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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天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為君分憂
蘇靖當(dāng)然很缺錢,尤其是很缺肉類。
朝廷雖然任命他做了行軍總管,可以節(jié)制所到之處的所有州郡,軍政大權(quán)盡在掌握,但是有一點,朝廷沒有給他。
那就是錢糧。
整個大軍的錢糧,都是京城里派來的武將姜堰在負(fù)責(zé)。
這也是常有的事情,畢竟給了兵權(quán),給了節(jié)制地方的權(quán)力,如果再讓蘇靖自己負(fù)責(zé)自己的錢糧,蘇靖所部便沒有了韁繩。
沒有韁繩,就是脫韁的野馬,沒有任何統(tǒng)治者會放任這種事情不管。
姜堰雖然聽從蘇靖的命令,糧食沒有怎么短缺過,但是并不富裕。再加上這段時間久攻越州不下,軍中將士們其實已經(jīng)略有微詞了。
蘇大將軍閉上眼睛,想了想之后,開口道:“牲口我收下了,至于錢財…”
李云從袖子里,掏出了一份文書,開口道:“大將軍請看,這是錢塘大戶們聯(lián)名的文書,寫明了是捐給朝廷平叛用的,這些錢很干凈,沒有什么問題。”
“哪怕事后這些大戶反水,以大將軍的功勞,他們也奈何不了大將軍。”
“大將軍麾下的兄弟們,這段時間打仗也辛苦,是該犒勞犒勞他們了,不然過段時間繼續(xù)攻越州,大軍就沒有心氣了。”
蘇靖捋了捋自己下頜的胡須,開口道:“你…”
他看著李云,問道:“這么積極做這些本不該你做的事情,有什么所求?”
李云笑著說道:“大將軍讓我駐扎在錢塘,未必沒有讓我去做這些事的心思,是不是?”
蘇靖低頭喝茶,沉默不語。
李云坐了下來,開口道:“大將軍,越州之亂,估計幾個月就能平息下來,幾個月之后,屬下便不跟著大將軍去中原了,不過這段時間,屬下也算立了些功勞,因此想在江南道求個官。”
蘇靖瞇了瞇眼睛:“你先前不是說,自己無心官場嗎?”
“無心仕途是真的,但是求官卻也是真的。”
李云笑著說道:“大將軍應(yīng)該也知道,我原先是江湖中人,在青陽做都頭,青陽縣的薛縣尊,有一個女兒…”
蘇靖挑了挑眉。
“伱小子,看上人家閨女了?”
“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李云連忙說道:“不過我出身太低,跟薛縣尊沒有辦法開口,這次蒙大將軍拔擢,也算是僥幸立了些功勞,因此就想著能不能求得個一官半職,等回了青陽,也好跟薛縣尊開口。”
蘇靖挑眉,問道:“你想做什么官?”
李云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宣州司馬。”
“不成。”
蘇靖搖頭道:“平白無故給你求這個官,絕無可能,不過司馬這個職位,倒是有一些機會,不過不是宣州。”
李云皺眉,問道:“那是?”
“越州。”
蘇靖淡淡的說道:“老夫年前就要離開,還剩下不到半年時間,最多也就是擊散叛軍的主力,不可能全部肅清,說不定就有一些叛軍余孽會潛藏在越州,憑借這個由頭,給你請個越州司馬的官職,才合情理。”
“不過,這個事,也要年底才能辦了,眼下要向朝廷給你報阻截叛軍主力,殺敵千人的功勞。”
“等年底撤出去之前,老夫會向朝廷,舉薦你做越州司馬。”
李云連忙起身,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多謝大將軍成全!”
蘇大將軍看了看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開口道:“以你的身份,即便做了司馬,將來也絕難再有什么升遷了,男兒立功當(dāng)在疆場上,你真不同老夫一起去中原?”
李云笑著說道:“大將軍要是以軍令調(diào)我去,我自然要去…”
“罷了。”
蘇靖搖頭道:“大丈夫不強人所難,你既然不愿意去,那老夫不為難你。”
如果是從前的蘇靖,這個時候不會有什么廢話,會直接強行調(diào)李云繼續(xù)從軍,但是經(jīng)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蘇靖旁敲側(cè)擊之下,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朝廷的意思。
朝廷似乎并不想讓他在江南道帶走太多班底。
如果不是中原又起了亂子,這一次越州之亂之后,蘇靖麾下的將士們會原地解散。
這樣看來的話,讓李云這個“平叛功臣”留在地方上,似乎正合朝廷的意思。
蘇大將軍看了看李云,繼續(xù)說道:“那這個事,就這么定了,你把東西…交給蘇晟罷。”
“你現(xiàn)在可以回錢塘,也可以留在越州大營待一段時間,隨你方便。”
李云低頭謝過,笑著說道:“多謝大將軍!”
