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獄大帝 第四百零八章 紅蓋頭

在伊奈的帶領(lǐng)下，葉桀一行很快便來到一座氣派不凡的樓閣前。

入口處，是一道宏偉的鳥居，紅色的木樁高聳入云，宣告著此地的神圣與莊嚴(yán)，樓閣外懸掛的大紅燈籠，散發(fā)著幽幽玄光，更為此地增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氛圍。

穿過前方的寧靜庭院，伊奈對身后兩人，尤其是雪女道：“這里便是巫王神社，請在此稍等片刻，我這便向紅蓋頭通報你們求見……既然你們要找它，想來準(zhǔn)備好要付出代價了。”

雪女用力點頭，待到伊奈離去后，便陷入沉默，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內(nèi)心卻罕見的多出幾分躊躇。

葉桀并未在意，只當(dāng)她是愿望達(dá)成時的緊張與期待，轉(zhuǎn)而四下張望起來，心中卻異常冷靜：“巫王神社……看來這里就是巫神殿的神社總舵，興許巫神殿主就在這里。”

張望之際，葉桀也在庭院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先前尋死的武士之魂。

葉桀稍加思忖，便主動湊上前去，熱切道：“你是剛剛那位武士？沒想到在這還能見到你。”

“你是……先前幫我赴死的恩人？這可真是太巧了。”

一見葉桀，武士也顯出極大的熱情，不管在哪，實力高強(qiáng)之人都更容易獲得尊敬，葉桀僅一擊便滿足武士壯烈而亡的愿望，他深深明白兩人實力差距猶如鴻溝，對葉桀也更加敬佩，能死在這樣一位強(qiáng)者手中，倒也不枉此生。

對于巫王神社的內(nèi)部情形，葉桀并不了解，正好趁這個機(jī)會，向武士詢問一番，便開口道：“我看你一個人，在庭院外站著，你在這里干什么呢？”

武士不疑有它，回答道：“今日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日，我馬上就要成為蝕心魂魄，供巫女驅(qū)使，我想好好感受庭院中的鮮草氣息，往后想再感受這樣自然的氣息，只怕只有到每年還陽節(jié)的時候了……”

“哦？”葉桀似乎聽出了什么，順著問下去，“成為蝕心魂魄后，不是要被巫女煉化，封印在體內(nèi)嗎？你怎么還能自如行動？”

“你不知道嗎？”武士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你們不是本地妖鬼吧，這些事，在當(dāng)?shù)厥兰铱芍^人盡皆知，并不算什么秘密。”

葉桀緩緩開口：“愿洗耳恭聽。”

武士解釋道：“拿我為例，我一生修成了兩種化境功法，五種大成功法，只要巫女將我變成蝕心魂魄，并且封印在體內(nèi)，就能借用我的力量，哪怕一日都沒修煉，也能完美施展出我生前所學(xué)的所有功法，從而實力暴漲。比我更強(qiáng)的蝕心魂魄，怕是只有那些妖怪的魂魄了。”

葉桀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他早先便知曉，又聽武士說道：

“只是，這么做并非沒有代價，巫女借用這股力量的同時，也會令我的蝕心魂魄沾染戰(zhàn)斗時留下的怨念與煞氣，久而久之，我的靈魂便會遭到污染，成為徹底失去理智，只知殺戮的兇殘惡鬼。”

說到最后，武士嘆了一聲：“為了凈化蝕心魂魄中的煞氣，巫女們的辦法，便是將體內(nèi)封印的鬼魂，每年集中一日放出體外，讓那些鬼魂不受顧慮的自相殘殺，從而將當(dāng)中積累的煞氣宣泄一空，來年繼續(xù)為巫女所用。而巫女們放出鬼魂的那一日，便是每年的還陽節(jié)。”

“什么……”

聽完武士講述，葉桀愣在原地，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盡管早就聽說，還陽節(jié)當(dāng)日會有惡鬼橫行，人間眾生噤若寒蟬，但當(dāng)中的隱秘，還是深深出乎葉桀的預(yù)料，搞了半天，那些惡鬼分明就是巫女自己放出來的，目的便是凈化鬼魂積累下來的煞氣。

