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邊緣 第34章 侏儒孤兒院

來到了貧民窟以后，鹿不二才算是真正回到了曾經(jīng)屬于他的地方，他能嗅到空氣里彌漫的爛菜葉的味道，街邊下水道上散落著處理過后的魚類內(nèi)臟，旁邊剁肉時噴濺出來的肉沫。

街頭小吃的叫賣聲，爭奪攤位時的咒罵和推搡。

這才是真正的，生活的氣息。

“這里是四環(huán)邊，三環(huán)最外圍。生活在這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獲得了經(jīng)營權(quán)的低能種，但還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那些在地下開賭場的，還有打黑拳的，以及非法交易的，才是玩真的。”

薔薇淡淡解釋道：“他們都沒有合法的經(jīng)營權(quán)，都是私下交易。正因如此，也就不會有任何的保障，遇到黑吃黑也沒辦法。”

鹿不二明白了。

老張就是遇到了這種情況。

他們兩個來到菜市場以后，明顯被很多人關(guān)注著。

還有不少流氓看到有漂亮女人出沒，準(zhǔn)備偷摸跟上來揩油。

結(jié)局無一例外，都被鹿不二給錘翻了。

他們一路來到市場的盡頭，這里有一部老舊的電梯，可以直接通往地下一百米的位置，那里就是黑市的所在地。

電梯下沉搖晃，燈光忽明忽滅。

當(dāng)電梯門再次打開，鹿不二看到了地下街區(qū)的全貌。

破舊的鋼鐵穹頂，仿佛來自舊時代的電路懸掛在天上，一盞盞老舊的煤油燈照亮昏暗的上空，宛若俄羅斯方塊般堆疊起來的房子，混亂不堪的街道，墻角里堆積成山的垃圾。

“簡直像是看到了里約熱內(nèi)盧或者新德里的貧民窟。”

鹿不二輕聲說道：“我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過那些地方。”

“差不多，但這里聚集的可不僅僅是貧民，甚至不乏有高能種出沒。比如那些趁著外出作戰(zhàn)，當(dāng)了逃兵的高能種。他們在外面混不下去，就會通過各種非法途徑偷渡回來當(dāng)黑戶。”

薔薇聳肩：“至高聯(lián)邦也不太想管理這里，首先是因?yàn)樗麄兊娜藬?shù)太多，勢力盤根交錯。其次是這地方可以自行消化內(nèi)部矛盾，也方便某些大人物們做事。最后是，就算清理了這里也沒有用，總有為了利益選擇鋌而走險的人。他們要么暴動，要么重新聚集。”

“我明白，很多人在活不下去的時候，總會爆發(fā)出各種驚人的潛能，那是過著安逸生活的人永遠(yuǎn)都想不到的。”

鹿不二微微頷首：“沒想到在凈土里也是一樣。”

“現(xiàn)在的問題在于，這里這么大，去哪找那個巴倫？”

薔薇安撫著懷里的紅眼血蜥，蹙著眉。

鹿不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審判官？”

薔薇瞪眼：“剛過實(shí)習(xí)期，怎么了？”

“怪不得，一看就沒什么經(jīng)驗(yàn)。”

鹿不二攤開手：“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悶頭查肯定是查不下去的。所以啊，要找靠譜的線人。”

“怎么找？”

薔薇一愣。

“你真的通過了審判官的考核么？”

鹿不二瞥了她一眼：“你智商超過八十了？”

還沒等她發(fā)怒，他就找到了一處商鋪，從口袋里摸出一根能量棒，微笑著遞了過去：“兄弟，我找個人，摩根商會底下的工人，昨天在你們這被打的，聽說過嗎？”

看鋪?zhàn)拥闹心耆艘汇叮泵Π涯芰堪舸нM(jìn)懷里，隨手一指：“那你可真是找對人了，這條街的事我都知道！看到這條路了沒？順著這條路走到頭然后右拐，他正跟人掰扯呢。”

鹿不二笑了笑，轉(zhuǎn)身朝女人投去一個眼神，然后大搖大擺地離開。

薔薇蹙著眉，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自從來到了街區(qū)以后，儼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擺出了一副流氓般的架勢。

