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不夜侯 第305章 王二的豪邁

得知楊沅能解決這個計劃無法執(zhí)行的兩大難題，王南陽和李一森自然大為歡喜。

王南陽忙對楊沅解釋了一番這么做的緣由。

原來，大宋各地的都作院直屬軍器監(jiān)，而軍器監(jiān)則直屬工部。看起來條理清楚、權(quán)責(zé)明晰吧？

不過，你不要忘了大宋神奇的機構(gòu)疊架。

實際上，工部軍器監(jiān)對各地都作院，只負責(zé)軍器圖紙的統(tǒng)一制式的制定、質(zhì)量和規(guī)格的檢查與監(jiān)督。

而都作院的直接領(lǐng)導(dǎo)，則由提點刑獄司派員擔(dān)任。

原因是為了軍器生產(chǎn)的安全以及兼顧成本，所以各地的都作院，基本都設(shè)置在當?shù)乇O(jiān)獄里。

這樣不僅可以直接借助監(jiān)獄的安全措施防止泄密，同時可以讓犯人充當打雜小工，為匠作師傅們打下手，節(jié)省人工成本。

工匠們是民戶，他們是受戶部及各地官府里主管戶口、賦稅的通判官、司戶參軍等官員管理的。

地方都作院生產(chǎn)軍器所需要的物料和經(jīng)費由誰負責(zé)呢？當然是管錢管物資的轉(zhuǎn)運司了。

所以，都作院上頭，轉(zhuǎn)運司負責(zé)物料和經(jīng)費管理，提刑司負責(zé)小工（犯人）和場地管理，當?shù)毓俑撠?zé)工匠民戶管理，工部負責(zé)軍器標準和質(zhì)量管理……

這么多的衙門交叉管理，權(quán)責(zé)等等就很難明晰，雖然僅從上面明確的制度來看，似乎是各司其職、各負其責(zé)，非常明晰。

比如說，轉(zhuǎn)運司負責(zé)物料和經(jīng)費管理，那它就只負責(zé)物料和經(jīng)費嗎？它可是管錢的衙門，管不了你的人？

再比如說地方官府，工匠們的錢糧賦稅都是由他們管理的，你說他們管不管得了你們都作院的這些工匠？

如此一來，管理的混亂和弊端便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

都作院的匠人個個一身本領(lǐng)，能制造軍器的人，制作點別的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就好像你把工兵連調(diào)去給你家修房子，伱看他們能不能干好，絕對比施工隊更有效率、質(zhì)量更高。

而大宋又是不禁止官員經(jīng)商的，所以……

都作院的匠作，包括充當小工的犯人，其實經(jīng)常被調(diào)作他用，其中就包括充當建筑施工隊。

他們這些人，匠人是有薪水的，犯人是不用給錢的，這成本就低了，競爭力杠杠的。

他們的手藝又好，所以，但凡有點背景人脈的搞工程，都喜歡用他們，誰用誰說好。

楊沅聽到這里，便明白過來。

“二位是說，我在這里買一塊地，建一幢大宅。走轉(zhuǎn)運司、提刑司等衙門的門路，從都作院抽調(diào)工匠？”

李一森笑道：“正是，如果楊掌房能把都作院的人調(diào)來給掌房蓋房子，再用趕工期著急為借口，讓他們吃住在工地上，那么，在宅子建成以前，他們就控制在掌房手上了。”

王南陽道：“在此期間，有那么一兩個工匠消失，誰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四兀?p/> 工地上的人會以為被衙門調(diào)回去了，衙門里的人會以為他們還在工地上。

等他們發(fā)現(xiàn)不妥的時候，掌房想要查的事情，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楊沅果斷拍板：“就這么干，我馬上買地皮去！”

還得是財大氣粗的楊暴發(fā)戶，尋常人家置辦個稍貴重點的物件兒，都要再三斟酌。他要買塊地皮，卻眼都不眨。

楊沅先把文天介紹給“魚字房”的兩位都頭，以后楊沅就不會每每跑來此處了。

有什么事，他會吩咐文天，由文天和他們聯(lián)系。楊沅目標太大，他不親自出面，也更安全些。

然后，楊沅就帶著文天去陸府了。

路上，楊沅對伴行車駕旁的文天道：“山陰富庶，人文優(yōu)雅、風(fēng)景殊麗，吾甚愛之。

兼且咱們家的生意，以后要留人常駐山陰，所以本少爺決定在這兒起幢宅子。”

“我這就去找陸兄，請他幫忙尋一塊風(fēng)水寶地，以后這督造宅子的事情，就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了，你可干得來么？”

文天頓時大喜，油水這不就來了？

貝兒姑娘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昨夜里，恐怕她沒少給楊掌房吹枕頭風(fēng)吧。

文天喜孜孜地道：“二少爺放心，小人一定用心竭力，把少爺?shù)那f園建得華美雅致，不叫山陰巨室豪門看輕了咱家。”

