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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宋,無法無天 第二百零六章 你們相信我嗎?
滔天的洪水如海嘯一樣滾滾涌來,天地間仿佛變色。
無數(shù)百姓尖叫著向更高的山坡上跑,在這一瞬間什么都不重要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人群中有老人有孩子,沒有秩序,哭喊聲音、尖叫聲音、驚恐聲音不絕于耳。
轟鳴的浪潮翻滾,水流咆哮著讓整個世界都被恐怖的浪潮淹沒。
遠(yuǎn)處山腳下的趙駿等人也來不及去村子里搶救物資,幾乎是在發(fā)現(xiàn)遠(yuǎn)方數(shù)里外的大壩崩塌之后,連滾帶爬往山上跑。
年輕人把老人背在身上,一個個互相攙扶,艱難地往上面爬。
幾乎在他們剛剛跑到山坡高地處的時候,后方就傳來一陣轟鳴的聲音,頓時濺射的水花能有十多米高。
再回過頭看去,趙駿已是冷汗直冒。
因為山腳的那個村莊已經(jīng)徹底被淹沒,房屋被沖垮,連瓦礫都沒有留下,各類木片、菜葉、樹枝漂浮,還能看到雞鴨豬牛羊在水中撲騰。
若是再晚個幾分鐘,他們所有人都要被這水給吞噬,猶如海嘯潮水中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頃刻間沉入水底。
也幸好他們下山去接應(yīng)了老人們,不然這十多條生命也要葬送了。
四周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嚎叫,有人在悲慟。天空的雨噼里啪啦還在往下掉,滾滾波濤的洪水向著北面長沙城的方向去,狠狠地撞在城墻上,隨后被分流又向下游洶涌。
趙駿在人群當(dāng)中,光是走散的孩子就帶了四個,還有老弱婦孺,大家扶老攜幼,艱難地向著跟高處離去,方圓十幾里,后世長沙市雨花區(qū)一帶的丘陵山地中,擠滿了人。
一直到下午申時,一夜沒睡的陳希亮才找到了趙駿,此時的他已是狼狽不堪,滿身泥濘,跟趙駿此時的模樣差不多,臉色難看地像是重病垂死。
“知院.”
陳希亮情緒極為低落地走到趙駿面前,苦澀說道:“河岸決堤了,我手底下失蹤了二十多人。”
當(dāng)時河岸已經(jīng)有水往上淹沒,不過山腳地勢更高一點,所以有不少州府衙門和縣衙們的胥吏,包括趙駿的一部分衛(wèi)隊,都在那附近往還未淹掉的地方堆麻袋。
宋朝的麻袋質(zhì)量畢竟不能和后世聚丙烯編織沙袋相比,大水沖破堤壩,洶涌著向山腳襲來,直接把麻袋沖垮,把人席卷走了。
雖然大部分人反應(yīng)都還算快,立即撤離到坡上,包括趙駿這邊是離得比較遠(yuǎn),還算安全。
可還是有些人沒有來得及,犧牲在了滔天洪水當(dāng)中。
“你已經(jīng)盡力了。”
趙駿臉色呆滯而又麻木,卻用醇厚的語氣寬慰陳希亮道:“若非你昨晚上當(dāng)機(jī)立斷,恐怕現(xiàn)在還有更多人死于洪水當(dāng)中。”
“天意不可違啊。”
陳希亮仰天長嘆:“蒼天為什么要這般對待祂的子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如此懲罰我們。”
“沒什么天意不可違,只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罷了。東南近海,夏秋季節(jié)刮東南風(fēng),把濕氣吹過來,讓每年這個季節(jié)都會下雨,在嶺南地區(qū),這個叫梅雨天氣。”
趙駿此刻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聽到陳希亮的話后,慢慢地好像又從麻木而呆滯中恢復(fù)過來,艱難地起身說道:“大自然的力量偉大而又恐怖,有的時候人力確實難以抗衡,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在以凡人之軀,與天地搏斗。”
“人強勝天?”
