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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衡山 第一百一十三章仙三
第114章?仙三!(8.094k)
“江上青山無數(shù).夕陽猶在系扁舟.已辦一蓑歸去,”
“江南煙雨,有情鷗鷺莫驚飛,便相約、長為侶”
藏劍閣外,筑聲玄遠(yuǎn),李未錦師妹左手按弦,右手執(zhí)竹尺擊弦發(fā)音,不少衡山同門癡癡聆聽。
一曲玉連環(huán),領(lǐng)眾人來到綠陰深處,一蓑歸去,長相作伴。
高亭內(nèi)小掌門自樂其中:“未錦師妹擊筑,乃戰(zhàn)國音。”
“是啊,”馮巧云面露惋惜,“只惜不見高漸離。”
呂松峰吐出一口慷慨之氣:“我亦可和易水歌。”
“不好不好!”眾人皆喊,叫呂松峰把慷慨之氣又咽了下去。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雖壯哉,亦是悲啊。
今日乃是喜慶日子,喜得小師妹,又得新傳仙巖劍法。
眾人興致盎然,聚眾論鎮(zhèn)岳,曲調(diào)更尊前。
小掌門已用琵琶奏了半曲瀟湘夜雨,這半悲便夠,再來半悲,豈不是兩眉愁聚倚闌干?
曲非煙很快就明白,為何小掌門叫她帶上琵琶。
“小師妹既有佳伴,可有妙音?”
馮巧云輕笑問詢,說起“佳伴”二字,目光看向她懷中的小琵琶。
料想小師妹是懂音律的,
此時未錦師妹擊筑,眾‘皆醉’,若再得妙音,那真能讓小師妹眨眼融入衡山眾門人之中。
曲非煙微微點(diǎn)頭,在庭中端著琵琶,鼓著小臉緩緩呼出一口氣。
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藏劍閣屋頂背面的莫大先生盤腿坐下,身側(cè)還有一壺小酒。
小徒弟頗懂悲情,
琵琶應(yīng)當(dāng)會弦弦掩抑一曲肝斷漂泊事,訴‘少年無歡樂,今漂淪憔悴,轉(zhuǎn)徙江湖間’。
然而.
琵琶弦聲一響,卻不是那天彈給他聽的悲調(diào),而是攤開了一幅優(yōu)美清新的畫卷。
曲調(diào)從擊筑的戰(zhàn)國情懷中來到霜寒時節(jié),只見風(fēng)吹雪花映松柏,松柏青翠傲飛雪。
清雅、高潔,還有悠悠而來擋也擋不住的愜意。
莫大先生搖搖頭,又笑著喝了一杯小酒。
一曲飛花點(diǎn)翠,眾門人跟上了這股愜意。
不多時,四下傳來諸多弟子的叫好聲。
藏劍閣內(nèi)樂聲漸起,一些衡山門人心有所感,盤腿打坐練起鎮(zhèn)岳訣。
一些門人拔劍對舞,在簫聲琴音中穿插劍鳴。
還有人開始討論最新的仙巖劍法。
這種奇怪的練功氛圍,恐怕唯有衡山派一枝獨(dú)秀了。
放下琵琶的曲非煙來到藏劍閣外的院子,
口中喚著“阿寶阿寶.”
