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 第三百八十三章 昏招迭出

這天早上，張玗送太子出門去文華殿讀書后又補(bǔ)了一覺，起床來時間已近晌午，正準(zhǔn)備拿話本看一會兒，找點樂子。

卻見丈夫帶著覃吉從外面進(jìn)來。

張玗迎過去，好奇地問道：“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沒讀書嗎？”

“不知為何，今天諸位講官都未至文華殿?！?p/> 朱祐樘搖搖頭，不解地道，“我實在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左右在哪兒都是看書，就想回來陪陪你。”

張玗聽了也很疑惑。

從認(rèn)識丈夫開始，丈夫就是個乖巧溫順的好學(xué)生，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聽朝，最近忙著于宮外查戶部貪腐案，現(xiàn)在居然啥事都不做，大白天跑回來陪自己？

張玗笑道：“那通州倉虧空案，你都查清楚了？”

朱祐樘頗為無奈，道：“沒什么可查的……我又不能去通州，不但沒線索，連怎么查或者查誰，我都不知道?！?p/> 說到這里，朱祐樘也很憋屈。

最初的確有點兒頭緒，那些線索都是小舅子給的。

但在他去過孫仁府上吊唁，并在之后見過幾個戶部官員后，他就迷失了方向。

畢竟他既不負(fù)責(zé)三法司，也不管錦衣衛(wèi)，手上只有調(diào)查的權(quán)限，卻沒有抓人和提審嫌犯的能力，沒有任何人會把明面上的證據(jù)交到他手上，這讓他陷入焦灼不安中。

張玗道：“查不到就算了，延齡不是說過，這事你不用查，讓萬安和劉吉焦頭爛額就行。對了，那兩個奸臣最近在干嘛？”

朱祐樘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老伴，你知道嗎？”

覃吉臉色有些尷尬，道：“還真知道一些。但是……”

“是不方便說嗎？”

張玗問道。

雖然張玗也不是經(jīng)常與人接觸，但在為人處世上，她要比丈夫有經(jīng)驗多了，至少懂得察言觀色。

覃吉道：“萬閣老和劉閣老，他們正在找人為陛下診病?！?p/> “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張玗蹙眉，不解地望了過去。

覃吉無奈道：“先前主持為陛下診病之人，正是太常寺卿張?zhí)?，而萬閣老他們構(gòu)陷說張?zhí)２煌ㄡt(yī)術(shù)，欺君罔上，所以……想把他給撤換了。”

“他們怎么能這樣？”

朱祐樘皺眉，開始替老岳父抱屈。

張玗卻顯得無所謂，道：“不通就不通吧……以前我也沒見過家父為人診病，突然要給父皇治病，我也覺得有些不靠譜。對了，覃老伴，父皇的主治大夫已經(jīng)換人了嗎？”

覃吉道：“這個……是這樣的……他們說，張?zhí)Ｏ惹敖o世人防治痘瘡，乃欺世盜名之舉，所以特意找來一群人，又找到染上痘瘡時疫之人，讓他們住一起，以驗證……張?zhí)Ｋ玫姆N藥之法并不能奏效?！?p/> 張玗瞪大眼問道：“他們要作甚？”

朱祐樘好奇地問道：“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得病之人，不是很容易就死了嗎？這也能驗證？”

覃吉道：“外面的人也是這么說的，不過聽說找來實驗的是死囚。”

“死囚？”

朱祐樘顯然有仁愛之心，搖頭道，“就算是犯法之人，也應(yīng)當(dāng)交由法司審問判罰，怎能讓其去跟身患痘瘡之人接近？這有違天道?。∵@件事，不應(yīng)該這么做……”

覃吉嘆了口氣道：“可這件事，是經(jīng)過陛下同意的?。　?p/> 聽到這兒，朱祐樘突然沉默了。

就算他心中覺得這件事不妥，也不敢跟自己的老父親唱反調(diào)。

對他而言，老父親這座大山，對他的壓力太大了。

張玗問道：“那要是驗證家父的方法，真的不能防治痘瘡，又會怎樣？”

覃吉搖頭道：“這個沒人能夠知曉……陛下也沒提前說。但大致都覺得，張?zhí)Ｊ恰凼辣I名，很可能會……追究其責(zé)任?！?p/> “那群人……太欺負(fù)人了?！?p/> 張玗顯然有些擔(dān)心。

畢竟她自己也不相信老父親懂什么治療痘瘡之法，以至于后來老父親是怎么獲得名聲甚至是當(dāng)上監(jiān)生，再后來幫她選上太子妃，一系列的事情，她自己也有點兒懵。

朱祐樘道：“玗兒，令尊的醫(yī)術(shù)，應(yīng)該很高超吧？”

“我也不知道?！?p/> 張玗撅著嘴道，“就算再怎么樣，也跟萬安和劉吉沒什么關(guān)系吧？他們這么做，究竟是為何？”

覃吉道：“回娘娘的話，他二人或許是想，讓令尊在陛下那邊失去信任。再就是，他們對太子……也可能有不軌的企圖?！?p/> 朱祐樘問道：“老伴，你的意思是說，兩位閣老是想不讓我繼續(xù)當(dāng)太子嗎？”

覃吉無奈，都到這個份兒上，敵人已經(jīng)欺負(fù)到頭上來了，如果再跟以前那樣裝老好人，那就真是狼心狗肺了。

于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朱祐樘道：“玗兒，我好像明白為什么令尊和延齡都跟我說，要給萬閣老和劉閣老找事情做，讓他們顧不上別的了……原來是這樣……”