“如果還陽節(jié)上的惡鬼，都是巫女放出來的，那這里的人們，為何如此敬重巫女，難道不應(yīng)該為此事充滿敵意嗎？”葉桀不禁發(fā)問。

武士只是回答：“巫女此舉也是迫不得已，蝕心魂魄乃是她們的力量根源，再說了，如果不是巫女保護(hù)，尋常百姓只怕早就被那些兇殘的妖魔殘害一空，與之相比，還陽節(jié)也不算什么。只要提前做好防護(hù)準(zhǔn)備，擺上相應(yīng)的符箓、貢品，又或是咒物，倒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頓了頓，武士笑道：“說起來，我小的時候調(diào)皮貪玩，還陽節(jié)當(dāng)日并未歸家，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可將我嚇得不輕，眼見街道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重重鬼影，便靈機(jī)一動，將腦袋藏在衣領(lǐng)之下，裝成鬼魂中的一員，還真讓我蒙混過去，算是親眼見證了百鬼夜行……”

葉桀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口道：“既然巫女的力量來源，很大一部分都源自于體內(nèi)封印的鬼魂，那當(dāng)她們放出蝕心魂魄的還陽節(jié)，豈不是她們最虛弱的時刻？”

武士沉吟一番：“這個問題，我倒沒有想過，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的……不過有巫王坐鎮(zhèn)于此，就算巫女當(dāng)日虛弱，也沒有人敢打神社的主意。”

葉桀不答，看來魔羅殿主將刺殺時日，選在還陽節(jié)當(dāng)日，只怕早就已經(jīng)算計好這一切。

葉桀換了個話題，感慨道：“若是每一個蝕心魂魄，都像你這般強(qiáng)大，只怕就連妖魔，也不是那些巫女的對手。”

武士笑了笑，葉桀分明比他更強(qiáng)，能夠得到這位強(qiáng)者的稱贊，也令他的內(nèi)心暢快不少：

“倒也不是所有蝕心魂魄，都像我這樣。越是強(qiáng)大的魂魄，便需要越久才能完成蝕心，有時候，實在沒有魂魄了，巫女也會封印實力較差，甚至沒修煉幾天的鬼魂，在我前面便有一位巫女之魂受到處罰，成為蝕心魂魄。聽說不久前，巫神殿用來蝕心的重要靈脈，竟然被別的閻羅殿搶走了，真是豈有此理！”

葉桀干咳一聲，他說的受罰巫女，應(yīng)該就是百早魚了，不過葉桀可不想告訴他，搶走巫神殿靈脈的，正是葉桀本人。

兩人交談之際，卻見先一步離開的伊奈再度返回，對雪女道：“紅蓋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可以去見它了。”

雪女深吸口氣，一聽到紅蓋頭的名字，原本忐忑不安的內(nèi)心，如今也狂跳起來，久久無法平靜。

心底的畏懼與擔(dān)憂，讓她用力抿唇，眼神哀戚，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事物一般。

葉桀看出了她的異樣，便問道：“怎么了？你不是想見紅蓋頭嗎？怎么機(jī)會到了眼前，你仍舊遲疑不定？”

雪女嘆息一聲，雪白的睫毛下，是一對充滿擔(dān)憂的眼瞳：“我沒事，只是一想到要失去的東西，便有些害怕……”

葉桀有些無奈：“只可惜紅蓋頭不收陰德，要是它收陰德的話，我還能幫你幫到底，現(xiàn)在就只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紅蓋頭到底要收什么？”

雪女凄慘一笑：“再多的陰德，也滿足不了紅蓋頭，它收的，乃是我心中最珍貴的記憶，是我的情絲……傳說中，紅蓋頭是某位不得了的存在的妻子，但在新婚當(dāng)日，紅蓋頭的未婚丈夫卻棄她而去，徒留她一個人，自那之后，紅蓋頭便瘋了，最終流落到巫神殿，靠收取人們的情絲，不斷吞食人們最珍貴的記憶，以此撫平心中的悲苦。”

“是嗎……”

葉桀深吸口氣，聽起來紅蓋頭并是什么神魂，更像是充滿怨念的惡靈，她真的能幫助雪女，見到遠(yuǎn)在天邊的丈夫嗎？怎么聽起來一點也不靠譜？

不管怎么說，紅蓋頭都是雪女唯一的希望，為了這一縹緲至極的希望，雪女從白頭山動身，跟著眾人一同穿越遼闊的陸地，渡過無際的東海，終于來到紅蓋頭面前，她說什么也不愿放棄。

“不用害怕，我會注意的，要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我不會讓紅蓋頭傷害到你。”葉桀緩緩開口。

有了葉桀的這番話語，雪女也安心不少，緊繃著的那根弦，而今也松了開來，轉(zhuǎn)而道：“謝謝你，你和夏薇，是我遇見過最好的人。你們對我的幫助，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

“最好的人嗎……”

聞言，葉桀無奈而笑，也不知夏薇聽到這番話，又會作何感想？與其追求那些漫無邊際，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改變世界的理想，還是被幫助者的道謝，更令人舒心。

