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上 第四百八十六章 印記與預(yù)言

天穹如裂。

新泉的天穹之上，那一道彌漫的黑暗在迅速的消散和收縮，隨著大蛇投影的消散，再也不見。殘存的大孽之染隨著水銀之雨的洗刷蕩然無存，很快，整個鎮(zhèn)子都再一次的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

隨著一道道的水銀幕墻的收縮和消散，警報聲戛然而止，保安部的隊伍解除了戒嚴(yán)之后，街道上再次出現(xiàn)行人。

驚魂未定的旁觀者們彼此交換著視線和眼色，議論紛紛，流言四起。畢竟短短半日之內(nèi)的變化實在是太多，甚至超出了絕大多數(shù)人一生所見的變化。

有的人開始擔(dān)憂海岸在做什么邪門的實驗，搞不好會把整個新泉送上天。還有的人說你特么放屁，我親眼看到了，這特么就是靈氣復(fù)蘇懂不懂？一定是季廠長終于功行圓滿，度過雷劫之后，一劍破天，駕蛇飛升了云云……

諸多流言變著花樣的流傳開來，個中想象力著實精彩紛呈，令人大開眼界。

并沒有過多久，混亂就已經(jīng)過去，或者說，除了海岸的工業(yè)園區(qū)之外，其他地方大家一直都還挺混亂的，只不過是恢復(fù)往日的程度而已。

沒過一會兒，市場上的攤位就重新擺起來了，運轉(zhuǎn)如常。

想要在城外過日子，就要有一顆大心臟。

這年頭，刮風(fēng)下雨死人大抵都是常事，沒什么稀奇，況且，這不是還沒死人么，怕什么？今天下午繼續(xù)上班算加班，工資給雙倍誒！

這流水線上干個個把小時，豈不是又能去洗個腳了？

美滋滋啊兄弟們！

“……大體上，就是這樣。”伊西絲報告道：“由于襲擊者干擾，目前海州荒野消殺未能徹底完成，是否繼、續(xù)？”

“城外重點區(qū)域清理進度呢？”

“百分之百?！币廖鹘z斷然回答，“所有標(biāo)注的大群成蟲全部都被徹底滅殺?！?p/> “那就先到這里吧。”

季覺垂眸，凝視著手機屏幕上不斷的浮現(xiàn)的各方問詢和警告，冷笑了一聲，收起手機：“既然該做的都做完了，他們愿意各人自掃門前雪，就隨他們?nèi)グ??！?p/> 原本一個個的視若無睹，充耳不聞，現(xiàn)在海岸有行動了，又開始一個個跳出來顯擺存在感了。

跳梁小丑，不外如是。

真希望接下來如果出現(xiàn)什么反撲狀況，他們還能這么嘴硬。

季覺手里捏著兩枚固體煉金術(shù)制作的水銀結(jié)晶，感受著其中所掠取而來的靈質(zhì)氣息，陷入沉思。

靈魂指針的制作要提上日程了，只不過以太一系的素材新泉的儲備還是太少，搞不好還要再提兩只雞去童家叨擾一二。

相比起這個來，他更在意的，反而是掌心中的異常。

不久之前，就在大蛇解體，化身消散的時候，仿佛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的問題，隨著崖城所升起的那一道晶光，徹底失去了控制，以至于結(jié)構(gòu)徹底潰散，毫無防備，空門大開。

這么好的機會，季覺肯定不可能錯過……

眼疾手快。

順勢就朝著大蛇的核心之中狠薅了一把。

結(jié)果，好像還真薅到了什么東西回來？

在工坊加持狀態(tài)之下的非攻之手，完全超水平發(fā)揮，有那么一瞬間，季覺確實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抓緊了，拽回來……

可掌心之中卻空空蕩蕩。

仿佛幻覺。

夢幻泡影一般的脆弱之物，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只有透過純鈞的靈魂之影和季覺自身的靈質(zhì)視覺，雙重觀測之下才能夠看到，掌心之中那一道模糊又隱約的輪廓。

如同霧中的幻花一般的詭異徽記。

倘若不注意看的話，甚至難以察覺。

季覺皺眉，本能的試圖解析，才發(fā)現(xiàn)這純粹就是一個近乎于無的靈質(zhì)印記，就好像，一個記號，一個憑證，一把……

鑰匙？

可倘若是鑰匙的話，這又是用來開啟什么的？

拿在手里，就能夠感受到某種若有若無的呼喚和共鳴，宛如邀請一般，發(fā)出指引，只不過那樣的指引太過微弱了，根本難以感受清晰。

沉思之間，他心念一動，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水銀流轉(zhuǎn)，將那一道仿佛風(fēng)吹即散的靈質(zhì)徽記徹底覆蓋，封裝儲存。

往后再慢慢研究。

“季先生……沒事兒吧？”

喘著粗氣的余樹終于順著樓梯，爬上了樓，汗流浹背，似乎是已經(jīng)找了他很久。

感受到之前劇烈的靈質(zhì)波動和交鋒之后，直到現(xiàn)在，依然驚魂未定，臉色隱隱發(fā)白。

確定了季覺的安全之后，才終于的長出了一口氣，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這么擔(dān)心。

