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劍 第798章 美人傾城,夢中劍氣

白露城。

兩匹神駿的白馬，拉著一輛華貴的青蓬馬車，緩緩駛至城門口停下。

拱衛(wèi)在馬車周圍的四名黑甲騎士，上前向守衛(wèi)遞上路引。

感受到黑甲騎士散發(fā)出的凌厲威勢，守衛(wèi)面帶警惕之色，接過路引，后方的幾名同伴也不動聲色地靠攏過來。

“林家小姐……青冥魔女？”看清路引內(nèi)容的守衛(wèi)瞪大眼睛，失聲驚呼。

黑甲騎士劈手奪回路引，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罵道：“蠢東西，還不趕快放行！”

守衛(wèi)后知后覺地捂住嘴，懊惱自己不該喊出那個了不得的名字。

但他的目光忍不住朝青蓬馬車望去，城門口所有聽到喊聲的行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匯集過來。

「青冥魔女」這個外號，如今可是名動天下，頻繁出現(xiàn)在說書先生的嘴里，而且往往會與「惜花公子」共同上演一幕幕香艷的戲碼。

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將惜花公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魔女，青冥殿的二號首領(lǐng)，如今就坐在這輛青蓬馬車里面嗎？

她究竟是不是如同傳說中那樣美得不像人？

“讓開！”黑甲騎士提起鞭子，就要往守衛(wèi)身上招呼。

他身上散發(fā)出血腥的味道，煞氣騰騰，一瞪眼的威勢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毫無疑問，這是個經(jīng)歷過尸山血海的高手，竟甘愿淪為馬前卒，為林家小姐開路。

“阿莽，住手?！瘪R車內(nèi)傳來一聲清脆的嬌呼。

一只玉手伸出來，揭開繡簾。

賽雪欺霜的玉手，纖柔細長，優(yōu)美的線條如同玉雕打磨而成，晶瑩潤澤，讓所有看到這只手的人，都生出了一種想要去握一握的念頭。

但當車窗后的那張絕美面孔呈露出來之后，人們原先那種欲念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甚至有些頭昏目眩。

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看到這張臉的人，絕不會再懷疑這是個過譽的贊美。

守衛(wèi)們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說了些什么，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么，直到繡簾合攏，直到馬車駛?cè)氤莾?nèi)，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才有人回過神來，說了一句：“我不是在做夢吧？”

“肯定不是?！绷硪粋€守衛(wèi)回答他，“夢里也夢不到這樣的美女?！?p/> “有道理……”

青冥魔女駕臨白露城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城，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人們紛紛從屋里跑出來，爭相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風(fēng)采，更有好事者不斷傳播那輛青蓬馬車的行進方位，街道上人頭攢動，盛況空前，甚至引發(fā)了踩踏沖突。

“這還怎么走？”林曦身邊的紅衣女子翻了個白眼，“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多出名，怎么能隨便拋頭露面？”

前面堵得水泄不通，后面有人追著馬車跑，遠處還有越來越多的人群聚攏過來。

如果不是四名黑甲騎士殺氣騰騰，恐怕都有人要湊過來揭簾子了。

林曦對著鏡子梳理儀容，漫不經(jīng)心地道：“離天黑還早，不急，慢慢走?！?p/> 紅衣女子抱怨道：“照這樣下去，天黑都走不到，晚飯都沒得吃了?！?p/> “那就不吃飯了，免得弄花了我的妝?！?p/> “這已經(jīng)是你今天第二十三遍照鏡子了，有必要這么緊張嗎？你們一個月之前還見過面。”

“快兩個月了?！?p/> “那也不長。”紅衣女子撇了撇嘴，忽然一拍大腿，“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想讓他聽到消息，出門迎接你？”

林曦微微一笑，對鏡自賞。

“以你們兩個名聲，這個消息很快就能傳遍全天下，遠在星月塢盤龍宮的那位云宮主肯定暴跳如雷，順便還能威懾其它狐貍精?！奔t衣女子忍不住豎起一根大拇指，“小姐，妙??！這事就該鬧得越大越好！”

林曦笑道：“我倒沒你想得那么多。”

“青冥魔女駕臨白露城，萬人空巷，惜花公子親迎牽馬，這讓說書先生說起來，又是一樁佳話??！”

林曦正要說點什么，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砗诩昨T士的稟報：“小姐，白露城主求見?！?p/> 林曦應(yīng)了一聲，又對鏡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收起梳妝鏡，在瀟瀟的陪同下，不慌不忙地走下馬車。

馬車前衣裝華貴的一行人，大概就是白露城主了吧。

最前面的那人，雖然穿著精美的服飾，但一雙眼珠賊溜溜地轉(zhuǎn)個不停，配上他那副夸張的笑容，給人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

