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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余燼 第九章 叨擾
大門倒開。
姜奇虎怔怔站在原地,一時之間有些呆住。
“唐……唐齋主?”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道袍女子。
如今許多人都知道,天下齋主唐鳳書被壓在道門后山,由崇龕大真人親自鎮(zhèn)壓看管……就如十年前的“煙邪”那樣,不知要關(guān)押多久,才能被放出來。
各大世家,宗門,都在觀察“書樓”的動靜。
小國師和唐齋主的關(guān)系,天下皆知。
唐齋主被壓,陳鏡玄不可能無動于衷。
因為此事,從南疆調(diào)回皇城的姜奇虎,這幾日厲兵秣馬,好整以暇。
雖然他在皇城司擔(dān)職,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書樓一員,但凡陳鏡玄有所吩咐,姜奇虎將會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絕不二話。
可姜奇虎萬萬沒想到。
還沒等書樓有所動作,這一切便“結(jié)束”了。
沒有鎮(zhèn)壓,沒有囚禁。
消失多日的唐齋主,就這么俏生生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
所以,秦千煉帶來的那個人,竟是齋主?
姜奇虎松了一大口氣,將長刀歸鞘。他笑著撓了撓頭,望著青玉案那邊的男人:“先生……我聽桑正說,書樓大陣開了,我擔(dān)心您的安危?!?p/>
“嗯……”
青玉案那邊輕輕應(yīng)了一聲。
不過陳鏡玄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是有些疲倦:“不必?fù)?dān)心,我無恙?!?p/>
笨虎隱約捕捉到了些許不對。
“那……我先退下?”
他挑了挑眉,看了眼唐齋主,莫名覺得有些陌生,心湖里的不安預(yù)感沒有減輕。
離開書樓后,桑正迫不及待上前:“姜大人,里面情況如何?”
姜奇虎皺著眉頭,看著重新閉合的書樓大門,緩緩說道:“里面那位是唐齋主。”
“唐齋主?”
桑正瞪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
他拍了拍胸口,如釋重負(fù):“嚇我一跳……我還以為秦千煉沒安好心。等等,既然唐齋主沒事,姜大人為何是此般神色?”
姜奇虎臉上沒有絲毫輕松之色,反而神情凝重。
“我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
姜奇虎低聲喃喃道:“以‘崇龕’的性格,怎會平白無故將她放出?”
時間倒流,回到半柱香前。
大殿穹頂,金線垂落。
玉案如劍,將大殿一切兩半,秦千煉披著道袍,背負(fù)雙手,與另外一位覆面女子踏入書樓之中。
“陳先生,好久不見?!?p/>
秦千煉輕聲道:“闊別多年,你似乎與當(dāng)年沒什么變化……”
天命金線垂落織成一面屏風(fēng)。
陳鏡玄緩緩坐了起來,整理衣冠,調(diào)整儀態(tài),待到十?dāng)?shù)息后,屏風(fēng)散開,他便恢復(fù)了平日里整潔無暇的姿態(tài)。
秦千煉瞇起雙眼,端詳著眼前的瘦弱文士。
秦千煉笑道:“和當(dāng)年一樣,一副‘病癆鬼’模樣。”
對于這譏諷,陳鏡玄并不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秦千煉身旁女子之上,女子雖然戴著帷帽,覆著面紗,但有些人……哪怕層層偽裝,只要看上一眼,陳鏡玄就能將其識出。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jī)半句多?!?p/>
秦千煉環(huán)顧一圈,端詳著這華美瑰麗的金燦書樓,最終他視線落在穹頂?shù)慕鹁€之上。
秦家二公子悠悠開口:“我不喜歡廢話,你不是派人來了三次道門么?你想做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的人,我給你送來了?!?p/>
說罷。
秦千煉離去。
此地便只剩陳鏡玄,以及佩戴帷帽面紗的道袍女子。
“你……還好嗎?”
陳鏡玄沉默許久,主動開口,打破了這大殿的寧靜,話音出口,他伸出手,隔空拂袖。
嘩啦!
無聲微風(fēng)掠過,掠過陳鏡玄的大袖,掀起唐鳳書的帷帽面紗。
帷帽墜落在地。
女子并沒有阻攔。
兩人對視。
千言萬語,皆在無聲中。
外界都說,這段時日,唐鳳書被囚禁于道門后山,遭受雷劫之苦。
對視一剎,陳鏡玄心中便有了定論。
外界所言不虛。
雖然那張帷帽面紗下的面容看上去潔白如玉,未受侵害,但道袍翻飛之際,陳鏡玄瞥見了唐鳳書的手腕,小臂。
道門修士,雖然不修體魄。
但卻有“罡氣”護(hù)身。
如今,唐鳳書裸露而出的那部分肌膚,一片蒼白,還隱有血痕。
很顯然。
護(hù)體罡氣曾被擊碎過。
陳鏡玄眼中浮現(xiàn)一抹冷冽寒意,他很清楚,如今道門能讓唐鳳書這位陰神境大圓滿受到如此傷害的,唯有崇龕。
“我沒事?!?p/>
唐鳳書輕輕說道:“雷煉之術(shù),不過爾爾。肌膚之傷,乃是這世上最不值一提的苦痛?!?p/>
陳鏡玄知道,以唐鳳書的道心,毅力。
這苦痛,的確算不得什么。
他在這世上見過最倔強(qiáng)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道門……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陳鏡玄面露不忍,咬牙說道:“你終究是天下齋主……崇龕怎可如此對你?”
說歸如此。
但陳鏡玄怎會不知這一切的“根源”來自何處。
逍遙子坐閉死關(guān)之后,崇龕大真人執(zhí)掌道門,這位大真人對“道門清名”有著近乎病態(tài)的追求,這些年的道門戒律變得極其嚴(yán)苛,而崇龕最大的眼中釘,便是這幾年從方圓坊流傳出去的那段愛情故事。
唐鳳書在道門遭受的“雷煉之苦”,歸根結(jié)底,要算在自己頭上。
陳鏡玄溫聲道:“你且忍忍,我以渾圓儀幫你清查一下心湖神魂,看看有沒有留下魂傷。”
說罷,一縷金線自穹頂垂落,如柳葉般向著女子蕩去。
唐鳳書卻是后退一步,微微挪首,將其避開。
金線落空。
陳鏡玄怔住。
“過去之事,已經(jīng)過去,何必再提?”
唐鳳書低垂眉眼,輕柔說道:“今日我來書樓,只為一事。如若我愿意舍去‘天下齋主’之名,離開‘道門’,你是否愿意舍去‘國師’之銜,離開大褚皇城?”
這一問,讓整座書樓重新歸于寂靜。
陳鏡玄怔怔看著眼前女子。
他神色有些茫然,下意識端起茶盞的手,不住顫抖。
這個問題沒有迎來回復(fù)……直到姜奇虎破門而入,再到姜奇虎離去。
而有些問題。
沒有回復(fù),便是最好的回復(fù)。
“知道了?!?p/>
唐鳳書聲音沙啞道:“是我叨擾了?!?p/>
(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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