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366章 不如少林寺

看著林朝陽云淡風(fēng)輕，波瀾不驚的狀態(tài)，陶玉墨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欽佩和仰視來。

姐夫不過是發(fā)表了篇文章而已，便攪動了中國文學(xué)的一灘春水，看現(xiàn)在的架勢，這樣的大討論可能還會波及文化界和思想界。

可以說是輕描淡寫之間便完成了許多文人窮極一生也達(dá)不到的高度。

“姐夫，我聽他們說，你提出的這個‘尋根文學(xué)’其實也不是什么新鮮概念，這兩年發(fā)表的一些作品說起來都有尋根文學(xué)的影子。”

林朝陽微微頷首，面帶微笑。

“任何一種文學(xué)思潮的流行趨勢都不是某個人的某句話就能決定的，它一定是萌芽于土壤中，在陽光和雨露的滋潤下慢慢冒頭，直到一場大雨傾瀉而下，才會蓬勃生長。

其實我也不過是做個總結(jié)而已，還有許多的先行者。

比如你姐去年經(jīng)手的那部《棋王》，汪曾琪的幾篇短篇，都具有尋根文學(xué)的典型特征。

這個概念是誰提出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夠抓住現(xiàn)在一路向西狂奔的中國文學(xué)的韁繩，將它往回拽一拽，讓我們能創(chuàng)作和流傳一些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

從林朝陽的話語中感受他對于當(dāng)代文學(xué)發(fā)展的那種責(zé)任感，陶玉墨心中愈發(fā)佩服姐夫的格局。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胡冬，跟姐夫這樣真正有擔(dān)當(dāng)、有格局的大作家比起來，那種人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蠅營狗茍尋找各種借口醉生夢死罷了。

當(dāng)真是不值一哂！

陶玉墨正思想的時候，院里突然傳來了一個爽朗的聲音，“姐夫！”

林朝陽循聲望去，只見杜峰意氣風(fēng)發(fā)的正往正屋走過來，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

進(jìn)屋打過招呼，林朝陽問他，“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自從過年那陣見了一面，一晃都一個多月沒見著杜峰了。

“前陣子忙著錄像廳的事，現(xiàn)在都忙完了，這不過來坐坐嘛！”

林朝陽調(diào)侃道：“行啊，效率挺高，這就弄完好了？”

“好了，就差開業(yè)了。”杜峰說到這件事，眉宇間的神采飛揚。

過年期間他聽了林朝陽的建議，去廣東考察了一圈，那邊現(xiàn)在就有走私的錄像機(jī)和錄像帶，還有人已經(jīng)開起了小型的錄像廳。

杜峰特地去感受了一下，香江的電影確實帶勁，武打片、賭片、愛情片、鬼片……類型太豐富了，比那些內(nèi)參電影還好看。

不僅如此，還有咸濕電影。

一想到在昏暗封閉的小錄像廳里看到的那些白花花、赤裸裸的畫面，杜峰的心里就被搔的癢癢的。

太刺激了！

杜峰這次去廣東帶回了四部20寸的日立彩電和索尼的錄像機(jī)，還帶回了50部錄像帶，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香江電影，還有幾部美國電影。

耗資1萬7千多塊錢，算是他經(jīng)商以來最大的一筆投資了。

除此之外，杜峰還在西單附近租了個200多平方米門市房，簡單裝修后用來當(dāng)做放映場地。

忙活了一個多月，他的錄像廳也算是要開業(yè)了。

聽著杜峰說完這一個多月的情況，林朝陽打趣道：“這么說，現(xiàn)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杜峰笑呵呵的點頭道：“是欠點東風(fēng)。姐夫，你給我那錄像廳題個字唄！”

林朝陽聞言啼笑皆非，“你一個錄像廳找人題字干什么？你得用霓虹招牌，越吸引人注意越好，我題個字算怎么回事？”

“我們這好歹也屬于文化產(chǎn)業(yè)，我不是想沾沾文氣嘛！”杜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是我不給你寫，錄像廳這地方真不合適。”

杜峰有些遺憾的咂么咂么嘴，又說道：“姐夫，那后天我錄像廳開業(yè)，你記得過來捧場啊！”

“行，一定到。”林朝陽痛快道。

陶玉墨湊趣的問道：“你們那都放什么電影啊？”

聽著她的問題，杜峰臉色露出傲然之色，“香江電影、美國電影，等你看了就知道了，比國產(chǎn)電影好看太多了，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切！能有多好看？”

陶玉墨這話屬于抬杠，她就看不慣杜峰這得意的樣子。

實際上她也看過內(nèi)參電影，自然知道許多外國電影確實比現(xiàn)在國內(nèi)的電影要好看。

“想著后天過來，我讓你開開眼，不收你門票錢。”杜峰嘚瑟道。

“稀罕！”陶玉墨不屑一顧。

兩天后，林朝陽兩口子來到西單，杜峰的錄像廳就開在西單附近的胡同里，這邊有個中國書店，林朝陽偶爾淘書時也會來這里。

位于胡同里的門市房肯定沒街面上的引人注目，不過這時候做生意，門市的地理位置還不像后世那么重要和講究。

房子是杜峰從街道手里租過來的閑置公房，別看這個年代私人租房一平才幾毛錢，但到了個體戶、工商企業(yè)租房時，房租就不是這個價了。

杜峰這個200多平的錄像廳，一個月的租金380塊錢，核算每平米每個月租金元。

其實這也符合邏輯，畢竟是作為商業(yè)用房來使用嘛。

林朝陽夫妻倆身后還跟個小尾巴，陶玉墨看著錄像廳的門臉，面露不屑，“他這錄像廳看著可太一般了。”

