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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長劍 第一百四十九章 開發(fā)與微操
作為兗州大郡,濟陰八縣的戶口十分稠密。
戶超過二萬一千,口近十萬二千,是遠近聞名的富饒之地。
郡內(nèi)有多條東西向的大河,更有菏澤、雷澤、大澤等蓄水量極大的湖泊,水利灌溉設(shè)施完善,農(nóng)田養(yǎng)護水平高,畝產(chǎn)較豐。
如果在后世,這就是「財稅大戶」,此時也一樣。
河南這個四戰(zhàn)之地,一旦真正站穩(wěn)腳跟,打得周圍群狼不敢撲上來撕咬你,那后勁是真的足,長期交鋒下來,別人已經(jīng)當褲子,你卻還大魚大肉有飯吃,真心讓人絕望。
邵勛已經(jīng)記不得多少次靠河南穩(wěn)定的糧帛產(chǎn)出來渡過難關(guān)了。
這是現(xiàn)階段大梁朝真正的根基。
濟陰太守是關(guān)西人傅詠,原鎮(zhèn)西將軍幕府鎧曹。
金正出任供軍監(jiān)后,不需要那么多幕僚了,于是推薦了一些人出府擔任地方官,傅詠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正跟著邵勛身后,仔細介紹著:「去羅秋收納得田租十二萬二千四百斛、戶調(diào)絹六萬一千五百匹、綿六萬斤,另得糧一萬二千斛存入義倉。」
「力役(庸)呢?」邵勛問道。
「大多用絹布沖抵了,得三萬匹左右。」傅詠回道。
邵勛點了點頭。
一般而言,王朝初期的自耕農(nóng)日子還算不錯。
畢竟人真的太少了,人均土地擁有量太多了。而當你人口變成一億、四億乃至十億,
人均耕地面積只有以前十分之一乃至幾十分之一,畝產(chǎn)卻沒增長十倍、幾十倍的時候,人均糧食占有量就會大大降低,就會餓肚子。
濟陰郡的地其實還有不少,都是前些年度田之后從豪族手里取得的,不過需要開荒。
這些土地被稱作「公地」,很多民家讓小孩驅(qū)趕牛羊去吃草,或者去砍柴,郡縣并不管。
陳留的左金吾衛(wèi)有不少府兵余丁,他們是很愿意來濟陰開荒的,目前這個口子還沒開,朝廷優(yōu)先把他們往南邊趕,或者招募出去當兵,但壓力也越來越大了,小規(guī)模私下里偷著開荒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或許,早晚有一天會開禁吧,邵勛盡量往后拖一拖,將這項博取美名的好事留給繼位之君。
「糧帛之外,其他的呢?」邵勛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森林,問道。
在河南看到這種占地極廣的森林,有時候你會覺得很違和。
但這就是現(xiàn)實,開發(fā)程度不夠。
濟陰郡與唐代曹州地域大致相當,后者在開元末的人口約七十二萬,后世山東菏澤人口則超過870萬一一大梁朝的十萬人口與其相比,簡直像是個玩笑。
邵勛眼前這個面積廣闊的森林在唐代大概已經(jīng)被砍光了,全部變成了鄉(xiāng)村、農(nóng)田,就像他在廣成澤做的那樣。
朝廷在濟陰度田,「田」只是度出來的一部分,河湖、森林、竹林、草場度到的更多士族有時候會建別院打獵。他們這種別院往往依山傍水,將周圍很大一片山林河湖囊括在內(nèi),生有不少野生動物,可見一斑。
當然,邵賊也不多讓。
他的洛陽西苑周回數(shù)百里,經(jīng)常被拿來圍獵練兵,也是相當驚人的規(guī)模。
「回陛下,本郡河湖眾多,魚極多也。」傅詠說道。
「朕在汴梁,為何不曾聽到濟陰魚之名?」邵勛問道。
「獺暴,百姓不敢捕魚。」傅詠回道。
邵勛忍俊不禁。
傅詠的意思是水獺太多、太厲害了,所以老百姓不敢捕魚。
「荒唐!」他笑罵道。
傅詠也無奈道:「百姓是這么說的。」
邵勛搖了搖頭,不再糾結(jié)此事,又問道:「郡中春耕畢否?」
「已畢。」
「所種何物?」
「大多是粟,少數(shù)人春播小麥。」
「去歲嚴冬,麥苗可曾被霜雪打壞?」
「未曾見到多少。」
「此事你要多去各縣看看,別光聽縣令、鄉(xiāng)長說。」
「是。」傅詠汗顏道。
邵勛沿著森林邊緣繼續(xù)往前走。
黃頭軍一部千余人已入得林中,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仔細查探。
邵勛走了一陣,見得一村,便信步走了過去。
百姓多被拘束在院中,忙著自己的事情。邵勛沒靠得太近,免得侍衛(wèi)親軍的兵士沖過去,勒令他們關(guān)閉門窗一一這些人真干得出來。
「一望無際的曠野,好地方啊。」邵勛感慨了聲,道:「昔年匈奴入河南,朕自洛陽回返,一路東追,曾經(jīng)途經(jīng)濟陰。那會鄉(xiāng)間還要更加寥落,塢堡與塢堡之間全是半人高的荒草,而今多了不少村落,甚好。」
「此皆陛下之功也。」傅詠說道。
「往事無需多提。」邵勛擺了擺手,笑道:「看到濟陰百姓安居樂業(yè),朕便放心了。
朕打生打死,不就為了眼前這般恬淡鄉(xiāng)情么?」
說完,他沿著田埂一路向前走著,時而停下來看看,甚至還彎腰挑了幾棵鮮嫩的野菜,拿在手里細細品鑒,仿佛在品鑒他的萬里江山一般。
邵勛沒宿在濟陰城內(nèi),而是在野地里扎營。
童千斤將隨駕車輛布置在外圍,三千侍衛(wèi)親軍巡視不輟。
帳篷搭起來后,邵勛將白天找到的野菜清洗了一番,然后放入瓦罐之中,與肉一起燉煮。
差不多了之后,他親自盛了一碗,獻寶似地端給諸葛文彪。
諸葛文彪道了聲謝,輕輕接過,
妹妹文豹有些奇怪地看了邵勛一眼,不過她很快也得到了一碗,接過時手忙腳亂,差點打翻了。
邵勛則盤腿坐在毛毯上,翻看著信使送來的軍報。
慕容的騎軍出現(xiàn)在盧龍山道之中,繞過鎮(zhèn)城,試圖南下襲擾,不過為鎮(zhèn)兵所阻。
雙方在紛飛大雪之中連番廝殺,互有勝負,因山間實在太冷,鮮卑騎兵被迫撤走。
二月下旬了,燕山居然還有雪!