午間用飯過后,眾弟子再回聽風(fēng)臺練劍。
安上青岑、金簡白馬,這四路從游龍換手快劍演變出來的劍法比驟雨劍路更高深,但已經(jīng)有不少內(nèi)門弟子在練。
當(dāng)初大家只會一手七十二峰疊翠,再往上只練得皮毛形表。
如今這幾路快劍,對他們這些老內(nèi)門來說,易得精髓。
各自的實(shí)力,不可同日而語。
新仙巖劍路不差那游龍四路快劍,且更易練。
入道驟雨劍路的弟子如獲至寶,尤其是李攸這等專修仙巖劍路的弟子,瞬間得到一條成為劍法高手的快速道路。
曲非煙也加入練劍行列,不過還在練七十二峰疊翠。
對于新入門的弟子來說,疊翠劍法練不好,快劍劍路依然無法上手。
老弟子一個個都有十幾二十年的經(jīng)驗(yàn),新入門的弟子若天賦不佳,就得靠時間積攢,遠(yuǎn)沒有老弟子練得快。
莫大先生與趙榮并肩站在去云霧殿的雕花走廊前沿,目光懸停在聽風(fēng)臺上。
老掌門含笑捋須,瞧見門人一招招快劍,衡山新氣象叫他無比歡慰。
小掌門一臉沉思,衡山新氣象確實(shí)喜人,但他還覺得有很大提升空間。
以當(dāng)前實(shí)力,應(yīng)付江湖大勢還有遙遠(yuǎn)距離。
“若是內(nèi)力夠強(qiáng),大家的劍還能更快,”
趙榮念叨一聲,腦海中浮現(xiàn)古寨小花抱酒而來的身影。
好阿妹,真想你啊
“巧云、明義他們的內(nèi)功不算太差,如今多了這幾路劍法,本事皆已大漲,他們因你得益,成為本派棟梁指日而待?!?p/>
素來待弟子嚴(yán)厲的莫大先生難得說些夸弟子的好話,
“一些弟子才入內(nèi)門學(xué)鎮(zhèn)岳訣不久,縱然心思沉靜下來,內(nèi)功也不可能一日千里?!?p/>
“總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你一樣吧?!?p/>
趙榮訕訕一笑。
莫大看向聽風(fēng)臺,又道:
“招法夠強(qiáng),再慢慢練內(nèi)功,總能厚積薄發(fā)。”
“他們眼前已有一條坦途,莫要操之過急?!?p/>
“徒兒明白?!?p/>
師父提醒他,不要輕易用自己的天賦去度量別人,千人自有千般造化。
趙榮把話題支開,“師父,咱們年關(guān)開山門,目光不能再拘泥于衡州府”
“不用說那些瑣碎,”莫大很干脆,“伱直接告訴為師,要我做什么就好。”
放權(quán)放出了衡山新氣象,老掌門現(xiàn)在更懶得動腦。
瞧老人家甩手掌柜的模樣,小掌門又舒心又有些小嫉妒。
“那就勞煩師父從衡山基礎(chǔ)劍招中,選出從易到難的招法,再配合入門劍法中的招式層層遞進(jìn)。”
“一直完善到年關(guān),形成一套入門劍法考核范本,且又不泄露本派劍法機(jī)密?!?p/>
趙榮一邊與莫大先生朝云霧殿走,一邊陳述:
“新入門的弟子沒有老弟子練疊翠劍法的經(jīng)驗(yàn),我要從中篩選出與衡山劍法有緣之人,回風(fēng)落雁劍之下的疊翠與快劍劍路皆重其形。”
“得形者練劍便快。”
“如此才易跟得上老弟子的步伐?!?p/>
莫大先生稍有顧慮,衡山派招收弟子從來不是這個思路。
沒熟人介紹,尤其是根腳不清楚的弟子一般都不會收。
似趙榮這等生于衡陽,從小在趙家塢中長大的少年,便算根腳清明。
衡山派核心門人,大多都是衡州府人士。
擇優(yōu)而取,固然有好處,卻也有隱患。
莫大先生腦海中閃過許多顧慮,又想到師父、師祖,師叔祖等人活著時對他的諸多叮囑。
作為一派掌門,該如何守護(hù)底蘊(yùn)。
那些思慮于心中滾蕩,到了嘴邊又變成:“好,此事交給為師。”
罷了罷了
他到底是個灑脫隨性之人,既然衡山派日新月異,何必成為小掌門前進(jìn)路上的絆腳石。
心懷叵測之人,怎能靜心學(xué)到本派精髓。
“多謝師父!”
“恁當(dāng)真是五岳劍派最英明神武之人!”