跟這里格外的融洽。

“長官，看起來還不錯。”

薔薇對著微型麥克風(fēng)匯報(bào)：“是個好苗子。”

耳機(jī)里響起達(dá)蒙推著輪椅的聲音，龍雀淡淡回答道：“過早當(dāng)家的小孩子都這樣。”

·

·

老舊的煤油燈下，兩撥人正在攤位前對峙。

“不行，伱今天必須把剩下的功勛票還給我。你知道你扣下的誰的錢嗎？我只是個中間人，惹了軍部的軍爺，你一個小小的二道販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老張鼻青臉腫，坐在椅子上。

他的身邊跟著一群年輕的小流氓，各個拎著鋼管。

都是他花錢雇的。

對面的老大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禿頭老，外號叫胖頭蛇。

他手下也是一群渾身紋身的流氓，摩拳擦掌。

“什么功勛票？不就是那個價格嗎？你要的貨，我已經(jīng)給你了，剩下的都是我的辛苦費(fèi)啊，大家都是干著掉腦袋的活，不容易。”

胖頭蛇冷笑道：“別指望你那軍爺了，他們都在前線出不來，還能為了你過來干我不成？你倒是把他喊來啊？他要是能來，我今天就把頭塞進(jìn)屁股里！”

“你說什么？”

老張也怒了，站起來跟他對峙。

“還錢！”

“什么錢？不知道。”

“你今天必須還！”

“他媽的，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一口濃痰，吐到了老張的臉上。

老張勃然大怒，卻又不敢指揮小弟沖上去。

因?yàn)樗o的錢，只是來撐場子的。

如果真要打架，那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胖頭蛇也看出了此人外強(qiáng)中干，一把揪住了他的領(lǐng)子，獰笑道：“敢在我這里鬧事，我看上次是沒給你點(diǎn)教訓(xùn)啊！”

隨著他一聲令下，他的手下一擁而上。

老張看到他砂鍋大的拳頭要砸下來的時候就知道今天要遭了，他嚇得急忙閉上了眼睛，這時隱約有風(fēng)聲從耳邊響起。

啪的一聲，胖頭蛇的拳頭被接住了。

“老張。”

鹿不二笑了笑：“下午好啊。”

老張睜眼睛，明顯一愣。

鹿不二的右手一用力，頓時響起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胖頭蛇也是個中能種，雖然沒有掌握神圣律動，但在普通人里已經(jīng)算是非常能打的了，但這一刻他的拳頭竟然被活生生捏碎了！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下們見狀抄起武器就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胖頭蛇怒吼道：“放肆！”

手下們急忙停住，面面相覷。

胖頭蛇不是傻子，對方明顯是個進(jìn)化者，而且相當(dāng)強(qiáng)大。

最主要的是，鹿不二在捏碎他拳頭的同時，還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左輪槍，輕輕轉(zhuǎn)動了一下彈倉，把槍口抵在他的腦門上。

胖頭蛇是個有見識的人，認(rèn)出了那是軍用品。

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用軍用品的，只有一種人。

“軍爺！軍爺！”

胖頭蛇汗流浹背：“誤會，都是誤會。”

“你不是說我來不了嗎？我來了。”

鹿不二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笑了笑說道：“怎么說？現(xiàn)在表演一個吧，把頭給塞進(jìn)屁股里吧，我還等著看呢。”

薔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群沒見過女人的下屬都看呆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高能種的特權(quán)，不僅僅是實(shí)力上的差距，還有地位的天然壓制，他的背后代表的是軍部，乃至教會和聯(lián)邦。

這種地痞流氓看到他，就仿佛看了活閻王。

當(dāng)然，如果胖頭蛇知道，旁邊還跟著個審訊官。

嗯，可能會嚇得尿褲子。

胖頭蛇臉都綠了，急忙說道：“軍爺就別拿我開涮了，我真要是表演了，您和您的女伴不得惡心吐了啊？阿四！你們愣著干什么啊！趕緊給我拿錢！多拿點(diǎn)，賠償一下這位軍爺！”

