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朱元璋 第163章 登錄在野謀士道衍

這白胖和尚停下掃帚，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圓圓的臉蛋，眉頭細(xì)長，倒三角的眼睛有些兇相。

他身穿一件寬大的茶褐僧袍，腰間系著一條青絳帶子，脖子上還掛著一串沉甸甸的佛珠，每一顆都打磨得圓潤透亮，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發(fā)出細(xì)微的碰撞聲。

白胖和尚上下打量了朱雄英一番，放下笤帚，雙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禮，道：“貧僧便是道衍，施主找貧僧有何貴干？”

朱雄英怔了剎那，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白胖和尚，竟然就是他要找的道衍。

不過，這白胖和尚的衣著服飾確實符合規(guī)定，一開始佛教傳入中土，只準(zhǔn)穿若青、若黑、若木蘭等“三如法色”的袈裟，直到唐代武則天崇佛，朝廷才開始常賜高僧紫衣、緋衣以示寵貴，因而演變成了大紅袈裟，并不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和尚都穿大紅袈裟而到了如今的明初，按照洪武十四年頒布“比僧道服色，禪僧茶褐常服、青絳、五色袈裟；講僧玉色常服、綠絳、淺紅袈裟；教僧皂常服、黑絳，淺紅袈裟”的制度，不同教派的僧人需要穿不同的服飾。

大天界寺是如今大明禪宗之首，全寺上下僧人自然都是禪僧，若是奉行天臺、華嚴(yán)諸宗的佛寺，僧人則是講僧。

面對要么當(dāng)狗頭，要么當(dāng)軍師的抉擇，道衍選擇了后者，至少得活著才有機(jī)會知道問題的答案，同樣只有活著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道衍給他倒了杯茶水，低著頭說道：“貧僧聽說過朱施主的一些事情，如今一見，果然有趣?！?p/> 總之，眼下整頓莫愁湖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但卻是他要做的第一件實事，所以朱雄英要竭盡全力，把這件事情做得漂亮，而道衍既然有智謀，那么或許可以問問他的看法，擇其能用之處來用。

“噫”

面對這個答案，道衍的呼吸似乎都停頓了剎那。

“自然是要變的?！敝煨塾⒚娌桓纳安贿^，卻并非是要改天換地?！?p/>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治理天下如果合乎道，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把戰(zhàn)馬退還到田間給農(nóng)夫，馬耕作、糞拉田；而治理天下如果不合乎道，那么就連懷胎的母馬也要送上戰(zhàn)場，在戰(zhàn)場的郊外生下馬駒子。

“我確實窺得天機(jī)。”

他上下打量著道衍，試圖從這個貌不驚人的和尚身上，看出那“黑衣宰相”的影子。

“哪里有趣？”朱雄英饒有興趣。

朱雄英也并不覺得自己能虎軀一震就收復(fù)道衍，令其心悅誠服的納頭便拜，但眼下既然兩人之間有了基礎(chǔ)的了解，那么先拐帶上船還是可以的，道衍跟著朱棣的時候也不是一門心思不是？良禽擇木而棲都不止擇一次呢。

實際上，他的主張，便是改變大明，這一點與道衍是一致的，只不過要怎么改，改變到底有多大力度，卻未必與道衍的想法一致。

朱雄英坦蕩地承認(rèn)了這一點。

“哦？”

道衍的三角眼微微吊了起來，露出了幾分玩味的神情繼續(xù)問道：“那敢問朱施主，這道是變好，還是不變好？”

當(dāng)然，直接人身威脅綁過來也不是不可以，但這種方法就跟流寇抓落榜書生當(dāng)軍師一個道理了，難免日后人家出歪主意所以還是交流一下比較好。

道衍的話語分外篤定，而剛才的問題，也是道衍為了驗證自己猜想所設(shè)下的小小陷阱，朱雄英的回答，已經(jīng)驗證了他的猜想。

“道，便是這天下的種種舊制。”

來大天界寺找道衍的事情，朱雄英已經(jīng)問過老朱了，而老朱的態(tài)度是默許，顯然，雖然老朱不喜歡道衍，但也覺得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于是故意冷落讓道衍閑置了這幾年，以備兒孫收用。