聽師父答應(yīng)得如此干脆,趙榮頗為驚喜,跟著便在老掌門耳邊說了一堆夸張的奉承之詞。
商素風(fēng)敗走龍泉第十八日。
龍泉三大山莊莊主前來拜山,現(xiàn)在距離年關(guān)還遠(yuǎn)得很,但他們卻獻(xiàn)上了一批遠(yuǎn)超年關(guān)時的厚重大禮。
百煉兵刃、多年份藥材、金銀器皿,古舊曲譜
十大車的寶物,哪怕三大山莊頗有家資,這次也是肉疼,實(shí)打?qū)嵉啬贸隽苏\意。
趙榮兌現(xiàn)當(dāng)日承諾,
舒家二小姐舒月秀進(jìn)入衡山派,成為外門弟子。
獨(dú)孤卿的兒子獨(dú)孤熙癡迷于衡山劍法,獨(dú)孤莊主下了狠心,讓他拜入衡山派。
丘家這邊,丘廣軍讓自己的兒子丘蒙亭拜入山門。
又多這層關(guān)系,鑄劍山莊與衡山派愈發(fā)親密。
他們也得到好處,
一來自家子女能學(xué)到更高深的武學(xué),二來衡山派的勢力范圍,鑄劍山莊的生意會更好做。
只吉安府一地,曾為難鑄劍山莊的勢力現(xiàn)在都不敢造次。
趙榮親自接待三位莊主。
可龍泉事務(wù)繁雜,三位莊主待了兩天便匆匆回返。
趙榮派人將他們一路送到城北驛站,面子給足了。
類似這種朝衡山派靠攏的優(yōu)質(zhì)勢力,趙榮只嫌少,不嫌多。
三大山莊的供給,便足夠多培養(yǎng)數(shù)十名弟子。
“大師兄就在里間,”
“請!”
全子舉帶著一名三十出頭的女子進(jìn)入鹿關(guān)閣。
會外客自然選這間雅靜之室。
“趙少俠!”
女子沒去瞧周遭素雅的琴笛,但見趙榮后,趕忙快步上前拱招呼,話語帶著一絲激動。
這女子帶著一柄花架劍,頗有英姿。
趙榮心下疑惑,對她毫無印象。
起身拱手,示意她坐下。
“閣下是?”
女子拱手自報(bào)家門,“在下宗瑛琦,永州白水人士,趙少俠沒見過我,但我丈夫曾有幸在長瑞鏢局與少俠有過臉面之緣?!?p/>
永州白水
長瑞鏢局
趙榮神思敏捷,腦海浮現(xiàn)一個攜帶銅骨鐵羽扇,長得文質(zhì)彬彬的男人。
“你丈夫可是公孫深度?”
“正是!”宗瑛琦頓生驚喜,“沒想到趙少俠還能記得!”
趙榮笑了一下,順勢問道:“兩位是崆峒派弟子?”
“只是與崆峒派有淵源,”宗瑛琦面露追憶,“我與我丈夫同拜一師,他老人家曾是神拳門弟子,我的劍法與我丈夫的扇法都是師父傳授?!?p/>
神拳門也是崆峒派一支,更是花架門的前身。
崆峒派的武功五花八門,花架劍適合女子使用,桃花扇也是女子扇法,于是她丈夫就改練銅骨鐵羽扇。
這么一說,趙榮就確定宗瑛琦的身份,疑慮消了大半。
“為何尊夫不來會友,卻勞你奔波。”
“他在南昌府被漠北雙雄這兩個惡人打傷,險丟性命,目下養(yǎng)傷永州,沒法登門拜會?!?p/>
宗瑛琦說話間掏出一封信,隱晦道,“我丈夫說,此信只能交由趙少俠看?!?p/>
“旁人若問,此信提也不能提?!?p/>
公孫深度在鏢局見過衡山內(nèi)部不合,有此交代才算正常。
趙榮告謝一聲,將信接過。
信封上一字沒寫,揭開掏出里間信紙,細(xì)細(xì)一看.
不覺間,手上微微用力。
“公孫兄從哪里得知這些消息的?”
宗瑛琦猜到他會這樣問,立時道,“饒州附近的幾個馬幫已經(jīng)被魔教控制,我丈夫本做的就是馬隊(duì)生意,認(rèn)識里面的人?!?p/>
“一次飲酒后,聽幾個養(yǎng)馬的吐露這些?!?p/>
“我們從一西域商人手上購得一匹好馬,準(zhǔn)備轉(zhuǎn)賣給洛陽王家?!?p/>
“這是一匹大宛名駒,聽說王家家主準(zhǔn)備在明年送給他外孫作禮物。”
趙榮聞言不由一怔,捏信紙的手都松了半分力氣。
大宛名駒?
“洛陽王家,可是金刀無敵王元霸?”
宗瑛琦道:“正是。”
“王老英雄的夫人在洛陽重金求馬,我丈夫聽到后,便購得這匹大宛名駒,但洛陽還沒去成,就被漠北雙雄給盯上了。”
龍長旭能搞到透骨龍,也是借著公孫深度的路子。
這大宛名駒.
