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害怕

九點零五，格雷斯劇場的人群開始躁動——赫斯塔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出現(xiàn)，她遲到了。

這里的每一個乘客都帶著一張略顯疲態(tài)的臉，有些男人顯然還沒有從宿醉中恢復，他們臉頰透著豬肝色，呼吸有些急促，敞開雙手癱坐在劇場的軟椅上。不遠處的年輕人焦慮地來回走動，沒有心情坐下。

劇場的二層，戈培林等人站在一個角落，俯瞰著。

司雷有些意外地站在劇場入口，望著空空無人的甲板走廊，推測著赫斯塔沒有出現(xiàn)的原因。

“司雷警官……”塔西婭有些擔憂地走到司雷身后，“要給她們打個電話嗎？”

“我剛剛已經(jīng)給房間去過電話了，沒有人接。”

“這……她們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不會。”司雷回過頭，“可能有什么事耽誤了，等就是了。”

“好……”

遠處，安娜閉著眼睛，靠著輪椅靜坐，曼特爾站在她的身旁，儼然已經(jīng)成為她新的照料者，忽然，安娜半睜了眼睛。

四目相對，司雷看向別處。

“簡，已經(jīng)九點多了，我們真的要這么找下去嗎？”

“找。”

“今天是你正式成為裁定者之后的第一次集會耶，”黎各合上手中的書，將它塞進書架的高處，“第一次就遲到，不好吧？”

“有我坐在裁定者的位置上已經(jīng)是他們的榮幸了……”

赫斯塔迅速掃了一眼懷中大書的目錄，在確定沒有目標內(nèi)容之后，很快又將它放回書架。

在安娜的書房，赫斯塔和黎各正在逐一檢查杯葛僧侶的相關(guān)書架，試圖尋找與至高禮贊號行動相關(guān)的記載。然而這一帶的書稿里客觀的記錄并不多，大部分是羅博格里耶的追隨者們對領(lǐng)袖的高光回憶。

看完上排角落的最后一份文檔索引之后，黎各從梯子上跳了下來。

“上面這些文件，有一半讀不懂，另一半是羅博格里耶和他學生的講稿整理，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黎各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一會兒得看點什么洗眼睛……”

赫斯塔沒有抬頭，她突然往回翻了幾頁，然后又刷刷往后翻了幾十頁。

“找到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了？”

“至高禮贊上好像有一個幸存者，”赫斯塔回答，“這人誤入了冷凍室，剛好又碰上全船斷電……最后僥幸等到了救援。”

“這人叫什么？”

“……前面沒寫名字，”赫斯塔皺著眉頭，“我想看看參考索引里有沒有線索。”

黎各彎下腰，目光聚焦在赫斯塔膝上的書冊上，突然，一聲突兀的輕響從兩人身側(cè)傳來，赫斯塔與黎各同時回頭，見端著餐盤的梅耶站在不遠處，兩把銀色的餐刀落在她的腳邊。

“你們……”

“早。”黎各向梅耶敬了個禮。

門迅速關(guān)上，里面?zhèn)鱽碚f話聲，不一會兒，艾格尼斯也坐著輪椅出來了。此刻她看起來依然非常虛弱，但臉上那股將死之人的蒼白氣已然消散，艾格尼絲擰著眉：“赫斯塔！你要把我們關(guān)到什么時候！”

“……你猜，”赫斯塔頭也不抬，“不過猜中了也不會提前放你們出去。”

“不要吵架……”梅耶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兩邊，往前走了幾步，望著赫斯塔的側(cè)臉：“謝謝你帶我們到這里來，這里很安靜，很適合給艾格養(yǎng)傷……”

“是嗎，”赫斯塔從口袋里取出那張對折的字條，“你們信上可不是這么寫的。”

隨著赫斯塔揮動指尖，字條像一張撲克飛向梅耶，在即將撞上她鼻尖的時候又忽地展開，像兩片粘在一塊兒的葉子，打著旋往下落。

梅耶雙手接住了字條，展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她們昨天寫的求救信。梅耶的后耳立刻發(fā)熱，但她很快將求救信收了起來，“您在找什么東西嗎？”

“對，我們在找羅博格里耶的死因記載。”

“什么？”梅耶和艾格尼絲同時睜大了眼睛，“羅博格里耶先生他——”

“不是你們的羅博格里耶先生，是另一位。”

“這世上還有哪個羅博格里耶——”

“一千年前的。”赫斯塔抬起頭看了看書架高處的幾個文件盒，轉(zhuǎn)頭讓黎各幫忙取下來幾個，“你們在這兒待了這么久，沒翻過這些架子上的書嗎？”

“……還沒有。”

按照赫斯塔的提示，黎各很快將對應的文件盒拿了下來，那正是之前安娜曾給她看過的若干文件之一。

“讀一讀吧，”赫斯塔將文件盒遞了過去，“該祛魅了。”

梅耶才上前一步，艾格尼絲立刻開口：“別上她的當！”

“什么當？”赫斯塔問。

梅耶再次回頭看了看艾格尼絲，又轉(zhuǎn)過來，“……這里面，是什么？”

“一些記錄，”赫斯塔輕聲道，“有關(guān)羅博格里耶，還有在他之前的女性生活……”

“謊言！”

“你都還沒讀過，怎么就知道它是謊言了，這里面還有羅博格里耶的講稿呢，贊美比批評多得多，”赫斯塔側(cè)過身來，“……這樣都讓你感到害怕？”

艾格尼絲笑了一聲，“我害怕？我有什么可怕的。”

“害怕自己不夠堅定，害怕讀完這些東西會動搖，”赫斯塔輕輕拍了拍文件盒的封面，“你知道嗎，越是這種反應，你害怕的事就越容易成真——”

“休想蠱惑我們。”

“好吧，”赫斯塔雙眉微揚，“好不容易通過了試煉，上了船，要去過一種‘偉大的生活’……”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將文件盒放在了手邊的書架縫隙中。

不遠處，梅耶有些疑惑，她轉(zhuǎn)過頭看向艾格，“……什么試煉？”

艾格尼絲一語不發(fā)。

“走吧，”赫斯塔抬頭對黎各道，“我找到引文了，感覺應該是在另一邊。”

臨近中午，電梯開合的聲音從走廊里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門外望去，在紅色地毯的盡頭，人們看見了兩個熟悉的影子——赫斯塔與黎各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人群向兩側(cè)的軟椅區(qū)退讓，黎各推著輪椅穿過劇場中心的寬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