“你對夏薇的謝意，我先替她收下了，倘若日后我再見她……我會替你傳達(dá)的。”葉桀收斂笑意，緩聲回答。

不遠(yuǎn)處，伊奈已經(jīng)等的不耐煩了，催促起兩人道：“你們還去不去了？我還有其他工作等著做，別以為我很閑，不要給我添麻煩啊！”

聞言，葉桀頗為無奈，伊奈身上的那股干勁，倒是符合最佳鬼差的性子，便向身旁的雪女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向前。

雪女也放下心中的不安，快步向前，很快便來到一處別致的廂房，拉開房門，廂房內(nèi)部的情形，令她目光一顫。

卻見廂房內(nèi)部，燭火飄搖，光影婆娑，周遭擺滿鮮紅的蠟燭，到處都是瑰色的布匹，那股喜慶的顏色中，透著幾分端莊神圣，儼然一副大婚之景。

房間中央，跪坐著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影，它一身紅裙，坐姿端正，一絲不茍，動作間充滿認(rèn)真，每一個呼吸都小心翼翼，像是在等候情郎來臨的閨秀，頭上蓋著鮮艷至極，繡著金絲線的紅蓋頭。

“它就是紅蓋頭嗎……果真人如其名。”

將廂房中的身影看在眼里，葉桀眼瞳一顫，饒是以他的感知，也判斷不出紅蓋頭的境界，又或者它到底是人還是鬼。

雪女倒是沒想那么多，她此來東瀛，正是為了找尋紅蓋頭，當(dāng)下便學(xué)著紅蓋頭的模樣，與它對坐一堂。

本就燭火昏暗的廂房內(nèi)，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相互對坐，非但沒有大婚時的喜慶之感，反倒平添幾分難以言敘的詭異。周遭沒有歡笑，沒有喜悅，有的只是無邊的死寂。

伊奈提醒雪女道：“你想要見誰，就說出他的名字，同時在腦海中想象著他的樣貌，想象著與他在一起的回憶。”

雪女依言照做，她闔上雙眼，單薄的眼皮下眼珠骨碌碌的轉(zhuǎn)動，腦海中回想起過去種種，當(dāng)中既有花前月下的美好，也有吵架斗嘴的煩悶，種種回憶交織一堂，最終化作她最珍貴的情絲，而她哽咽開口：“我要見長青。”

“掀開他的紅蓋頭。”伊奈再度提醒。

雪女身形一顫，想起關(guān)于紅蓋頭的種種傳說，內(nèi)心中的思念再也壓抑不住，連忙伸手，伸到一半，動作忽然慢了下來，緩慢中蘊(yùn)藏著盡可能的小心，一點點地揭開與自己對坐之人的紅蓋頭。

“長青……真的是你嗎？”

待到紅布揭下，望著對面那張熟悉的面孔，雪女語調(diào)哽咽，悲傷占據(jù)心頭，一時間大哭起來。

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就連葉桀，也不禁感到頭皮發(fā)麻，當(dāng)遮面的紅布掀開后，出現(xiàn)在紅蓋頭下方的，赫然是位模樣俊朗的男子，而他搭在腹前的手掌，也在悄然間發(fā)生變化，手背從女子般的光滑柔嫩，迅速蠕動臌脹，轉(zhuǎn)而變成男子一般的厚實粗糙。

葉桀使勁眨了眨眼，不光是外貌，就連紅蓋頭的氣息，也從剛開始的什么也感受不到，變得與雪女丈夫一模一樣，境界維持在二轉(zhuǎn)地仙層面，與葉桀最初的感受天差地別。

紅蓋頭被揭下后，長青愣了愣，他低下頭，望著自己身上的鮮紅衣物，還有對面的雪女，尚未弄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直到耳邊傳來雪女的啜泣，這才回過神來，伸手用力將她抱在懷中，口中喃喃：

“雪靈，我在這里，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嗎？我剛才明明還在噬魂淵中受罰……不過，就算是夢，如果能永遠(yuǎn)這樣下去，倒也挺好。”

將這一幕看在眼里，葉桀內(nèi)心巨震，這下他終于明白，紅蓋頭究竟是如何找到雪女的丈夫了。

原以為紅蓋頭有什么法子，能夠聯(lián)絡(luò)到噬魂淵下的修羅，可結(jié)果徹底出乎葉桀預(yù)料，只需將那遮面的紅布揭開，雪女便達(dá)成所愿。

“只是記憶所形成的假象，還是……不，這不是假象……”

仔細(xì)觀察，葉桀心中也有了答案，對此反倒更為驚訝，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的，絕對不是什么偽裝的假象，而是雪女的丈夫本人，名為長青的白頭山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