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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不南渡 第56章 不事權(quán)貴
“陛下!”
鄭袤行禮拜見,華廙緊跟其后。
曹髦笑著讓他們兩人坐下來,面對這兩個人,曹髦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客套了,直接就問起了若是設(shè)立沙州,所適合的人選。
若只是一個州刺史,曹髦也不至于將鄭袤給請過來。
曹髦需要一個沙洲刺史,一個敦煌太守,一個高昌太守,還需要新的長史,以及新的校尉。
如今的那位敦煌太守姓閻,乃是涼州大族,本來按著他的出身,他都不該在涼州擔(dān)任官員,只是因為大魏官員嚴(yán)重不足,才沒有將他換掉。
倘若是要以敦煌為核心,這位總想著辦法來逃避責(zé)任的人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他可以當(dāng)太守,但是不能在敦煌,可以換個地。
至于承移,人家都一大把年紀(jì)了,這次回來肯定就要讓他在老家休息,沒有道理再將他丟到?jīng)鲋萑ジ煽嗖钍隆?p/>
當(dāng)曹髦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華廙頓時沉默了下來,側(cè)著頭看向了鄭袤。
鄭袤不假思索的說道:“尚書郎劉頌可以擔(dān)任?!?p/>
曹髦一愣,想了下,對這個人卻沒有什么印象,他問道:“他有什么才能可以出任刺史呢?”
鄭袤開口說道:“劉頌這個人,出身名門望族,他是前漢孝武皇帝之子廣陵厲王劉胥的后人?!?p/>
“他的父親劉觀曾擔(dān)任太守,他你年少時就很聰慧,被同鄉(xiāng)的人所稱贊,后來舉孝廉,秀才,他都不曾前往后來參與科舉,候補(bǔ)為郎。”
“此人精通律法,為人正直,又善政務(wù),為郎時多次提出政策,都是些有利于百姓的內(nèi)容?!?p/>
“先前賞田令剛剛頒發(fā)的時候,屬此人最為開心,稱當(dāng)世之明令也?!?p/>
“我覺得,陛下以此人來擔(dān)任沙州刺史,無論是治不法奸賊,還是發(fā)展當(dāng)?shù)兀级ㄈ淮笥凶鳛椋粫钾?fù)陛下的厚望?!?p/>
聽到鄭袤這么一說,曹髦便看向了華廙。
“華尚書,還愣著做什么,記下來?。 ?p/>
華廙趕忙提筆書寫。
鄭袤卻說道:“還有其他幾個人”
“不必,既然鄭公最先舉薦了這個人,那這個人定然是能有大作為的,就以這個人來擔(dān)任沙州刺史!”
曹髦當(dāng)即做出了決定,鄭袤有些驚訝,“陛下難道不再見一下這個人,詢問一下他的”
“不用,鄭公所舉薦的人,朕難道還信不過嗎?”
鄭袤心里很是感動。
曹髦又問道:“那這個太守的位置,誰又可以擔(dān)任呢?”
鄭袤還是毫不遲疑的說道:“秘書郎鄭默可以擔(dān)任?!?p/>
曹髦忽然一愣,“鄭默不是您的”
“正是臣的長子?!?p/>
“此子雖然愚笨,但是知道治理地方的道理,有體恤百姓之心,做事有分寸,不愛結(jié)黨,寬沖博愛,謙虛溫謹(jǐn),先前在擔(dān)任秘書郎的時候又立下了大功,可以擔(dān)任郡守了。”
鄭袤點評起自己的長子,神色卻沒有半點的變化。
曹髦忍不住夸贊道:“舉薦賢才的人,就該如鄭公這般,不害怕舉薦自己的仇人,也不害怕舉薦自己的親人!”
“好,就以鄭默來擔(dān)任敦煌郡太守!”
至于鄭默先前立下的功勞,曹髦也是知道的,他改進(jìn)了書籍的分類法,用甲乙丙丁來進(jìn)行分類,影響極大。
曹髦隨即又問起了校尉和長史的人選。
鄭袤依舊是不假思索的就給出了兩個人名。
一個是鄧艾的兒子鄧忠,一個是白身的劉寔。
鄧忠這個不必多說,而劉寔這里,他的出身并不是很好。
他的父親劉廣乃是一個縣令,縣令的兒子也絕對算不上是什么大族出身,他年少時失去了父親,家境貧苦,他就靠著賣牛衣來養(yǎng)活自己,可他非常的好學(xué),手里纏著繩子,口中還誦讀著詩書。
就是因為這種好學(xué)的精神,他知識廣博、通曉古今,自身品德清潔,行為沒有瑕玷,深受當(dāng)?shù)匕傩盏木磹邸?p/>
后來,他在洛陽擔(dān)任小吏,通過多次立功,做過河南尹丞,遷任尚書郎,廷尉正,吏部郎可就是在他的官位不斷提升的時候,他的好兒子劉夏收取了極大的賄賂。
因為吏部是個好地方,先前就有王戎的例子在,吏部掌管了天下官員們的升遷和提拔。
不知道多少人都盯著這個位置,哪怕只是個吏部郎,在眾人的眼里,那也是金光閃閃的,都想要跟他搞好關(guān)系。
但是劉寔這個人,非常的清廉,絕對不要這些人的賄賂,若是有人求他辦事,他會很生氣的那些人給轟走。
因為清廉,他自己的家里也過的不是很好,他要求自己的孩子們都跟他那樣,要自食其力,還常常給他們講述自己年少時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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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的兒子們注定是不能跟他那樣苦學(xué)成才的。
他的兒子劉夏收取了大量的賄賂,他答應(yīng)那些人要在父親耳邊吹枕邊風(fēng),讓父親答應(yīng)那些人的任免之事。
后來王戎出事后,曹髦就下令徹查整個吏部。
結(jié)果這么一查,就查到了劉夏的身上,這位吏部郎也跟著落馬了。
因為直到出事的時候,劉寔都不清楚這件事,故而曹髦只是罷免了他的官職,讓他變成了白身,至于他那個好兒子,被流放到了交州
鄭袤再次舉薦了這個人。
鄭袤說道:“劉公雖然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兒子,但是他的才能和品行都是足以稱贊的,與其讓他繼續(xù)在洛陽當(dāng)白身,不如讓他去當(dāng)西域長史,這也算是讓他贖罪,陛下覺得呢?”