陸游自沈園之會回來，各種酒局就婉拒了。

一則是從此切斷了與唐婉的情絲，各歸各家、各安其室。

雖說這正是他所追求的結(jié)果，可惆悵總是難免的，沒心情去飲宴歡會。

另一方面，也是要準備赴福州上任了。

這種豪門巨室家的子弟上任，可不是打點行囊，帶幾個隨從，就走馬上任的。

他們通常都要帶一套班底。

山陰也就是紹興，本就有師爺之鄉(xiāng)的美譽，那種底蘊這時就已成了氣候。

而陸家更不需要從外邊招募，他們從自己家的各處產(chǎn)業(yè)里，抽調(diào)些精明能干的人才就夠了。

只不過，陸家自然不會滿足于一個主簿，要想讓陸游盡快干出政績、順利升遷，還是要配幾個得力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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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游這幾天正在家中長輩的帶領(lǐng)下，考察初選的一批人，打算優(yōu)中選優(yōu)，挑幾個最中意的帶去福州。

陸游一見楊沅，便笑道：“我明日就要赴福州上任去了，正要使人知會于你，你便來了。”

楊沅驚訝道：“這么快？小弟明日自當為兄送行。”

陸游道：“你今日來，可是有事？”

楊沅說明了來意，陸游爽快地道：“你要起宅子？

那簡單啊，我家在鏡湖邊上就有塊地，一直荒著，你要多少畝，為兄按入價出給你。”

這是家族財產(chǎn)，不是陸游個人所有。他能按原價賣給楊沅就是極大的面子了，自然不可能隨手贈送。

楊沅聽了不禁嘆服，這就是真正的豪門了，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人家的資源和人脈，早已到了常人一生不能企及的地步。

旁人可能要大費周章的事情，對人家而言，也不過就是點個頭，一句話的事兒。

楊沅道：“務(wù)觀兄，我不常來山陰住的，只是一幢別院，偶爾過來玩耍，實在不必太大……”

陸游道：“說的是，偶爾一用的別業(yè)，不必太過鋪張，那就十五畝地吧，勉強也夠用了。”

楊沅頓時一窒，十五畝地……，一幢宅子，不必鋪張，勉強夠用……

你等著，我這個暴發(fā)戶，早晚也要做豪門！

楊沅本想著建座一兩畝地的大豪宅，現(xiàn)在也不好“還價”了，便答應(yīng)下來。

陸游馬上喚來管家，叫他準備地契交割。

待管家退下，陸游笑道：“這位管家十分穩(wěn)重，剩下的事你和他交接便是。

一會兒家中長輩還要帶我去辦件事情，卻是不好陪你了。”

楊沅忙道：“無妨無妨，不過，我聽說本地許多大戶人家，但有大興土木的事情，都喜歡從都作院里雇人，不知道務(wù)觀兄你有沒有這方面的人脈啊？”

陸游皺眉道：“二郎還是從外邊雇人好些。都作院的匠人都是負責(zé)軍器制造的。

旁人為謀私利公器私用，我也管不得他，卻不希望二郎你也去貪占朝廷的便宜，荒了匠人工藝……”

楊沅對陸游肅然起敬，哈哈笑道：“成了，我本來也想為務(wù)觀兄福州一行進言幾句的。

有兄長這幾句話，我就知道，你此去絕不會做個貪官了。”

陸游一怔，道：“二郎何出此言？”

楊沅道：“都作院的匠人，小弟是一定要雇的。兄長以為，我就單單只是為了建座宅院？

難不成你忘了我是為何而來，又為何假冒龍山王家二少么？”

陸游恍然大悟，吃驚地道：“果然是山陰都作院出了問題不成？”

楊沅搖頭道：“內(nèi)中情形復(fù)雜，兄長不司其職，還是不要多問了。”

陸游點點頭，他也只是好奇，畢竟他也是山陰人，倒不是真想打聽那么多。

陸游想了想道：“我家不曾用過都作院的人做工，其中門道倒也不曉得太多。

有一回與朋友飲宴，倒是聽他提過一嘴，似乎是走的轉(zhuǎn)運司的門路。”

楊沅道：“轉(zhuǎn)運司里……，兄長可有認識的人？”

陸游笑道：“轉(zhuǎn)運司里現(xiàn)在有頭有臉的人物，就剩下一位轉(zhuǎn)運副使喬貞了。為兄倒是認得他，不過……”

陸游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此人……不太擔(dān)事兒。

不過，正因此人不擔(dān)事兒，旁人都做的事，想來他也不會獨立特行。

二郎稍待，等我修書一封，你自持去。”

陸游便提起筆來，匆匆為楊沅寫了封薦書。

這種推薦信，后世稱“八行書”，蓋因當時書信一般是一頁八行。

而推薦信的內(nèi)容本也不用太長，一頁紙也就夠了，故而文雅些相稱，就叫“八行書”了。

陸游運筆如飛，很快寫就薦書，交給楊沅。

這時那管家也請示了家長，拿了地契出來。

陸游明日就要啟行，手邊還有一堆待辦的事務(wù)，楊沅不好多做打擾，謝過陸游，便與那陸家管事同往官府交割過戶。

隨后，楊沅和那管事，以及當?shù)毓俑镓撠?zé)稽田測地的小吏，便去了鏡湖。

陸家在鏡湖邊上的這塊閑地不只十五畝，得由楊沅當面看過，選中地方，稽田吏會丈量出來十五畝的土地做上記號。

楊沅一到鏡湖便忍不住笑了，他的車一路過來，剛到鏡湖邊兒上，就看到了那座“妙修庵”。

楊沅知道丹娘如今就棲身此處，只是一直無暇過來探望，這下子倒是一舉兩得。

陸府管事正要為楊沅介紹一下這塊地，由他做個選擇。

楊沅已然大手一揮，指著妙修庵對面的陸家地界碑，爽快地道：“就從這里開始丈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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