“朱施主如何理解？”

“天下大亂，越亂越好?！?p/> “貧僧實現(xiàn)了嗎？”

“從前貧僧聽聞有人在陰陽炁海中能窺破未來，那時候貧僧還頗為不以為然，可幾年前貧僧被從燕王身邊忽然調(diào)開，陛下讓貧僧來這大天界寺中擔(dān)任僧官，勉強(qiáng)保住一命，而后日夜思慮間，便覺得這天數(shù)委實可怖了?！?p/> “原來是道衍大師失禮了?！敝煨塾⒒剡^神來，連忙還禮，“在下朱雄英，此次前來，是希望能與大師探討一些佛法?！?p/> 若是旁人，肯定猜度不出來這白胖和尚的心思，但朱雄英不一樣，因為這對于他來說并不難。

道衍微微一笑，把掃帚倚放到了一旁的樹干上，點了點頭：“朱施主請隨我來。”

“這取決于你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是你做抉擇的時候了?！?p/> 道衍看著他，朱雄英同時也在揣測這位未來“黑衣宰相”的深淺，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很清楚這次會面不僅是對道衍的考察，也是道衍對他的考驗，這種交互顯然是雙向的，只不過這和尚可絕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老朱雖然沒殺他，但這種雙刃劍自己用也得小心劃傷手。

道衍學(xué)貫三教，卻又不在三教之中，因此，他的“道”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道衍沒有猶豫很久，他就像是被佛祖鎮(zhèn)壓在五指山下等取經(jīng)人的孫猴子一樣，等待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剛才的考驗不過是小小試探，并不影響最終的結(jié)果。

朱雄英用茶杯一下下地磕著案幾的木質(zhì)平面，八個字說完，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同樣起身昂然直視道衍：“這便是你的未來，你所求的，根本就不是走馬以糞的太平治世，而是戎馬生于郊的世界，你想要用這個世界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是老子《道德經(jīng)》里的一段話，掛在佛寺里沒被人撕了，說明道衍還是有點地位的。

因此，茶褐僧袍的禪僧，僧袍上還繡有八寶紋飾，定是禪宗僧官無疑，跟看電視劇里的警察干部通過“白襯衫還是藍(lán)襯衫，肩膀上扛著的是什么”來辨認(rèn)身份是一個道理。

朱雄英握著茶杯：“機(jī)緣巧合，道衍大師倒也不必太過在意?！?p/> 道衍霍然起身，僧袍獵獵作響：“那還請朱施主告訴貧僧，到底看到了什么?！?p/> 畫像不是很瘦嗎？還是人老了才干巴的？

這里的關(guān)鍵問題在于，什么是“道”，對于這一點，不同哲學(xué)流派都有自己的答案，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儒生，那理解的道肯定是孔孟之道，是以“三綱五?！睘楹诵牡牡?；如果是道士，那便是道法自然清靜無為，以黃老之術(shù)治國，重現(xiàn)文景之治；如果是和尚，則是人心向善，建立地上佛國，方才是道。

道衍的三角眼緊緊地盯著朱雄英：“如今一試便知，朱施主窺得天機(jī)，乃是天命之人。”

“不是巧合，仿佛有一雙眼睛洞徹了貧僧的心思和命運(yùn)。”

房間內(nèi)陳設(shè)簡單，一張木桌，幾張凳子，還有一張簡陋的床鋪，墻上掛著一幅字，卻沒有寫禪語，而是潦草地寫著“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

他引領(lǐng)著朱雄英穿過一片幽靜的竹林，來到了一間僻靜的禪房。

“若圣孫不棄，道衍愿追隨左右?！?p/> 兩人再次落座后，開始談?wù)撈鹆似渌虑?，從佛法聊到世間百態(tài)，從政治聊到民生，道衍雖然外表看起來普通，但他的言談舉止中透露出的智慧，卻讓朱雄英有些刮目相看。

談話結(jié)束后，朱雄英對道衍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朱雄英意識到，這個白胖和尚雖然此時還郁郁不得志，但未來必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確實不負(fù)“黑衣宰相”之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