他顫抖說道：“人家軍爺碰了我一下不得洗手啊？趕緊給人家洗手費(fèi)！還有這位張工，醫(yī)藥費(fèi)精神損失費(fèi)，快快快快！”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的。

作為地下黑市里的人，他簡直太油了。

當(dāng)軍爺真的來了的時候，他是絕對沒有辦法硬碰硬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斷臂求生，賠錢就完事了。

否則，以他干過的違法勾當(dāng)，被當(dāng)場槍斃都是輕的。

老張這下子真的驚了，他知道高能種有特權(quán)，但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那群下屬們幾乎把保險箱里所有的功勛票拿出來了。

總計(jì)三千四的功勛票，不得不說他們這行油水不小。

“小鹿啊，你怎么來了？”

老張接過那疊功勛票，想都沒想就遞給他。

鹿不二只是抽了一張面值五百的功勛票，其他的都還了回去：“哦，沒什么，來陪我女兒查點(diǎn)事，順便來看看你。這些錢你拿著就行了，以后拿到經(jīng)營權(quán)了去做點(diǎn)生意，我很看好你。”

薔薇勃然大怒：“臭小子，你說什么？”

老張明顯流露出感動的神情，其實(shí)當(dāng)初圣殿一別的時候，他本以為自己跟這個年輕人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

沒想到人家還一直惦記著自己。

鹿不二這么做也不是沒有理由。

首先，當(dāng)初老張?jiān)诜宄堑慕烫美铮瑤鸵r過他。

其次，老張本人也是個人才，是可以讓錢生錢的。

后續(xù)的晉升需要大量的資源。

老張或許可以幫他解決一部分這方面的問題。

也算是一種投資了。

胖頭蛇捂著被捏碎的拳頭，痛到已經(jīng)快要翻白眼了，他的下屬們急忙過來幫他處理，卻因?yàn)樯兑膊欢炊鴰土说姑Α?p/> 他現(xiàn)在只希望軍爺趕緊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

再也不要回來。

把他當(dāng)成個屁，放了就行。

“這個人，認(rèn)識么？”

鹿不二摸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巴倫的舊照。

“這人應(yīng)該就在地下街區(qū)。”

薔薇雙手抱胸：“提供線索，有功勛獎勵。”

老張帶人仔細(xì)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沒見過。

胖頭蛇也看到了那張照片，思索了片刻以后，面色大變：“軍爺！軍爺！我認(rèn)識啊，這個人的名字我不記得，但是他半個月前來這里找過工作，現(xiàn)在在一家孤兒院當(dāng)雜工！”

鹿不二一愣。

薔薇一步踏過去，踩住了這家伙的肩膀。

“你確定？”

胖頭蛇痛得再次顫抖起來，卻咬著牙說道：“我確定，絕對錯不了，因?yàn)檫@家伙當(dāng)時帶著幾個小孩，給人印象很深！”

薔薇扭過頭。

鹿不二微微頷首。

他們的耳機(jī)里都響起了一個聲音。

“準(zhǔn)備，收網(wǎng)。”

·

·

地下街區(qū)的孤兒院，其實(shí)更像是一個收容所。

破敗蕭索的小院用鐵柵欄給圍了起來，遍地都是撿來的垃圾和廢品，純木質(zhì)的聯(lián)排小屋也已經(jīng)很舊了，就連房頂都已經(jīng)破了很多洞，因?yàn)椴挥脫?dān)心下雨的問題倒也勉強(qiáng)能住。

瘦弱的孩子們蹲在地上分揀著垃圾，他們年紀(jì)不大卻異常的乖巧，不吵也不鬧。

“孩子們，吃飯了，休息一下吧。”灰袍的年輕人從屋里出來，把面包分發(fā)給每一個孩子。

“謝謝哥哥！哥哥真好！”孩子們很開心能吃到面包，蹦跳著去角落里享用午餐了。

年輕人自己只留了半塊面包咬在嘴里，蹲下身繼續(xù)做孩子們沒做完的工作，細(xì)數(shù)著這些垃圾賣到回收站里有多少錢。

啪的一聲。

房頂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脫落下來。

年輕人抬起頭，嘆了口氣：“房頂又塌了嗎？萬一砸到人可怎么辦？”