此刻他擦著汗，劇烈喘息：“剛剛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啊，打了幾架而已，別擔(dān)心。

季覺無所謂的揮了揮手，“應(yīng)該是靈瘟的散播者找上門來了，過了一手，僥幸沒吃虧。”

“靈瘟……”

余樹茫然，好像難以理解，可很快，蒼白的臉色便迅速漲紅了，瞠目結(jié)舌，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靈瘟的擴散是……是人為的？”

季覺回頭，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呆滯模樣，憐憫的收回了視線。

“這世上的地獄，有多少不是人造的呢？”

“醒了嗎？”

柔和的聲音從身旁響起，不急不緩。

恍惚中，聞素從長夢里，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個坐在窗前的身影，懶散微笑的中年人，笑意柔和：“這一番偷跑出去，還真是搞出天大的亂子來啊……

到底是搗蛋過頭了，如果不是我攔著的話，老四恐怕已經(jīng)把你生吞活剝了。”

“……父親？”

聞素的神情僵硬了一下，下意識的起身，克制著瑟縮和不安的樣子。

然后，才感覺到，身上的傷勢……原本足以令自己分崩離析的重創(chuàng)，居然已經(jīng)大有好轉(zhuǎn)，毫無任何后遺癥，就連那一縷足以將靈魂焚燒成灰燼的龍火都憑空消失不見了。

險死還生。

只可惜，她的內(nèi)心卻難以涌現(xiàn)絲毫的歡悅和慶幸，尤其是，在自己大費周章隱秘布置的安全屋里，居然出現(xiàn)了那個身影。

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甚至還用她最喜歡的茶具泡了茶，茶香氤氳著，升起，帶著隱隱清甜。

“嘗嘗看，我打賭贏來的好茶，安定神魂，對你的傷勢有奇效。”窗前依靠著的懶散男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坐過來。

托著下巴，欣賞著她端起茶杯淺酌的樣子，就像是看著小倉鼠吃瓜子一般，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實話說，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不過，這般潛伏爪牙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p/> 聞素僵硬了一瞬，克制著肩膀顫抖和抽搐的動作，鼓起勇氣，看向了那一雙漆黑的眼睛，純粹的黑暗里，永遠的都洋溢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映照著她的面孔。

就像是俯瞰塵埃。

“父親你……不怪我么？”聞素發(fā)問。

“怪你什么。”

聞?wù)ζ饋砹?，仿佛不解，又好像，在等待著她的坦白一樣，笑意永遠輕柔。

“怪我把靈瘟催化到了聯(lián)邦，把四哥的計劃告訴姐姐，還……還……”聞素的聲音停頓了一瞬，嗓音變得干澀起來：“還，壞了你的事情。”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那還有什么好說？”

聞?wù)琅f笑著。

只是，緩緩的伸出手來，向著她。

展開五指的手掌仿佛無窮黑暗，一點點的覆蓋了她所有的視線，遮天蔽日一般，遮住了所有。

再然后屈起指節(jié)來，彈出。

留下了一條紅印。

“傻話。”

聞?wù)龑櫮鐡u頭，“黃粱遺骸雖然珍貴，可并非不可替代。聯(lián)邦雖然麻煩，也不是不可解決。況且，不論誰輸誰贏，難道不都是我的孩子么？

你有心想要參與，我有什么可責(zé)怪你的呢？”

那這又是什么？

對獵物的玩弄，對不自量力的反抗的嘲笑，亦或者，高高在上的欣賞了一場鬧劇的滿足和愉快呢？

裝模做樣……

“別擔(dān)心，父親還沒小心眼到那種程度呢?！?p/> 聞?wù)僖淮紊斐隽耸郑拖袷切r候一樣，親昵的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后，仔細(xì)的為她梳理起頭發(fā)來，一絲一縷，鄭重又仔細(xì)的編織發(fā)辮。

“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一時的挫敗和失誤并不算什么，我只盼望你們能夠更強一些，強過我，青出于藍。”

他撫摸著女兒垂落的發(fā)辮，告訴她：“不論是小晟，小雯，小斷他們……還是你?！?p/> 滿懷著期待和慈祥。

就像是照顧心愛的實驗品一樣，永遠包容，永遠耐心，永遠的充滿了欣賞和憐愛。

他說，“況且，你這不是做的很好嗎？”

那一瞬間，聞素僵硬住了。

呆滯著，難以置信。

“從一開始，這一場游戲里，那個孩子就是至關(guān)重要的參與者，或不可缺的關(guān)鍵存在?？上В窳?，又太死腦筋，之前我還在發(fā)愁，怎么將她勸回來呢。

結(jié)果，完全出乎預(yù)料……”

身后的人笑起來，愉快又期待，在她的耳邊低語：“你這不是已經(jīng)快將她帶回來了么？”

聞素，如墜冰窟。

僵硬著。

“你……從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