兩人視線一觸，杜山的眼珠不轉(zhuǎn)了，笑容也凝固在臉上，本欲上前的腳步也不動了，好像突然丟了魂一般。

林曦蹙了蹙眉，視線從他臉上掠過，投向后方，在人群中搜尋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期盼的那個身影。

她仍不死心，環(huán)顧左右，甚至轉(zhuǎn)過身朝后面張望，將整條街的人都看了一遍。

還是沒有。

她那雙閃亮動人的明眸，頓時黯淡了幾分。

她看向哪邊，哪邊的人群就安靜下來，環(huán)顧一圈之后，整條大街鴉雀無聲。

“他怎么沒來？”林曦忍不住問出口。

沒有人回答。

“咳咳，城主大人？我家小姐問你話呢！”瀟瀟出聲提醒。

杜山呆呆望著林曦，被瀟瀟伸出手指在眼前揮了揮，才如夢初醒：“哦哦，老江啊，他正在閉關(guān)，不讓人打擾，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

林曦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閉關(guān)？他閉關(guān)多久了？”

杜山撓了撓手背：“有一個多月了吧……”

“我馬上要見他?！?p/> “可是老江他說過不讓人打擾……咳咳，不過林小姐也不是外人，那我就叫人去通傳……”

“不必了，我自己去。”

林曦說著就要邁步，瀟瀟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矜持一點?！?p/> 林曦一甩衣袖：“我有急事，必須馬上跟他說——”

瀟瀟小聲道：“大家都看著你呢，想想盤龍宮的云宮主，別讓人家看笑話?！?p/> 林曦不得不耐下性子，與杜山、杜鵑、尉遲星、葉星魂、宮勇睿、希寧、安云袖、許遠山、薛金剛等白露城高層人物說些客套寒暄的場面話，然后在眾多衛(wèi)兵的前呼后擁中一起前往城主府。

翹首企足的人群遠遠跟隨，久久不散。

宮勇睿走在隊伍最后。

他在看到林曦身邊一名黑甲騎士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眼睛，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礙于場合，無法開口。

那黑甲騎士也落在最后，拍了拍宮勇睿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這么久不見，連師兄都不會叫了？”

宮勇睿咧開嘴笑，卻說不出話來，眼眶里飽含熱淚。

“瞧你這沒出息的傻樣！果然啊，師父到底選錯了人，神劍門掌門應(yīng)該由我來做才對?！?p/> 宮勇睿抹了一把臉，小聲問：“青冥殿真能把死人救活？”

谷玉堂呸了一口：“本大爺命硬，閻王爺不敢收我?！?p/> “我們要好好謝謝江大哥和林小姐。”

“是該謝她。不光我們兩個，全天下的劍客都要謝她?！?p/> “?。俊睂m勇睿不明白關(guān)全天下的劍客什么事。

“當然要謝！”谷玉堂斜瞅了宮勇睿一眼，“如果我那時候死在楚懷秋手上，你能想象天下劍術(shù)的發(fā)展要被耽誤成什么樣嗎？”

宮勇睿臉色一黑，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吹捧道：“至少耽誤幾十年吧。”

“我反正不敢細想?！?p/> “幸好，老天有眼，你活了，天下劍道有救了！”

“哈哈哈！小子有長進！今晚我們哥倆痛快喝一頓，不醉不歸！”

“對了，要不要叫上上官姑娘……”

“提那個女人做什么？敗興！”

一行人相互謙讓客套著，進入城主府。

轉(zhuǎn)過雕梁畫柱的走廊，忽然聽見背后有腳步聲趕上來。

杜山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紅衣赤足的少女，氣沖沖地越過隊伍的尾巴。

杜山朝那紅衣少女揮了揮手：“朱雀姑娘，你這是往哪去？”

朱雀瞪眼道：“正好！姓杜的，我有話問你！你是不是給姓江的挑選了五個侍女，準備明天送過來？”

杜山瞥了林曦一眼，沒敢做聲。

朱雀大聲道：“姓杜的，你說話！你舉辦什么選秀大會，到處搜羅美女——”

林曦這時候回過頭來，朱雀看見她的容貌，眼睛一下瞪大，后半截話頓時被噎在喉嚨里，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這位是？”

林曦道：“我叫林曦，來自青冥殿?！?p/> 朱雀破天荒地有些不知所措，支吾半晌，說道：“既然府上有客人，那我明天再來。”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回頭偷看林曦的背影。