“你還想讓他一下子開個電影院啊？”林朝陽笑著說道。

錄像廳的門臉看著確實很一般，就是普通的臨街民居，房門雙開扇寬窄大概能有一米二，勉強(qiáng)能容納兩個人同時進(jìn)出。

門口一側(cè)掛著個“峰匯錄像廳”的牌子，白底紅漆，顯得有些簡陋。

門口處還另外放著一張黑板，上面寫的是“開業(yè)酬賓，全場門票1毛錢”。

開業(yè)送花籃的風(fēng)氣得過幾年才會恢復(fù)，這會兒杜峰正穿著一身西裝站在門口迎接來捧場的朋友們，一見到林朝陽幾人來，他臉上堆滿了笑容。

“姐、姐夫，就差你們了！”

陶玉墨對他無視自己感到很不滿，“你眼睛是喘氣兒用的？”

“我今天開業(yè)，你就這么送祝福的？”

“哼！”陶玉墨冷哼一聲，然后不情不愿的說道：“杜老板開張大吉啊！”

“這還差不多。”杜峰笑了起來。

杜峰將幾人迎進(jìn)了錄像廳，門口單獨隔出來了一個小間，作為售票口，里面坐了個年輕姑娘充當(dāng)售票員，售票口對面是黑板板書的場次放映表。

錄像廳一共四個屋，相當(dāng)于是四個放映廳，不過能容納的觀眾就遠(yuǎn)沒有電影院多了，最多才能容納八十人，擠一擠賣點站票的話一百人出頭也沒問題。

四個放映廳中，有三個是普通放映廳，座位配的全是馬扎，怎么省錢怎么來，票價從前到后兩毛、三毛和五毛不等。

還有一個類似于貴賓廳的放映廳，座椅都是帶靠背的，起步就是五毛，最貴的前排票價一塊。

聽杜峰介紹著他的生意經(jīng)，陶玉墨說道：“你這算盤珠打的也太響了，就這條件，還敢比電影院賣的貴那么多？”

“話不能這么說。電影院硬件條件是好，它放映的片子有我好嗎？我這放的可都是香江、美國的電影，好看著呢！

你去小西天兒看內(nèi)參電影還得一塊錢呢，而且還得是有門路才行。

我這，最貴的才一塊錢，放的電影比內(nèi)參那些電影還刺激，絕對物超所值。”

杜峰說的并沒有錯，錄像廳跟電影院的差異化競爭實際上就是在片源上，對于看慣了國產(chǎn)電影的觀眾來說，題材五花八門、故事通俗易懂的香江電影無疑要更有吸引力。

陶玉墨漫不經(jīng)心，“得看過了才知道！”

杜峰充滿自信的笑了起來，“馬上就有一場電影要開場，正好讓你見識見識！”

他說話走到售票口，對里面喊道：“小周，給我拿四張一號廳的票。”

里面的年輕姑娘將票遞了出來，有些類似于電影院的電影票，只不過紙質(zhì)偏硬，上面印著位置和場次。

“要都是一樣的票價，也不用弄這玩意，直接收錢往里進(jìn)就行。”杜峰領(lǐng)著林朝陽三人邊走邊說。

“你這個是循環(huán)利用的吧？”林朝陽問。

杜峰嘿嘿笑道：“姐夫你真是火眼金睛，看完電影出門還得收回來。要是一場就弄一張票，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這不想著省點嘛！”

聽杜峰和林朝陽隨口聊著天，陶玉墨打量著放映廳內(nèi)的陳設(shè)。

“放映廳”這種說法當(dāng)然是美化詞，實際上兩間打通了的屋子連到了一起，東西開間約莫有個七八米，南北進(jìn)深五六米的樣子。

朝南的窗戶被封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廳里只有一盞小燈發(fā)著昏暗的燈光，跟電影院放映廳的氣氛很像。

日立的彩電擺在正北方向靠墻的柜子上，下面是一臺方頭方腦的機(jī)器，想來應(yīng)該就是錄像機(jī)了。

陶玉墨她們幾個坐的是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離著電視機(jī)還不到一米，看的十分清楚。

她扭頭看了看最后一排，估摸著觀看效果肯定很差。

奸商呦！

幾人落座了一兩分鐘，廳里陸續(xù)進(jìn)來了又兩三個人，估計是看到錄像廳開業(yè)，跑來嘗鮮的。

杜峰的錄像廳弄的挺正規(guī)，放映場次都有時間表，時間一到，便有人操作著電視和錄像機(jī)，開始放電影。

片頭出現(xiàn)了“嘉禾”的字樣，這場電影放映的是《龍少爺》，1982年由嘉禾出品，成龍的早期代表作之一，票房還闖進(jìn)了當(dāng)年香江電影的前十名。

電影放了幾分鐘，陶玉墨目不轉(zhuǎn)睛，已經(jīng)完全被電視上的畫面吸引了注意力，連杜峰起身都沒察覺。

杜峰陪著他們幾人看了十多分鐘電影，悄聲對林朝陽說道：“姐夫，你們先看著，我出去招呼招呼朋友。”

“好！”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小時，電影放映結(jié)束，林朝陽三人從廳里走了出來，冷不丁遇到強(qiáng)光線，陶玉墨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

這會兒杜峰還在外面招呼來捧場的朋友們，見三人出來，他先跟林朝陽夫妻倆聊了幾句，然后問陶玉墨：

“怎么樣？我這電影不錯吧？”

陶玉墨撇撇嘴，“湊合吧，不如《少林寺》！”

杜峰見她嘴硬，哈哈笑了起來，“我這要都放《少林寺》那樣的電影，一天得賺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