蘇靖難得露出一個笑容,開口道:“你跟那薛家小姐若是成了好事,可要記著老夫的情分。”
“一定一定。”
李云欠身行禮:“必不敢忘!”
顯德四年八月。連續(xù)幾個月的大旱,已經(jīng)注定今年將會再一次絕收。
然而朝廷的稅收不能不收,不然本就寅吃卯糧的財政,將更難維系下去,當(dāng)朝廷催稅的文書下發(fā),中原地區(qū)的官員,很快將旱情聯(lián)名上書朝廷,請求朝廷免去今年中原二十余州的錢糧。
文書很快送到了朝廷,送到了政事堂,再由政事堂的幾位宰相,送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宰相崔垣與王度一起,將文書遞到了皇帝陛下桌案上,崔相低頭道:“陛下,中原諸州連續(xù)兩年大旱,今年大部分地方恐又將絕收,地方官收不上來錢糧,因此上書朝廷,請求朝廷免去二十州今年的賦稅錢糧。”
皇帝陛下只是瞥了一眼眼前的文書,連打開的心思都沒有,他挑了挑眉,看向兩個宰相,聲音無悲無喜:“這事太子怎么看,政事堂怎么看?”
兩個宰相對視了一眼,脾氣比較直的宰相王度上前,躬身行禮:“陛下,太子殿下如何想,政事堂不清楚,但是中原諸州的確旱情嚴(yán)重,濮州已經(jīng)又起叛亂,如果不免除今年的錢糧,中原之亂恐怕會持續(xù)擴大。”
“政事堂的意思是…”
說到這里,王度看了看崔垣,后者微微點頭,表示支持。
于是乎,王相才繼續(xù)說道:“應(yīng)當(dāng)免除今年的錢糧。”
“你們要免那就免。”
皇帝陛下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開口道:“朝廷的日子能過得下去,朕就不會管,只是不要朝廷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又到朕這里來訴苦。”
說著,皇帝陛下瞥了一眼兩個人,問道:“戶部那里,問過了嗎?”
崔垣低頭道:“戶部楊尚書說,今年縮減用度,咬咬牙是能支應(yīng)過去的。”
“縮減用度。”
皇帝緩緩說道:“縮減哪里的用度?”
“一應(yīng)用度統(tǒng)統(tǒng)縮減。”
崔垣低頭道:“約莫一成半左右。”
皇帝問道:“那宮里的用度縮不縮減?”
崔垣沉默不語。
皇帝陛下本來一直平靜的表情,忽然顯現(xiàn)怒色,他拍了拍桌子,低喝道:“太子為什么祈不下來雨!”
兩個宰相都嚇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說話了。
皇帝喘了口氣,冷靜了下來,問道:“越州戰(zhàn)況如何?”
“戰(zhàn)況很好,屢次報捷。”
崔垣連忙說道:“蘇靖說,年前就能平息。”
皇帝陛下瞇了瞇眼睛。
“那就好,那就好。”
“中原錢糧的事情。”
他背著手,悶哼了一聲:“這個事,你們?nèi)ジ由套h,不要再問朕了!”
“你們要免,那就免!”
說罷,他揚長而去。
兩個宰相起身,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無奈,兩個人走出崇德殿之后,王度才看向崔垣,開口道:“崔相,陛下說話云里霧里,不落在實處,您說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這還不容易,沒看出來嗎?陛下已經(jīng)不高興了。”
崔相公背著手,低聲說道:“免除錢糧這種事情,做出去就是天子的恩德。”
“陛下既然讓我等做主,那么自然不是讓我等去做好人,做恩德的。”
說到這里,崔相公搖頭,嘆了口氣:“且見太子,看太子怎么說罷。”
“諸位,錢糧當(dāng)免則免。”
太子站在政事堂里,看向眾位宰相,緩緩說道:“但是宮里的用度不能縮,陛下是九州萬方的君父,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陛下!”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開口道:“讓戶部,再議章程出來,從其他地方摳些錢出來,補給宮里。”
幾個宰相都沒有說話。
王度忍不住開口道:“戶部楊尚書,已經(jīng)想要辭官了。”
“他辭官,那就換個人。”
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氣。
“諸位相公,為君分憂!”
“還怕?lián)稽c罵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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