住在貧民窟里難免會遇到這種事，他起身準(zhǔn)備去修補(bǔ)一下，卻不料剛走出兩步，腦后就傳來了冰冷的觸感。

“巴倫·摩爾？”

薔薇用左輪手槍對準(zhǔn)他的后腦勺，她提前在這里觀察了很久，確定這里真的是一個破舊的孤兒院才選擇用這種方式現(xiàn)身。

否則她會直接破門而入。

巴倫背對著她，身軀微微一震。

“你是什么人？”

他很識趣的舉起手，雙手微顫。

孩子們都被嚇了一跳，紛紛站了起來。

破舊的房頂上，鹿不二默默地站起身，打量著這個所謂的孤兒院。

孩子們也抬起頭看著他。

鹿不二看到他們的眼神時，愣了一下。

那種眼神太陰暗了。

有點(diǎn)不像是孩子所能有的。

“異端裁決所，高級審判官薔薇。”

薔薇冷冷說道：“約翰·摩爾，也就是你的養(yǎng)父，他犯下東城人體雕塑殺人案后，投身于異端宗教，犯下諸多罪行。你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近親，我們需要你提供一些線索。”

異端裁決所的兇名，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巴倫嚇得差點(diǎn)都沒站穩(wěn)。

“東城殺人案以后，我們就沒見過了。”

他保持著舉手的姿勢，惶恐道：“我養(yǎng)父瘋了，但是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當(dāng)初他的壽命要達(dá)到極限，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蠱惑，轉(zhuǎn)去信奉了一種可怕的宗教，變得六親不認(rèn)了……我的哥哥們，都是被他殺的。”

他似乎害怕極了，聲音也是顫抖的。

“是么？”

薔薇冷冷說道：“那你為什么要隱姓埋名躲進(jìn)地下街區(qū)？”

“因?yàn)樗_沙哥哥告訴我，養(yǎng)父做了很可怕的事情，可能會有人來報(bào)復(fù)我們。”

“你哥哥大概已經(jīng)死了，你不知道？”

“你說什么？”

“我說他死了，的確有人在追殺他。如果你不配合的話，下一個大概率就是你。”

巴倫的身體僵了一下，嗓音微顫：“我們什么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帶著孩子們生活在這里。那些可怕的事，跟我們無關(guān)！”

薔薇皺著眉，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孩子們：“逃亡的時候帶著孩子？”

巴倫誠懇說道：“這些是我養(yǎng)父本來要收養(yǎng)的一批孩子，我意識到他不對勁，就決定把小孩們偷偷轉(zhuǎn)移走，避免他們出事。”

“是么？”

薔薇看著這個破敗的小院，默默放下手槍，取出手銬：“不管怎么樣，你還是要跟我走一趟，我要確定你對你的養(yǎng)父了解多少……至于孩子們，我會想辦法幫你照顧。”

巴倫看起來也并非危險分子，他只是害怕被人滅口，所以帶著孩子們藏在這里而已。

這里的生活很艱難，想活下去要吃很多苦，

“姐姐，吃面包嗎？”

孩子們湊上來，乖巧問道。

薔薇心一軟，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頭。

忽然間，鹿不二看清了他們的手，失聲道：

“小心，他們不是孩子！”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yàn)楹⒆觽兊氖稚系教幎际抢侠O，就像是干了幾十年苦功的工人。

小孩子不可能有這么厚的老繭。

而且他們的眼神很陰暗。

那是……成年人的眼神！

薔薇吃了一驚，因?yàn)樽羁壳暗囊粋€小孩抬起頭，表情驟然變得猙獰可怖，一拳錘在了她柔軟的小腹上，把她給錘飛出去！

剩下的小孩子們一擁而上，紛紛抽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這些人不是小孩子。

而是侏儒！

巴倫也轉(zhuǎn)過身，如猛虎般撲向了女人。

稍縱即逝的瞬間，鹿不二的右手掌心跳動了一下。

他感知到了暗質(zh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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