豈不是王元霸的老婆送給林平之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想到林平之,趙榮就想到林鎮(zhèn)南。
總鏢頭在樂安路見不平,對他有相助之恩。
趙榮緩了緩神,又問:“那兩個賊人因?yàn)檫@信才去追殺你們的?”
“倒不是這信,”宗瑛琦坦言道,“我丈夫極其小心,沒露任何馬腳,只是多待了幾天,那兩個惡賊正巧從北地下來碰上馬隊(duì)?!?p/>
“他們要搶馬,我們自然不肯,”
“沒想到會這般厲害,我們這邊三十多人在一起也不是他們的對手,眨眼死了七八個,剩下的全逃了,好在馬隊(duì)的人騎馬將我丈夫馱走,這才保住一命?!?p/>
“后來一番打聽,才知這兩個惡賊兇名?!?p/>
宗瑛琦一提他們,不由咬牙切齒,又有些驚懼。
畢竟漠北雙雄是兩個喜食人肉的‘怪物’。
“原來如此.”
“公孫兄弟傷勢如何?”
“我派有擅長藥理的師弟,可遣他隨你一道去永州?!?p/>
“不必不必,大夫說他無大礙,只需靜養(yǎng)。”
趙榮點(diǎn)頭,又將信紙輕輕一擺,朝她拱手,“此事多謝兩位。”
宗瑛琦難得一笑,道:
“若我丈夫知道趙少俠還記得他,傷勢恐怕會立時好轉(zhuǎn)大半?!?p/>
宗瑛琦念著丈夫,沒在衡山派久留。
把信安然送到趙榮手上,便干脆利落離開,趙榮知她單獨(dú)前來,派兩名弟子與她隨行,護(hù)她回永州。
“師兄,到底是什么事?”
全子舉問話時,趙榮將信遞給他,
“饒州分舵正在集結(jié)人手,欲對我衡山派出手,黑木崖還會增派人手南下?!?p/>
“嗯?反應(yīng)這么快,不是說在內(nèi)斗嗎?”全子舉一驚。
“左盟主在衡陽吃了虧,便在中原之地造勢,要與我衡山派聯(lián)手剿滅南下魔教教眾。”
趙榮分析道,“如今楊蓮?fù)ぴ诤谀狙碌脛?,饒州分舵又是他的人,正好要借我們的手除掉風(fēng)雷堂中的眼中釘?!?p/>
“左盟主還嫌咱們衡陽不夠亂,要加一把火?!?p/>
“他媽的左大師伯!真該死??!”全子舉受不了了,直接大罵一聲。
趙榮被逗笑了,忽然道:
“其實(shí)不算壞事。”
“師兄是何意?”
“這說明嵩山派對我們滅掉九江那批人并不知情,以為是魔教所為。饒州分舵短時間聚集的力量根本不夠,他那邊一拖,我們已經(jīng)去了五岳盟會。”
“正巧魔教有行動”
“師弟,我五岳劍派盟會是為了什么?”
全子舉肅然道:“自然是抗衡魔教!”
“是啊?!?p/>
趙榮目光深邃,“我衡山派勢弱,只得借著五岳盟會向各派求援。”
“哼哼,賺太保下山,再把饒州的賊人滅個干凈?!?p/>
全子舉覺得很有道理,本來魔教有異動,就該向各派反應(yīng)。
大家才好守望相助。
不過,從小掌門的語氣中,他總感覺有大事要發(fā)生。
“師兄,我繼續(xù)在衡州府造勢?!?p/>
“嗯,但還不夠?!?p/>
“與龍泉那邊的人聯(lián)系,我怕他們辦不好,你派人與他們一道朝撫州、饒州布置眼線?!?p/>
全子舉喘了一口氣,“我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p/>
“那就找同門幫忙,”
趙榮又道:“我要去五神峰閉關(guān)一段時間,你留意漠北雙雄?!?p/>
“這兩個家伙一露頭,把他們位置鎖定,然后遣人去峰頂告訴我?!?p/>
“還人情是吧?”全子舉抖了抖信。
“人情不小,怕是不夠還.”
