門，借糧！”

通信兵捂著屁股捉摸了半天啊……他害怕了，自己腚黑這事，首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