杜山賠笑道：“這個潑辣丫頭，一向不知禮數(shù)，林小姐不必理會她?！?p/> 林曦笑道：“你們這白露城，很有意思?！?p/> 又走了一段路，臨近書房，杜山識趣地率眾告退，給瀟瀟等扈從安頓住處，只留下希寧一人給林曦引路。

兩人并肩而行，林曦微微側(cè)頭，饒有興趣地打量希寧。

“小寧，我聽蕓清提起過你?！?p/> “我也常常聽蘇姐姐說起林小姐，她一直對林小姐贊不絕口。”

“不必叫我林小姐，那樣太見外了，我跟蕓清是最好的朋友，你也叫莪姐姐吧。”

希寧眼眸一垂：“好的……”

林曦親切地牽起她的手，微笑道：“蕓清說我倆長得很像，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今天見到你，才發(fā)現(xiàn)真的很像?！?p/> 希寧一愣：“像嗎？”

林曦含笑點頭：“你像觀音，觀音像我?！?p/> 希寧的表情微微一僵，視線在林曦臉上一放即收，淡淡地道：“觀音已死，我就是觀音。”

林曦道：“我聽江晨說，你同時繼承了觀音和地藏的位格，但由于根基不穩(wěn)，操之過急，好像產(chǎn)生了心魔？”

希寧語氣低沉幾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p/> 林曦道：“現(xiàn)在跟我說話的，是你自己，還是心魔？”

“是我自己，但它也能聽見我們說話。”

“那就罷了，本來還有些悄悄話想對你說，等你什么時候方便吧。”林曦看了希寧一眼，眼神似乎別有深意。

臨近書房，月洞拱門前的兩名守衛(wèi)對林曦兩人視若無睹，就這樣讓她們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書房里沒有點燈，窗戶也用紗布遮得嚴嚴實實，即使在大白天，也顯得很昏暗。

一個人影伏在紅木書案上，仿佛正在沉睡。

林曦第一眼看到那身影，心臟就加快了跳動，原本還有些許幽怨，此時也拋到了九霄云外。

但她沒有邁步，反而是希寧當先走了過去。

林曦輕輕扯了扯希寧的手掌，搖搖頭，示意不要打擾江晨。

希寧回過頭來，用心聲說道：“他要一心二用，同時承受兩條光陰長河的沖刷，神元損耗很大，所以經(jīng)常一睡就是好幾天?！?p/> 林曦臉色微變。

青冥殿中事務(wù)繁忙，她這次來白露城也是借著護送谷玉堂的名義，最遲明天就要返程，不可能等好幾天。

希寧在江晨身邊的椅子坐下，又道：“他的神元損耗之后，情緒起伏，心念四溢，常常會有一些記憶碎片逸散，有時候還會陷入夢境。我可以進入他的夢境，引導(dǎo)他自然醒來?！?p/> 說完，她閉上眼睛，仰靠在獸皮坐墊上，呼吸均勻?qū)幹k，好像也進入了睡夢之中。

“你就這樣隨便進入他的夢境？”

林曦略有一絲不悅，但見希寧已經(jīng)入夢，只好說，“那我也去看看。”

迷霧遮天。

大地龜裂。

目不見物。

只有劍氣。

天地皆被蒼茫的劍氣所籠罩。

數(shù)不清的劍氣，如絢爛的煙霞，如破空的雷霆，如奔涌的江流，如酷寒的冰霜。浩瀚恢弘，無窮無盡。

剛剛進入的夢境的希寧，一抬起頭，就看到彌天的劍氣朝自己奔涌而來。

劍氣所至，她的臉蛋被冰雪渲染，慘白一片。

一聲驚叫之后，她嬌軀劇顫，從噩夢中驚醒，摔下椅子，冷汗涔涔，趴在地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緊接著又聽見另一聲驚呼，林曦的身軀踉蹌后退，后背撞在門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林曦捂著額頭，表情痛苦不已。

那遮天蔽日的浩瀚劍氣仿佛穿透了夢境，直擊現(xiàn)實，以至于她感覺從上到下都疼痛不已，仿佛真的被一把劍劈成了兩半。

兩人鬧出來的動靜終于把江晨從沉睡中喚醒。

“小寧，我不是告訴過你……阿曦？你怎么來了？”

江晨看清來人的模樣，連忙起身，一個箭步?jīng)_到林曦面前。

林曦一只手捂著額頭，另一只手擺了擺：“我沒事?！?p/> 她眼中仍殘留著驚駭之色，隨著江晨靠近，那片令人顫栗的劍氣仿佛又再次鋪天蓋地地涌來……

直到江晨握住她的手掌，一股暖流傳遞過來，才讓她感覺好了些。

林曦劇烈喘出一口粗氣，如同是溺水之人終于被撈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呼……呼……我沒事……你去看看希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