“打劫殺人又吃人,這兩個家伙本也該死?!?p/>
翌日,趙榮又去劉府一趟。
丘家本來是靠著劉府的,這次鑄劍山莊送來一大堆貴重禮物。
劉三爺對他極好,劉府一脈若無他點(diǎn)頭,怎能輕松并脈?
趙榮是本著一份孝心來的。
“大師兄!”
這一進(jìn)門,劉菁就一陣小跑地迎了上來。
趙榮才與她見禮。
又有兩位一臉正氣的男子從劉府中跑來,“大師兄!”
“師弟傷愈了?”
米為義笑道:“早已無礙,現(xiàn)在練了一身劍法,手癢得很!”
“隨時等候師兄差遣?!?p/>
一旁的向大年則道:“可惜,我替師父去袁州給宋老拳師賀壽,沒去成龍泉?!?p/>
“此番也手癢得很!”
趙榮還沒說話,一旁的劉菁大笑道:
“米師兄,你快躺下!”
“好!”
米為義應(yīng)聲而倒,雙目緊閉,宛如一具尸體。
“向師兄,你既然手癢,那便摸索一番,看看能否大爆?!?p/>
地上的‘尸體’聞聲笑了起來,哪里還能演得下去。
向大年直翻白眼。
近來總有劉府弟子在他面前假扮尸體,想要吸一吸他的氣運(yùn)。
屋頭上的方千駒“哈哈”大笑。
老師叔在上方調(diào)侃道:
“大侄女,米師侄躺下去他下不去手?!?p/>
“你躺下去,他就”
“師叔?。 眲⑤寂幸宦?。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有意思,”老師叔神態(tài)自若,又對趙榮道,“大師侄,把你那天彈的曲子再奏一遍可好?”
“可以,”趙榮一臉笑容,“師叔替我去饒州跑跑腿怎么樣?”
方千駒不理睬他了,扭頭就走。
趙榮穿過竹園小徑,見到了劉三爺。
他來沒表明來意,就聽劉三爺?shù)溃?p/>
“鑄劍山莊的事師侄不必掛懷,師叔本不想管,正好你替我分憂?!?p/>
“我正在鉆研曲目,頗為關(guān)鍵?!?p/>
“還有.”
趙榮愣了愣,才等到說話機(jī)會,“師叔有何吩咐?”
劉三爺對他一笑,
“我那些弟子跟著你算是跟對了,我沒看錯人。”
趙榮覺得這話不對味:“師叔這是.”
劉正風(fēng)正了正神色,卻壓低聲音道:
“乖師侄,等師叔哪天金盆洗手,他們就全交給你了,我也徹底放心?!?p/>
嗯?!
趙榮眉頭大皺,趕忙勸道:
“師叔何必金盆洗手,有弟子在,準(zhǔn)不叫人打攪你!”
“哈哈.”
一臉富態(tài)的劉三爺輕笑兩聲,
“師侄啊,起初我有過金盆洗手的念想,但見你一番作為,我覺得你能替我解憂,便打消了那份念想,也就不必打擾那些江湖朋友。”
“可是.”
“聽你那一曲笑傲江湖,簡直道明師叔心境,叫我好生感慨。”
“心不在江湖又如何?”
劉三爺不管趙榮臉上的復(fù)雜表情,甩了甩衣袖,
“我若身在江湖,何談高山流水?曲調(diào)如何純粹?”
“我要洗掉江湖恩怨,洗掉這滿身風(fēng)塵,離開江湖,對我而言才是笑傲江湖?!?p/>
“師侄可真是點(diǎn)醒于我。”
“我也要創(chuàng)造屬于我的笑傲江湖曲,如此流芳山水,豈不美哉?”
瞧他這個樣子,趙榮便知再勸也無用。
只得朝他拱手一禮。
將劉府眾門人全數(shù)托付于他,這是何等信任。
“師叔啊”
趙榮還是忍不住,臉上露出一個痛惜表情。
劉正風(fēng)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不問江湖事,又不是人死如燈滅,”
“師侄想師叔,隨時來劉府便是。”
又將他當(dāng)成一個小孩一樣安撫:
“去玩吧,叫劉菁她們陪你玩,師叔要鉆研音律,此時不得閑.”