曹髦再次答應(yīng)。
此刻,曹髦也只是覺得神清氣爽。
多厲害的一個人啊,越老越妖。
這若是讓自己來想四個合適的人選,只怕自己得想好幾天,還未必能想出如此合適的人來,可交給鄭袤,他片刻之間就給曹髦提供了完整的人選。
曹髦拉住鄭袤的手,再次感慨道:“廟堂有鄭公,實在是朕的大幸!”
鄭袤笑著搖頭,“陛下何出此言呢?有陛下,是臣等,乃是天下的大幸!”
兩人笑著看向了彼此。
華廙坐在一旁,內(nèi)心卻很是復(fù)雜。
鄭公這一手本事,讓他好是羨慕,可這東西,還真的不是一般人都能學(xué)的來的。
往后還是多跟鄭公請教,看看什么時候能掌握他的兩三成本事
太學(xué)。
夏侯和坐在府內(nèi),仰起頭來,神色頗為倨傲。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看起來倒是有些不安。
“夏侯公啊,我們過去頗有交情”
夏侯和搖著頭,“這可不是有交情就能解決的事情啊,當(dāng)今前來找我的人越來越多,我也不能因為交情而耽誤正事啊,那如何能對得起陛下的厚望呢?”
“您也勿要擔(dān)心,您畢竟是大名士,先前功勞赫赫,若我真的要用人,也一定會先用您的!”
聽著夏侯和的話,這位的臉色很是苦悶,朝著夏侯和再次行禮,隨即便離開了此處。
夏侯和目送著他離開,隨即嗤笑。
這人喚作武陔,乃是過去的衛(wèi)尉武周的長子,他年少時就跟司馬師等人混在一起,是一個名士,后來擔(dān)任郡守,司馬師當(dāng)大將軍的時候,一度讓他來做司隸校尉,太仆卿,司馬昭也很看重他,可是當(dāng)大族與司馬家族決裂的時候,他卻站在了大族那邊。
后來曹髦上位,開始徹查百官,他害怕受到牽連,就辭官離開了。
再往后,他就成為了一個瀟灑自在的名士,整日游山玩水,點評天下人物,無所事事。
夏侯和還記得,當(dāng)初自己領(lǐng)命治太學(xué),邀請那些名士們前來的時候,他們是一個比一個要傲氣,說什么不愿意事權(quán)貴,說自己孤云野鶴之人,要隱居山林之類的。
結(jié)果賞田令一下來,他們就瞬間改變了自己的態(tài)度,積極來拜訪夏侯和,希望能在太學(xué)里謀個差事。
夏侯和算是明白了。
什么不事權(quán)貴,什么孤云野鶴,說起來就是因為不愁吃喝!
過去,武陔將自己的耕地掛在三弟的身上,不必繳納稅賦,肆無忌憚的擴(kuò)大自己的耕地,完全不用為生活而擔(dān)憂,大手大腳的過日子。
賞田令下來之后,他就得為自己的耕地而繳納稅賦了然后,他就不能再隱居山林了。
他們的隱居山林,那也是有講究的,穿的是錦繡綢緞,吃的頓頓牛羊肉。
身邊還有美人來服侍。
現(xiàn)在這些人意識到了美好的生活一去不復(fù)還,紛紛都急著重新當(dāng)官,起碼要解決稅賦問題。
而現(xiàn)在沒有了征召,考核他們又拉不下臉參加,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太學(xué)里掛名,成為太學(xué)官員了。
不求能掛個太學(xué)祭酒,掛個經(jīng)學(xué)祭酒什么的也行??!
夏侯和現(xiàn)在的心情很舒爽。
過去老夫是怎么求你們的,現(xiàn)在你們就得怎么來求我!
真以為這太學(xué)是你們想掛名就可以掛名的地方嗎?
魏晉時期多名士,就是因為不愁吃喝的大族子弟太多了,他們不需要去當(dāng)官,不需要去賣力,就能過上很好的生活,衣食無憂。
可當(dāng)他們失去了庇護(hù)傘,開始與尋常百姓那般繳納稅賦,正常過日子的時候,他們就再也不能說出什么隱居山林,不在意功名利祿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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