張玗道：“哼！你現(xiàn)在才知道呢？家父為了幫你，現(xiàn)在都被他們刻意針對了！這兩個是壞人，以后一定要收拾他們！”

“我知道了！”

如果說以前朱祐樘就是個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在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情，甚至身邊一堆人提點的情況下，他也開始學(xué)會有一定城府，甚至開始學(xué)會對等處理人際關(guān)系。

敵人都已經(jīng)欺負(fù)到自己頭上，也就沒必要對其保持仁慈。

隨后就是幾個皇子的封王典禮。

一下子朱祐杬、朱祐棆、朱祐檳、朱祐楎、朱祐枟，幾個皇子一起被封王。

朱見深此舉就是為防止自己死后，幾個兒子沒有著落，且在針對邵妃的事情上極為明顯，尤其是邵妃幾個兒子，他都想極力保護(hù)，大概朱見深也怕自己現(xiàn)在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兒子朱祐樘，將來對他幾個親弟弟下毒手。

就好像跟朱祐枟同歲的朱祐榰，在這次封王大典中就沒獲得機(jī)會，一直到弘治四年才被朱佑樘敕封王爵。

就因為朱祐榰的母親是安妃，而朱祐枟的母親卻是邵妃。

與此同時，邵妃正式獲封皇貴妃，此外朱見深其他幾個嬪妃，這次也都有封賞。

封王活動還在繼續(xù)，而這次典禮的負(fù)責(zé)人李孜省，卻早早就出宮，他沒去別的地方，跑去見張巒，此時的他覺得自己跟張巒是同一個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時刻都想跟張巒綁定在一起。

“來瞻，宮里的事我忙完了……這幾天，我準(zhǔn)備什么事都不做，就與你喝喝酒，說說事……”

李孜省一副慵懶的姿態(tài)。

之前為了籌備給幾個皇子的封王大典，把他累得不輕。

涉及到典禮用度等，宮里少了梁芳這個大管家，導(dǎo)致很多事在對接上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

以前一個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現(xiàn)在因為權(quán)力太過分散，使得李孜省需要接觸更多的人和拜訪更多的衙門。

且這群人在能力上，跟梁芳有一定差距，使得李孜省覺得自己做什么事都很累，且沒人能幫到他。

張巒道：“李尚書，咱還是以朝事為重。不是說，要給陛下治病嗎？”

“你還真當(dāng)回事呢？”

李孜省無奈道，“你沒發(fā)現(xiàn)，陛下好幾天沒召見你了？”

張巒道：“可我的藥，每天都讓人送到宮里去，宮里也一直都在催呢。”

李孜省擺擺手道：“大概是因為，那萬安和劉吉，只是嘴上說要給陛下找大夫治病，但事實上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大夫，最后陛下還不是要靠你和太醫(yī)院那群人？”

“不是吧？”

張巒詫異地問道，“萬閣老和劉閣老，他們既敢出面，連人都沒準(zhǔn)備好？”

“切！”

李孜省一副不屑的神色，問道，“來瞻，你猜陛下為何之前會把覃昌的職位給下了？”

張巒搖搖頭。

李孜省道：“自從懷恩懷公公被發(fā)配出京后，陛下曾想把所有政事都交給覃昌來做，但覃昌能力不行，居然提出讓陛下多問問萬安和劉吉的意見……你猜怎么著？”

“這怎么猜？”

張巒苦笑道：“李尚書，您還是明說吧?！?p/> “當(dāng)時陛下挑了幾件事，分別交給萬安、劉吉等人去處置，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二人也是渾水摸魚之徒，論真實能力，與覃昌也沒多大的差別?！?p/> 李孜省一副瞧不起人的神色，搖頭道，“再后來，有關(guān)用人之事，陛下就直接問我，每次我都能給陛下提出好的建議?！?p/> 張巒道：“您的意思是說……？”

李孜省笑道：“我是說，要是萬安和劉吉是那種做事有分寸，且能把每件事都做好的人，也不至于失去陛下的信任。

“你以為他們在針對你之前，就設(shè)計好了全盤計劃？其實他們……唉！說句不好聽的，你的對手毫無本事，你真可以高枕無憂！”

“?。俊?p/> 張巒非常驚訝。

他很想問，李尚書，你就這么瞧不起當(dāng)朝的內(nèi)閣大臣？

你才只是個道士出身吧？你才讀過幾天書？

你憑啥覺得人家閣老會不如你？

李孜省道：“來瞻，他們昏招迭出，你實在不用擔(dān)憂，現(xiàn)在還是想想，回頭怎么給陛下診病為好。”

“我……我……我不行??！”

張巒道，“還是讓萬閣老和劉閣老找人來吧?！?p/> “你切不可放棄啊！咱這位陛下，有時候是容易被人的想法所左右，但很多時候他是很明智的，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誤會你后，對你的信任會更勝從前，所以接下來……給陛下治病之事，怕還是非你莫屬?！崩钭问〉?。

張巒苦著臉道：“李尚書，您不都知道事情原委了？還讓我去治病？”

李孜省道：“哪怕是最后治不好，但有你在，跟沒你在，還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p/> 大概的意思是，就算是皇帝死，也讓他死得輕松自在一點，別死得太難看。

這件事，只有你張來瞻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