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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志 第四十五章 慶幸,人渣,百煉
夜幕下槍炮連綿,街上不時燃起火光,揮舞著宗教旗幟的暴徒們乘著飛艇和改裝車招搖過市,似乎整個城市都在光輪旗幟下沉淪。
守鶴挨個兒敲響考生們的房門,表情嚴肅地叫他們立即做好戰斗準備,并且在酒店的大廳集合。
當考生們三三兩兩來到四樓的大廳匯合時,才發覺這里丫丫叉叉聚集不下幾百人,男女老少打扮迥異,人種和母語更是大雜燴,甚至還有一只身穿西裝,但毛發蓬松地讓人忍不住摸下一把的紅色浣熊。
“那個是,風暴生物吧?”
考生中見識最廣的顧一秋有些不太確定。
傅樂梅看到了不少熟人,比如梵氣杯大賽的種子選手真定和丁子昂,在場的人普遍心電都在二十點以上,三十點以上的家伙也不在少數,很顯然大廳的氣氛嘈雜,但也說不上多慌亂。
這里應該有不少持照的正牌天官吧。
“自打花旗人接手了金泰華,這兒是越來越差勁了,現在居然叫靈教徒打破了城區。我一定叫他們退還停機費。”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劫掠了,是政變。真是倒霉……”
“我有秘密情報,鄭元福被靈教徒俘虜了,所以局勢才一團糟。”
“金茉莉的小王子?那可不是小事啊。這群靈教徒有這么厲害?”
考生們個個臉色沉重,他們大多是第一次離開母星,來到一個陌生的空間站,轉眼就遇到這么大規模的暴亂,說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道長,靈教徒會來襲擊我們么?”
包子頭發髻的小青憂心忡忡地問。
“有一定可能性。”
守鶴道長換上了一身寶藍色的名譜機動甲,背跨一把將近兩米的熱射步槍,她是正牌天官,有資格在大部分公共場合持槍。但一般情況不會這樣大動干戈。
“這棟酒店是專門招待外國天官和太空巨頭職員的,通常情況下是免戰區。眼下這個大廳里匯聚了包括斗母宮在內,超過二十個太空巨頭的正式職員,靈教總會有點顧忌,但也說不好。”
守鶴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是瘋子。”
忽然有人叫道:“靈教徒的飛艇到了!”
眾人的神經頓時繃緊,紛紛來到露天陽臺,夾雜著各類情緒的心電逸散伸展,仿佛一鍋燒開的沸水。
不多時,飛艇上躍下許多衣著襤褸的靈教徒,他們背著一個巨大的紅色染料罐,嘴上誦念著什么,像噴灑農藥一樣在酒店周圍噴涂著紅色染料,并在各類公共設施上張貼七彩光輪的天女傳單,從始至終,并沒有試圖進攻酒店的意圖。
“這是什么意思?”
傅樂梅有些摸不著頭腦。
“和平涂鴉,是從那些在高危蟲洞不小心撞到一起的天官彼此用來規定界限的顏料探針演化來的,意思就是說,只要我們不走出酒店,靈教徒就不會攻擊我們。”
“可我們總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吧。”
“等事態平息以后,自然會有人來和我們交涉的。”
大街上,一名穿黑甲的山羊胡子用步槍驅趕著十幾名女孩,不時對女孩腳下的地面開槍取樂,他注意到酒店上眾人的目光,笑嘻嘻地抬起頭,沖二樓的陽臺伸出右手搖晃,然后走進了對面的一棟大樓。
五十八點心電,并且充滿了暴戾之氣,看波動,受過序列軍訓練么?
守鶴收回目光,面向眾多考生:“說到底,這些靈教徒是來自停電帶,和城區的人一樣,雙方都是這座空間站的原生居民,我們只是外人,只要對方沒有主動攻擊我們,我們沒理由干涉別人國家的事兒。這是國際慣例。”
隨著和平涂鴉的噴灑,大廳里原本緊繃的氣氛顯然松弛了許多,但還是能聽到一些零星的抽泣,大多來自酒店的服務生和其他工作人員。他們同樣被困在了這座酒店里,前途未卜。
一聲刺耳的槍聲突然響起,傅樂梅臉色難看地從露天陽臺向下俯瞰,幾名靈教徒拖動一具看不清男女的尸體,血污自和平涂鴉的標記往外拉得老長。
這片城區是麥當奴人口最稠密的地帶,雖然已經不復當年的盛況,但一二十萬人口總是有的。此刻除開少數噴涂了和平涂鴉的建筑,靈教徒開始了大肆地搶掠和屠殺,雖然有零星的反抗,但因為各自作戰,大多不成氣候,場面越發崩壞。
顧一秋神色嚴峻,手指捏著欄桿:“怎么會這么突然?城區的安保力量呢?董事會的其他人在哪?為什么不組織抵抗力量?”