趙榮離開劉府時,心下著實(shí)復(fù)雜。
他本是來敬點(diǎn)孝心的,沒成想被三爺用驚人的消息連番轟炸。
因?yàn)橐皇浊樱譀Q定要洗手
早知如此,就不該彈那曲滄海一聲笑。
“誒”
“洗吧,師叔你就洗吧?!?p/>
“你洗手,”
“若嵩山派的人還有本事來,我就把太保們洗一洗.”
所謂一日黃塵三日雨,三日黃塵九日晴。
衡陽城北的黃沙連吹數(shù)日,天空如大海,一片湛藍(lán)。
日初出大如車蓋,
初晨陽光叫天柱峰上的桑葉朝露愈發(fā)剔透晶瑩,透過露珠,又瞧見一只慢慢蠕動的青色小蟲。
灰雀在山間匆匆飛過,它叼中那只小蟲朝上急掠!
卻有一道青衣人影比它更快,一個提離便上了一塊丈高崖壁。
商素風(fēng)敗走龍泉第二十五日。
趙榮再登天柱,準(zhǔn)備閉關(guān)練劍,將龍泉所得所感進(jìn)一步鞏固。
立下一個小目標(biāo):幻劍練到讓師父滿意。
晴了數(shù)日,雖是初晨,山間云霧依然淡上不少。
峰頂下綠油油的小水潭晃出漣漪,原來是一條小青蛇受驚逃竄。
錯開水潭,又瞧見那條窄路。
只不過,老藤發(fā)青。
這時非常滑,一個失足便要墜落懸崖。
他提氣幾個提縱上到窄道前山壁上的巖洞,那些披著蛛絲的蠟燭、破碗、陳年老被褥等等舊物,早被趙榮換了一遍。
木床擦干凈鋪著新被,還有一個軟軟的雙獅枕頭。
巖洞頂上懸下來一盞荷葉吊燈。
下方有個煮茶小火盆,周邊印著金魚藻花邊。
床邊有個杉木桌子,上面被他擺上了幾卷書冊。
有曲非煙給的《飛花點(diǎn)翠》曲譜,有從全子舉那邊拿來的小話本《狐妖傳記》,有上次向大年大爆得到的《金鐘罩功》,還有艾根才手抄的《破浪掌》。
洞內(nèi)其他各種生活所用器物,全都不缺。
小掌門準(zhǔn)備在山上多住一段時間,當(dāng)然不想睡狗窩。
并且,他挺喜歡這處峰頂。
能看云海翻騰,能看山巒起伏,又有驕陽、霧滿、風(fēng)雨三重天盛景,實(shí)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第一日登頂,趙榮沒急著練劍,而是沉浸在天柱的云海山風(fēng)之中。
這一次沒有驚雷,也沒有大雨。
獨(dú)自盤坐在山巔上,少年看似煢煢孑立,細(xì)細(xì)一看,又覺得他與天柱之勢逐漸相合。
似乎成了這高峰的一部分。
那么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天柱之巔。
登峰第二日,趙榮開始練劍。
從最基礎(chǔ)劍招的刺、挑、云、撩換手
衡山劍法最基礎(chǔ)的劍招拆解部分被他全使了一遍。
跟著又到七十二峰疊翠。
拆解的劍招倏忽間合并,七十二峰疊翠使出來很是奇妙。
這種奇妙,是他往日里體會不到的。
峰頂?shù)内w榮目光一凝,
“那是什么感覺,很模糊.”
作為練熟幻劍式的衡山派高手,突然對入門劍法模糊,可真是怪事。
趕緊又把疊翠劍招使了一遍。
“不對,這感覺不對?!?p/>
想要抓住什么,卻像是抓在空氣上。
這讓他有點(diǎn)抓狂。
趙榮不可抑制地將疊翠劍招使了一遍又一遍!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十五天后。
終于!
在模糊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時,趙榮若有所悟,那一刻,胸前吊墜一陣涼意狂涌,直接將他定入入定狀態(tài)!
他的眼睛登時大亮!
十五天了!
終于撥開云霧!
對那種感覺,他生出了一種全新定義。
基礎(chǔ)劍招與七十二峰疊翠的連接變化在他心中不再籠統(tǒng),而是有了個圓潤答案。
就好像逐漸明白,
為什么他們會以那種方式組合在一起。
從學(xué)招者的視野,進(jìn)入創(chuàng)招者的角度!
