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書 第306章 深山訪狗

總之你得小心?！?p/> 花道人用前輩的語氣提醒他：

「那景云觀能在京城外香火這么盛，哪怕底蘊不如觀星宮、玄天觀，背后也保不定有神靈撐腰。你這一來，算是斷了人家的香火地，那可是神靈存續(xù)和神力的根源，難保會有神靈對你不滿?！?p/> 「知道了。」

林覺想到了替自己背鍋的樊天師，也不知這一口鍋他能不能背下去，又能背多少、背多久。

‘沒有辦法。那位替晚輩護(hù)道的羅公說得好，這類事情，沒看見就算了，管不了也算了，可看見了又管得了，而且它還落到了我的頭上，如果只因?qū)Ψ綇姶缶彤?dāng)做沒有看見一樣，那豈不是太窩囊了？」

這番話是心里話。

花道人聽得也連連點頭，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此子已有自己幾分風(fēng)采。

然而林覺話音一頓，又開口道：

「更何況那些道人煞是可惡，竟然以前輩作為擋箭牌，平白給前輩添了許多冤屈！而且他們明知前輩與我觀祖輩有緣，還挑撥我們相斗，想壞我們道心，這如何能忍？」

花道人聽了，當(dāng)即一愣，身后花袍下的動靜也停下了，約莫一息之后，又更加快速大幅的搖晃起來。

而他面上神情依然淡然，老神在在的點頭：

「這也說得是?！?p/> 一名狗頭花袍人，一名年輕道人，一只狐貍和一頭驢子，已經(jīng)走入洞窟深處。

四周站滿了薄薄的紙人兵將與惡鬼。

狐貍左看右看，輕巧一跳，便跳到了一個石桌上，花袍人則請林覺坐下。

「不過你也有一事做得不對。」

「前輩請指點。」

「這等事情，又是為貧道洗涮冤屈，怎的也不叫上貧道一起？」

林覺聽了微微一笑。

這自是不可能的。

那畢竟是人間的道觀，而且是正兒八經(jīng)供奉神靈的，自己是人，去除了它自然沒有問題，而若是妖怪參與其中，便不同了。

不過林覺也正好說道：

「知曉前輩有本領(lǐng)，此番前來，既是拜訪前輩，也是來向前輩請教的?！?p/> 花道人身后袍子下的動靜就沒有停過，聽見這么一番話，心中飄飄然下，自然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

「你既是浮丘觀的傳人，是空谷道人的晚輩，便也算是貧道的晚輩，但凡有請教的，盡管說來，貧道絕不會對你隱瞞?！?p/> 「前輩真是本領(lǐng)高，德行也高?！?p/> 「哈哈哈哈—..”

旁邊狐貍端坐石桌之上，歪著頭盯著林覺，又瞄那只花狗道人。

「那日前輩提了一句‘龍伯豆兵’，晚輩很感興趣，因此想向前輩請教一下其中玄妙?！沽钟X說道。

「那哪有什么玄妙？」

花道人倒是一點也不磨蹭，開口就來：

「龍伯便是巨人。除了巨大以外，生得和人一樣。傳聞中的龍伯有三十丈高，其實大多沒有那么高，只有活了很多年的才有那么高，不過別的幾丈高十幾丈高還是有的，總之不同地方的龍伯都不一樣，又有一些和龍伯世代雜處，得了龍伯血脈和本領(lǐng)的人。

「說來復(fù)雜，不過很簡單。

「因為龍伯和人一樣，你做豆兵時，便也照著正常豆兵做，只是做大一些就是，難點不過是尋到龍伯的殘魂。」

林覺聽著點頭，短短幾句話，其實已能為他避開一些彎路了。

「那么從哪里能尋到龍伯的殘魂呢？」

「自是有龍伯的地方。”

「請指點。」

「原本龍伯居于海外，不過后來因為不斷有人出海，又有神靈間的爭斗涉及到它們，因而時間一長，我神州大地便也有了龍伯的身影。上古時候就有人間太師，抓來龍伯做軍隊先鋒，直到如今，天上也有神靈本身就是龍伯，或是有大神魔下有龍伯做護(hù)法?！?p/> 花道人頓了一下：

「龍伯性情憨直，易被利用，一般盛世不會出來，只會躲起來，若到亂世，便可見到它們的身影，你若是要去尋，得去亂的地方?！?p/> 「原來如此?！?p/> 看來也是要憑緣分。

林覺將之記住，起身先去卸下了驢兒背上的大紅公雞、筒骨和花棉被花褥子，就放到一旁。

花道人也來幫忙，可走近了，他卻忍不住仔細(xì)打量起這頭紙驢。

「這是—

「這是當(dāng)年我家二師叔從花前輩這里得來的紙驢，他見到我和我家?guī)熋茫鳛橐娒娑Y，贈給了我們?！?p/> 「噢！是那賴皮！我說怎么看著眼熟呢！」

「賴皮？」

「不提也罷?！?p/> 花道人擺了擺手。

「正好想向花前輩請教一番剪紙術(shù)?！沽钟X便又順勢說道，悄悄瞄向花道人，若他臉上露出任何疑似不滿或不愿的神情，便有一句「晚輩可用別的法術(shù)作為交換」在等著他。

可是花道人臉上卻只有疑惑：「你不是學(xué)了豆兵嗎？還學(xué)我這剪紙術(shù)來做什么？”