“衛星堡壘是有地下中控區的,估計是都躲在里面吧。”
守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混蛋!這根本是草菅人命!”
當目睹有靈教徒對逃亡的無辜婦孺進行掃射,更有甚者,把人群驅趕到一起,對他們潑灑汽油時,顧一秋終于按耐不住,要從陽臺跳下,但沒等他翻過欄桿,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掌就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甩回了大廳。
顧一秋踉蹌幾步才止住身形,他抬起頭怒視著守鶴,但目光閃爍了一陣兒,卻并未開口質問,只是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守鶴臉色同樣不好看,她緩緩箕坐在地上,背對昏暗的霓虹:“小家伙,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頭腦發熱只會枉送性命,無論是作為你的長輩,還是出于斗母宮的接引職責,我都不能讓你出去,不止是你,所有人都一樣。不要再看了,退回大廳里面去吧,但是不許離開大廳,更不能離開我的心電范圍。”
傅樂梅突然開口:“道長,我父親曾經和我說,真武一脈的持戒文字在海棠諸多武脈中最為剛烈,是海棠武道家的俠義種子,每每提及,他都不勝欽佩。”
“你是想說三豐祖師的《劍訓》中那句凡見外道邪人屠戮蒼生,不可明哲保身,見死不救是不是?我記得,但《劍訓》中還有一句力不可為,后徐圖之,《想爾二十戒》說行無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動,《女真九戒》中說調適性情,不生煩惱。我五歲就背真武戒律,抄寫過的經文戒律可以堆滿一間書房,你要和我這個真武弟子辯經么?”
守鶴嘴上振振有詞,但表情依舊有些焦躁:“據我所知,令尊傅南枝是獨自將你撫養長大的吧?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他的養育之恩你又如何報答?你不妨捫心自問,如果令尊在這兒,他會允許你以身犯險么?”
她鳳目環顧,心電縈繞下露出幾分煞氣:“都不要再講了!我是斗母宮接引,今天誰敢出這個大廳,我以破壞國際法例的理由取消他的考生資格!有什么不滿,你們事后去找協會投訴我吧!”
傅樂梅不再言語,可并不退去,只是雙目緊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戒言口誦佛號,從始至終一語不發。
其他考生面面相覷,終究無人再敢說話,尤其是聽到守鶴最后以取消資格作為威脅,不少人更是暗自露出了些許輕松的神色。
“師兄,你還好吧。”
小青拉了拉顧一秋的衣袖。
“我沒事。”
“我師叔他也有苦衷,你不要埋怨她。”
顧一秋苦笑一聲:“怎么會呢,過去幾天,守鶴道長是有一些行為,叫我有些……呵呵,可是方才,我卻欽佩她的作為,說來慚愧,方才被守鶴道長攔下的時候,我心底居然生出三分慶幸。武術修行到一定火候,明心見性這一關總要過的,看來我的火候不夠。剛才道長把話說這么絕,是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不想我們以后在修行路上留下心魔,這份苦心,我是擔待了的。”
他左右環顧,臉色突然有些蒼白:“我們是武術家出身,總有一些俠義的包袱在,其實在場這么多正牌天官,如果真能團結一致,那些靈教徒絕不能稱兇的,起初我頭腦發熱,就是存了這一層僥幸在,可現在看,這根本是我一廂情愿罷了。”
正如他所說,大廳里的其他天官和巨頭職員,始終是冷眼旁觀,并未有什么爭論,例如丁子昂,更是在見到和平涂鴉之后立馬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對外面的槍炮聲充耳不聞。
不過大多數人出于謹慎考慮,并沒有離開大廳,都是一臉漠然地盯著這座在戰火中哀嚎的城市。
火焰騰空而起。
距離酒店僅幾十步之遙的大樓里,哭喊和呻吟聲不絕于耳,靈教徒們正舉行某種血腥的儀式,幾顆新死的頭顱被胡亂堆在六芒星的法陣里,靈教徒們念念有詞,身下的鍘刀血跡斑斑。
高占林赤裸上身,露出滿是疤痕的腱子肌肉,他頭上青筋暴起,壓在女人慘白的肌膚上,大口喘著粗氣,一手拎著無線電。
“什么事?”
