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第八十三章 我族

進(jìn)攻從站在黎各左前方的水銀針開始。黎各在閃避前就覺察到自己的身后也有埋伏，因此她只是向后虛晃地閃了一下身，就踩著走廊的墻壁繞到了前方敵人的身側(cè)。

她在空中伸展長臂，順勢抽走了對方腰后的蒜頭骨朵。

“大家都冷靜一下吧！”帕斯卡沖到了兩撥人中間，“伊西斯！現(xiàn)在又不是對付野蠻種，為什么你要這么暴力呢？黎各今晚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把薩哈玫送回來，難道我們就這樣回報她？”

“她是那邊的人！”

“什么這邊那邊，她根本沒有說她在哪邊，都像你這樣發(fā)瘋，本來站在我們這邊的人也會被推到那邊去！”

“那你問她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她不想摻和這些復(fù)雜的事，她的朋友今晚出事了，所以她愿意不計(jì)代價地先把人救回來，但如果有誰想趁機(jī)扣住她或是拉她入伙，那門也沒有！”帕斯卡回頭看向黎各，“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嗯。”黎各連連點(diǎn)頭，“就是這個意思。”

“話說得再好聽，她今晚也不可能離開這里。”被搶了武器的伊西斯神情肅穆，“這里的坐標(biāo)不能暴露——不要說你們擅自帶一個外人進(jìn)入這里，等薩哈玫醒了，我照樣要追究她透露庇護(hù)所地址的責(zé)任！”

“……就非這樣不可嗎？她已經(jīng)摘掉了自己的芯片，AHgAs不可能通過定位追蹤到這里，再說今天這么晚了，她又那么心急火燎地按著薩哈玫給的方向趕路，未必就能記得我們這兒在什么地方。”

所有水銀針同時看向黎各。

伊西斯：“是嗎？你記得從埃芒里亞到這兒的路嗎？”

黎各一時無言，她方向感一向很好，更不要說今晚的月亮那么亮……

“……啊不記得”

“她記得！”伊西斯更加激動，“不要再說了，她今天必須——”

剎那間，尤金和肖斯科同時沖向伊西斯，兩人分別提起伊西斯的左右肩，以驚人的同步率將她摔向身后的另兩個水銀針。。

“黎各！那邊！”

黎各愣了一瞬，帕斯卡已經(jīng)抓著她的手跑了起來。

奔跑中，黎各聽見身后傳來極度憤慨的爭吵與打斗聲，而她則握著朋友的手，在迷宮般的地下基地快速穿行。

“伊西斯她們一定會關(guān)上所有出入口，我?guī)阕吡硪粭l路！”帕斯卡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急切，“但你聽著，一會兒門開了，我們只有十秒時間回到地上！”

黎各忽然覺得很有干勁：“好！”

帕斯卡帶著黎各來到了一處發(fā)射塔。遼闊的地下空間到處是整齊的集成管道，它們規(guī)整地鑲嵌在墻面上，一些作用不明的巨大軌道貫穿整片視野。黎各的視線掃過，發(fā)現(xiàn)在這片軌道上一共有七個分支支架，但所有支架都是空的，她看不出這些東西有什么作用。

“黎各，要上了！”帕斯卡將一旁的卷簾鎖桿搖得飛快，一扇重重的金屬門緩慢抬升，露出了一道狹窄的橫逢，“……就現(xiàn)在！”

兩人助跑加速，在鐵門落下之前擦地穿過此處。

黎各聽見頭頂傳來齒輪咬合轉(zhuǎn)動的聲音，她沒有半點(diǎn)怠慢，緊緊跟隨著帕斯卡——墻上有兩列漆黑的金屬扶手，從地底一直通向地面，兩人手腳并用，向上攀登，帕斯卡一直高喊著一串倒計(jì)時，在數(shù)到“二”的時候，她與黎各一同躍出地表，清冷的月光灑在她們身上，夜風(fēng)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落地的時候，她倆剛剛跳過的地縫已經(jīng)嚴(yán)絲合縫地重新合攏。

“走吧，我再送你一程。”帕斯卡往前跑了幾步，向黎各招手，“來啊！”

黎各快步跟了上去。

“真好！”黎各笑著道，“剛才我來的時候，我另一個朋友跟我說有人今晚在埃芒里亞放螯合物，還說薩哈玫也參與了，我都不相信你們會做這樣的事情——”

帕斯卡的步伐忽地慢下來。

“我們是水銀針啊，哪有水銀針往宜居地里放螯合物的道理，”黎各毫無覺察地說道，“更不要說是你們和薩哈玫了，以前我們出任務(wù)的時候——”

“是真的，黎各。”

黎各也停了下來。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也想和你再談?wù)劊迸了箍ǖ溃耙苍S今晚沒有時間展開聊，但我相信我們總能找到機(jī)會坐下來好好說的。”

黎各瞳孔驟縮：“……真是你們？”

“我們和野蠻種之間，其實(shí)本來就無法共存的，”帕斯卡望著黎各的眼睛，“如果不是AHgAs一直用各種方法強(qiáng)行控制，我們早就自由了……何至于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野蠻種……”黎各的表情有些迷惑，“是說宜居地里的那些貴族嗎？”

“是說所有非我族類的人種，就是那些會感染螯合病的人。”

“……那不就是普通人？”黎各低聲喃喃，“她們是野蠻種，那我們是什么？文明種？”

“我們是米爾索蒂斯。”帕斯卡微笑著糾正。

“米……米什么？”

“米爾索蒂斯。”帕斯卡輕聲道，“我很早以前就在奇怪一個問題，為什么人類會是靈長目人科人屬下唯一的一個人種呢？這個世界上曾經(jīng)存在過那么多個人種——魯?shù)婪蛉恕⒑５卤と恕⑽鞑继m諾人……可這些人全都滅絕了，只剩下野蠻種孤零零地掛在人屬分類表里。”

帕斯卡的臉上浮現(xiàn)出冷酷而輕蔑的表情。

“因?yàn)橐靶U種不懂得共享，不懂得尊重，不懂得感恩……只懂得征服，‘征服’是他們唯一能聽懂的語言。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毀滅，因此所有向他們展露了脆弱之處的文明就難逃滅頂之災(zāi)。他們占優(yōu)時，他們就宣揚(yáng)強(qiáng)者生存；他們占劣時，他們就迷戀以弱勝強(qiáng)，他們的文明里除了勝負(fù)沒有別的東西……這樣的文明延續(xù)了四千年，也是時候有人取而代之了。”

黎各瞠目結(jié)舌地望著帕斯卡的臉。

在幾分鐘前，她還在為從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而感動不已，然而此刻的帕斯卡看起來又變得如此陌生。

這一瞬，黎各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安娜的游輪，一切又回到了那個與艾格尼絲姐妹對峙的夜晚——眼前人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她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