若莫大先生在此,一定會被嚇一大跳。
他老人家練衡山劍法超過一個甲子,才勉強(qiáng)在本派劍招上達(dá)到這等宗師級水準(zhǔn)。
因此才能根據(jù)驟雨快劍行氣法,融出三條疊翠劍路。
趙榮在龍泉受到啟發(fā),經(jīng)商素風(fēng)‘指點(diǎn)’,又在眾門人幫助下創(chuàng)造出仙巖劍路第二路。
雖是他首次創(chuàng)招。
卻不知不覺向前邁了一大步,如今來到天柱之巔,將這種感覺具化而出。
才有了莫大這等浸淫本派劍法多年的掌門人才具備的眼界!
“噠噠噠”
一陣小雨砸在山頂上。
小掌門皺著眉頭,走來走去,像是一只無頭蒼蠅。
對自己十五天所得,
極為不滿!
“只是悟通了基礎(chǔ)劍招與入門劍法的誕生與萌發(fā),好像也沒有太大用處?!?p/>
“在師父看來,一定也是稀松平常吧?!?p/>
他舉劍刺出一道幻劍劍光,雖然更為圓潤,但自我感覺變化不是太大。
心下微感失落,
“幻劍式果然難以突破,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p/>
“若被師父瞧見,定然還是沒機(jī)會學(xué)云霧十三式的?!?p/>
趙榮心中這么想著,但拔出秋水劍來,又鬼使神差把疊翠劍法使了一遍。
這一次,
他又加上了驟雨快劍劍路,從雙石劍開始。
忽然,
只將雙石劍使出一遍,他便微怔在那里。
雨絲撲面,蒙蒙涼涼,恍若未覺。
“原來,師父是這樣創(chuàng)造出雙石劍路的,確實(shí)巧妙?!?p/>
他心中響起這樣一個聲音。
老掌門能創(chuàng),小掌門也能創(chuàng)。
若是重新捧起驟雨快劍行氣法,趙榮感覺不用莫大先生出手了。
也許會比較生澀,但創(chuàng)出這路雙石劍是沒問題的。
將紫云劍路施展一遍。
果然!
與雙石劍路的感覺差不多!
“原來如此.”
得窺師父的創(chuàng)招奧秘,趙榮微微一笑。
總算不是一無所得。
他將這兩路劍法細(xì)細(xì)體會一遍后,已到了閉關(guān)練劍的第二十日。
時間流速,似乎比趙榮感受到的要快。
第二十一日。
等趙榮再練仙巖劍法后,驀地眉頭輕蹙。
不是仙巖劍法有問題,問題出在新改的仙巖劍法上。
這是他當(dāng)時在龍泉所創(chuàng)之招,心中格外清楚創(chuàng)招過程中絲絲縷縷的痕跡。
可站在此時的角度,卻有種劍招并不完善之感。
仙巖快劍配合驟雨乃是第一路,結(jié)合步調(diào)熔煉飄忽之感成第二路。
趙榮凝神將仙巖劍第二路連使三遍。
突然,
他手中的劍招變了!
摩云三十六番攻殺秘訣乃絞劍走轉(zhuǎn),趙榮將絞劍走轉(zhuǎn)帶入仙巖劍后,又聯(lián)想到本派基礎(chǔ)劍招演變出的回風(fēng)落雁劍。
劍落雙雁!
這一招是精髓,是門檻!
他靈機(jī)一動,在施展仙巖第二路絞劍走轉(zhuǎn)時,突然將絞劍順握把變成換手反握。
期間迅捷無倫地融入基礎(chǔ)劍招換手、沉身、云劍動作!
登時!
逆摩云三十六番!
反向絞劍!
一瞬間從正到反急變,登時化作兩道飄忽急轉(zhuǎn)劍光!
這一下徹底合上了衡山劍法的詭奇多變,雖是兩道劍光,與劍落雙雁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因?yàn)轱h忽極快,力壓了回風(fēng)落雁劍的門檻精髓!
也就是說
他硬生生又開辟了一條劍路!
并且是越過回風(fēng)落雁劍門檻精髓的向上劍路!
仙巖第一路,仙巖第二路.
“這豈不是仙巖第三路?”
“仙三???”
天柱峰頂,趙榮木楞地瞅著自己的雙手。
我做了什么.
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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