他對無線電那頭問。
“我們得手了,你那邊怎么樣?”
魏平書的聲音從無線電里傳來。
“哈哈哈,這才一個小時,急什么?放心,我誤不了事。你以為我不知道老高是怎么想的?我和老高認識快十年了,我比你們都了解他,他這個人,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心思重的很。”
山羊胡子享受地瞇起眼睛。
“說什么讓我單獨行動,其實就是信不過我嘛,覺得我不服你,怕我生事。大家都是兄弟,一起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這點信任都沒有?誒,你老實和我說,這次能有多少錢?我就是好奇。”
“正元快不行了。”
高占林愣了一下。
“路上我們遭遇了序列兵,正元半個身子都被機炮打爛了,我們用了藥,但他撐不了多久了。”
“戰術無畏?”
“嗯。”
“把電話給他。”
高占林沉聲道。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長發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怎么?”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聽不出太多虛弱的味道。
高占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兔崽子,你解脫了。”
無線電對面也笑了起來,但很快變成了輕聲的咳嗽,魏平書幾人操切的對話傳了過來。
“平書,血止不住了!”
“學武的力場不到家,要是頭兒在就好了。”
“無畏機上的萬能血漿還有多少?”
“再給他打一針。”
高占林掛了無線電,盯著身下那張戰栗的漂亮臉蛋看了一會兒,突然從腰后掏出一把手槍,抬手拉動槍栓,擊中女人的額頭,鮮血和腦漿頓時迸濺在他的胸口上。
他喪尸一樣游曳,在一片驚叫聲中拉起一個雙手抱頭,滿臉是淚的女孩,用手槍頂著她的腦袋,狗一樣在她臉上亂嗅。
“閉嘴,閉嘴。不要亂叫,我不殺你,我可以放你走,你要幫我一個忙。”
高占林的聲音黏膩得讓人作嘔。
“我有一個……要好的朋友,他就要死了。啊,他和我一樣是敢死隊,每次都沖在最前面,可惜這次我不在……”
高占林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不要看他留長發,好像浪蕩公子哥似得,他糗得很,長這么大連女人都沒有碰過。嘿嘿……”
“這把手槍是他之前送給我的,呵呵,我本來是打算有一天在戰場上用它自殺的,現在嘛,算得上他的遺物了。”
他把尚帶著鮮血和余溫的槍口自女孩的白皙的鎖骨一路滑到小腹。
“你還是處女吧,我一聞就知道。”
高占林滿臉是淚,他的心電扭曲又邪惡,像一只腐爛泥潭里的鱷魚。
“你幫幫我,讓他嘗一嘗女人的味道好不好?”
火焰熊熊燃燒,靈教徒們短促的步槍聲只響了一小會兒就戛然而止。
高占林把手槍別回腰里,冷著臉快步走到門外,
燃燒的汽油周遭有金色的電火花閃動。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背對彼此,腳下歪歪斜斜躺著幾具靈教徒的尸體,儼然是越過了鮮紅色的和平涂鴉。
傅樂梅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大口大口吞吐著灼熱的空氣,飛舞的發絲下,瞳孔中有金色的電光閃爍。
“阿彌陀佛。”
真定手持戒刀,神情哀肅,他抬起頭,與高占林四目相對,金鑿鐵筑一般堅固的心電橫壓全場。
四樓大廳上,眾多考生瞠目結舌,顧一秋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傅師妹她……她怎么做到的。”
守鶴的手掌輕輕顫抖,她嘗試了幾次,手臂上千錘百煉的真武心電仍舊潰散不能成型。
“那孩子,剛才,那是,什么?”
傅樂梅咽下幾口唾沫,強自穩定心神,她是第一次殺人,當她親手用鳳血型敲碎那名企圖點燃汽油的靈教徒的腦袋時,那股巨大的生理不適感讓她忍不住戰栗。
道長,至少有一點你說錯了。
傅樂梅眼前閃過父親的臉。
“樂梅啊。說來慚愧,我虛活四十幾載光陰,居然只有能持戒這一條值得一說,可百煉心電傳男不傳女,今天也破了戒。細數往日種種,總忍不住生出恍然之感,想想自己早些年的頑固,是否有些可笑?如今的時代,早就不是我這樣的庸碌之輩可以看明白的。我既然把光大五行門楣的重任交在你這女娃子身上,又怎么能用祖宗的持戒框束你呢?細細想來,百年之后,我真有可慰藉平生者,絕不該是我能持祖宗戒律,應該是教出了你才對。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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