這不是慕容氏第一次嘗試進入幽州了。就在正月上旬,慕容率騎軍在冰封的海面上連續(xù)行軍,出人意料地抵達遼西,擊敗了一支進入該郡劫掠的幽州雜胡輕騎,斬首數(shù)百級。
不過敗退的雜胡也俘虜了幾名慕容鮮卑騎卒,得知慕容在臘月中曾率二萬余騎踏海冰東行,于歷林口(營口附近)登岸,迅速擊破當?shù)氐囊恢饺萑释鈬柯洌瑹龤屄右环螅刂0毒€南下,直趨平郭城下。
慕容仁與之戰(zhàn),不料有軍士臨陣倒戈,仁大敗,
幸屯于城外營寨的數(shù)千黃頭軍士卒以強弓勁弩贊射,迫退追擊的慕容騎軍,將慕容仁救了回來。
但經(jīng)此一戰(zhàn),慕容仁聲勢大衰,實力愈發(fā)屏弱了。
慕容見一時取不了慕容仁的性命,于是大掠一番后班師離去。
娘的,海上結(jié)冰,音訊不通,居然還得從敵人嘴里打探消息。
邵勛將軍報收起,突然笑了一聲,道:「慕容還挺忙的。」
諸葛文彪看了他一眼,想說些什么,又覺得軍國大事婦人不該插嘴,于是繼續(xù)低頭吃肉,只是時不時把目光投注在邵勛身上,注意著他的神色。而當邵勛看向她時,她又趕緊看向別處。
諸葛文豹倒是大膽地看著邵勛,「天真」地說道:「陛下,連續(xù)四個寒冬了,草原上受災(zāi)嚴重嗎?」
「肯定不輕。」邵勛說道:「不過慕容有他父親打下的根基,還能勉強撐一撐吧。
「我聽說冬天牲畜掉得厲害,馬匹一定也很瘦吧?」諸葛文豹又問道。
邵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這見識倒不錯。是的,冬天馬比較瘦,但最瘦的時候還是春天。深秋準備的干草消耗大半,而新一年的牧草又尚未長成,日子很難熬的。慕容大冬天地發(fā)起進攻,四處奔忙,定然消耗了不少糧食。他越折騰,國力越弱,反對他的人就越多。」
什么時候草原部落有能在冬天發(fā)起進攻的能力呢?一般都是他們治下的農(nóng)耕部分有了相當?shù)囊?guī)模之后,可以在大冬天用精料(糧食)喂馬。
慕容在世時又是建學堂,又是搞農(nóng)耕,比他兒子有眼光多了,可以說奠定了慕容鮮卑亂世爭霸的根基一一可惜現(xiàn)在已不是亂世。
「陛下準備怎么打他?」諸葛文豹問道。
「唔,先拿遼西吊著慕容,看他怎么做再說吧。」邵勛隨口說道。
話說一半,發(fā)現(xiàn)諸葛文彪給他盛了一碗肉,當邵勛驚訝地看向她時,諸葛文彪?yún)s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不過耳根卻紅了。
邵勛笑了一聲,低頭吃起肉來。
諸葛文豹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陛下你打仗,和我父好像啊。」
「哦?像在何處?」邵勛好奇道。
「我父征討賊人,往往不太看重排兵布陣,多論戰(zhàn)場之外的事情。」諸葛文豹說道。
「這是一種很高明的兵法。」邵勛笑道:「看來諸葛道明也深譜此道啊。」
諸葛文彪輕輕扯了下妹妹的衣袖,似乎嫌她班門弄斧,畢竟眼前這個男人才是天底下名氣最盛的統(tǒng)兵大將。
邵勛很快吃完了肉,然后伏案手擬旨意,令組建北平行營,以李重為招討使,總領(lǐng)幽州各部兵馬,并給他下達了第一道微操命令:持續(xù)不斷騷擾遼西,但規(guī)模不要太大,不要讓人覺得難以抵御,先看看效果如何。
三月初一,邵勛自濟陰向北,過濮陽、渡黃河,抵達了頓丘郡,正式踏上河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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