停頓一下，他給林覺解釋：

「這兩門法術(shù)都差不多，各有優(yōu)劣：豆兵做起來麻煩一些，不過也要更厲害一些，方便攜帶一些。紙兵做起來簡單，容易做出很多，也不會因為理念不合今后就棄你而去，不過單個卻沒有豆兵厲害，也沒有豆兵方便攜帶，難以通過祭煉來使之強大，更無法通向更厲害的撒豆成兵之法。

「只要不怕搜尋靈木麻煩，打造盔甲麻煩，你還是將心力都放在豆兵上好些。

「別看我有夜叉將軍，好似比你那些豆兵厲害，但我之所以能做出紙夜叉，也是百年研究的結(jié)果，等你到那時候，都能攢出龍伯豆兵了，不也比紙夜叉厲害一些嗎？”

這些林覺幾乎已經(jīng)知道了。

「前輩誤會了。晚輩之所以想向前輩請教剪紙術(shù)，并不是想由刻豆成兵之法轉(zhuǎn)修剪紙術(shù)，而正是因為二者有相通之處。俗話說得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也許能給晚輩在豆兵之法上帶來一些啟發(fā)，增添一些感悟?！沽钟X說著頓了一下，「而且也想研習(xí)一下紙馬紙驢之法?！?p/> 當(dāng)然還有一樣，便是搜集法術(shù)。

「原來是這樣?！?p/> 花道人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道：「前者還行，后者你還是別想了?！?p/> 「是因我是人嗎？」

「是啊，我曾是狗，修成了人，因而既能做狗，又能做人，既了解畜生，也了解人，所以既能做出紙驢紙馬，又能做出紙兵?？赡闶侨?，你又沒有由人修成狗修成畜生，而驢馬又不是人，你要做紙驢紙馬也好，豆驢豆馬也罷，都太難了?！?p/> 林覺皺了皺眉，聽起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點頭說道：「花前輩也這么覺得啊”

「貧道可不會騙你。你要做紙驢紙馬，先要知道驢馬和人的區(qū)別，四條腿走路和兩條腿走路的區(qū)別，還要去搜集驢馬的殘魂，可驢馬的殘魂哪里有那么好找？就算找到了，它們和人的殘魂也不一樣，你也難以與它們交流?！?p/> 「有理?！?p/> 「不過我這剪紙術(shù)說來也不難，尤其是你學(xué)過刻豆成兵，二者有不少相通之處?！?p/> 花道人便坐在洞中，與他講解起來。

刻豆成兵之法與剪紙術(shù)確實有不少相通之處，林覺這個從未學(xué)習(xí)過剪紙術(shù)的人，在聽花道人講述的過程中，居然也能開口與他討論。而由于古書上另一個角度的詳細(xì)講解，加上林覺自己于此一道也有一定心得，有時甚至能讓花道人也眼晴一亮，感到頗為吃驚。

不知何時，心中已有悸感。

這次就到這里。

畢竟雙方相識不久，交情尚淺，哪怕有祖輩的關(guān)系，林覺又幫他洗脫了冤屈，也不好一次將他學(xué)會的法術(shù)全都干凈一一雖然林覺隱隱感覺，這一點是能做得到的。

于是得了龍伯豆兵的消息，又得了這門剪紙術(shù)，收獲已算豐盛，林覺便起身欲走。

「晚輩也有一兩門獨特的法術(shù)，頗為適合與紙兵兵將一起使用，若是花前輩有意，晚輩可以寫下來，贈予前輩?！?p/> 「這—..」

花道人明顯心動，可是一想，卻又放棄了：「算了吧，貧道年事已高，已經(jīng)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已經(jīng)過了學(xué)新法術(shù)的年紀(jì)了，就算你寫下來怕也沒有心力時間去鉆研，就不勞你費功夫了。”

「好?！?p/> 林覺理解這種心態(tài)。

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但凡到了一定的年紀(jì)，就只能在已有的道路里繼續(xù)往前走，越走越遠(yuǎn)，

已經(jīng)難以拓寬道路和走上新的道路了。他們的成就大多也只能在這條道路里體現(xiàn)了。

「那晚輩告辭了。」

「慢走，多來?！?p/> 「一定！」

林覺如是說著，轉(zhuǎn)頭一看，卻沒見到自家狐貍的身影。

倒是花前輩提醒他，狐貍出去了。

等他走出洞府，這才發(fā)現(xiàn)，狐貍竟然好似知道他什么時候要走，不知何時竟去了一趟紅葉觀，

領(lǐng)著兩匹石馬回來了，馬背上還坐著一只彩貍。

「你倒聰明。”

林覺微微一笑，上了馬背。

于是石馬載著道人，奔馳于山脊線上，一路轟隆作響，從楓山此處，直奔到紅葉觀前。

若被凡人所見，怕也驚是山中神仙：

而在洞府之中，花道人裂開嘴巴，吐著舌頭，一手提著那幾斤筒骨，另一手摸著那柔軟的花被褥，又看著一只跑來跑去的大紅雞公，還有那只縮在角落里的綿羊，一時裂開的嘴有些合不上了，

搖動的尾巴也停不下來。

自空谷道人之后，浮丘觀也陸續(xù)有傳人來過京城，來此見過他的，不連林覺就有三位，可此前那些道士，怎就沒有這個道士討人喜歡呢？

花道人一時開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