陳希亮呆呆地看著趙駿道。
“是,人強勝天。”
趙駿也懶得拍自己身上已經(jīng)滿是泥濘的褲子,深呼了一口氣,扭過頭看向后方密密麻麻人群道:“洪水無情人有情,立即把州府衙和縣衙剩余的物資全部調(diào)過來,再派人通知武岡軍,立刻運送一批軍用帳篷到長沙,安置災(zāi)民要緊。”
“是。”
陳希亮艱難地應(yīng)了一句,搖搖晃晃地離開。
這場災(zāi)禍對于長沙城影響還算好,因為洪水水位沒有高過城墻,被城墻阻攔了下來,只是城里有積水內(nèi)澇,最高時漲到一米。
可城外的百姓卻遭殃,后來的善化縣地區(qū),大半土地被淹沒,十多個村莊被摧毀,數(shù)萬畝田土毀于一旦。
嚴(yán)格來說,這次洪水規(guī)模已經(jīng)比后世九八年那次小了太多,雖然受災(zāi)地區(qū)不僅長沙,還有湘潭、瀏陽、寧鄉(xiāng)、湘陰等地,但除了下游的長沙和湘陰以外,其余地方還算好。
只有沿河兩岸的村莊受了災(zāi),不像長沙和湘陰那樣,城池也差點被淹沒。
趙駿也是馬上組織善后事宜,大雨在三日后總算開始小了許多,洪水還沒有退去,百姓都居住在官府臨時組織人手搭建的木屋、帳篷里,食物全靠官府發(fā)放粥米。
好在潭州各地都有常平倉,再加上武岡軍送來了大量軍用帳篷,又讓周邊的邵州、衡州籌集來一批衣物,才勉強安撫住了災(zāi)民。
又過了二十多天,洪水總算是慢慢退去,山腳已是一片狼藉,城內(nèi)城外,到處都是荒廢和破敗。
田地徹底被毀了,很多房屋也倒塌,大水過后什么都沒有留下。
善化縣東南的橋頭鄉(xiāng)小林莊,村莊不大,坐落在湘水河畔邊沒多遠(yuǎn),此刻村子里的人比往常少了許多,有些是進(jìn)城去要救濟(jì)糧和粥去了,有些是永遠(yuǎn)地走了。
秦三娘失魂落魄地背著兩歲大的孩子,手里還拉扯著一個,她的房子已經(jīng)沒了。
四周只有兩面半的夯土墻面保留,屋頂塌了大半,正對著湘江方向的那面墻徹底消失在了浪花里,只剩下屋中倒塌的夯土石塊。
右側(cè)窗戶還有半邊耷拉在上面,門板被大水沖走,不知道去了何方。大部分鍋碗瓢盆沒了蹤跡,即便是還在,也只有一些殘破的瓷片。床倒是完好無損,可上面的被褥已是破爛不堪。
屋內(nèi)鋪上了厚厚一層泥沙,秦三娘松開拉著孩子的手,粗糙又纖細(xì)的農(nóng)村婦女手臂雙手向下探,艱難地在屋里翻找著有用的東西,這已經(jīng)是她最后的生存希望。
兩只保存還算完整的瓷碗,一口邊緣碰出個巨大豁口,卻勉強還能用的黑鐵鍋,幾枚銅錢,半袋發(fā)霉的米,以及丈夫剩余的兩件衣物。
看著那衣物,秦三娘又想起了在帶著他們艱難爬上山,可在決堤時不慎腳一滑,滾落進(jìn)洪水被吞噬的丈夫,她便心如死灰,倏地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凄厲的哭聲劃破了整個天際。
也許是受到她的感染,片刻后,整個村子都嗚嗚哽咽。
鄰村周武亦是呆呆地坐在破敗荒涼的屋內(nèi),他今年才十二歲,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全靠爺爺奶奶拉扯大。
但災(zāi)難當(dāng)中,爺爺為了把家里的稍微值錢的東西帶走,在決堤的剎那間,來不及跑被淹死了,奶奶終日以淚洗面,身子骨本來就弱,淋雨后病倒,沒幾天扔下他也死去。
那孤零零的墳?zāi)梗€是幾個同樣遭災(zāi)的青壯看他可憐,幫他拋了一個坑,將奶奶的尸體放進(jìn)去,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孤兒。
“娘,餓”
秦三娘五歲的長子拉了拉母親的袖子,年幼的他可能還不知道家庭的重變。
周武隔壁的鄰居看到他呆坐在廢墟當(dāng)中,不忍心地對他喊道:“小武,縣衙在放粥,我?guī)闳グ伞!?p/>
城外數(shù)不盡的災(zāi)民緩緩向著長沙城門口方向蹣跚走來,很多人身上依舊很臟亂,臉上帶著一絲麻木,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
田地被毀掉了,家里的糧食被沖掉了,希望沒有了,唯一不幸中的萬幸,由于陳知縣見機(jī)還算早,這次死傷的百姓不算多。
但受災(zāi)的百姓至少在二十萬人以上,即便活下來又怎么樣呢?很多像秦三娘,周武這樣的人,也許活不了多久。
南城門外,淤積的泥沙還未鏟除,縣衙和州衙正在組織先清理城內(nèi),先恢復(fù)城內(nèi)的秩序。眼下已經(jīng)是九月份,再想種晚稻是來不及了,先把城里弄好,再組織開荒城外田地,換取來年春耕。
城門口附近至少有二十多個施粥的攤位,后面排起了長龍,成千上萬的受災(zāi)群眾,正在領(lǐng)著物資。領(lǐng)完之后,粥當(dāng)初喝掉,然后會有胥吏過來調(diào)查情況。
趙駿便站在一邊,旁邊是一個胥吏坐在桌椅上,記錄著領(lǐng)物資的災(zāi)民家庭狀況,包括居住在哪里,家中還剩下幾口人,還有多少糧食等等。這些除了是為了防止那些有余糧的人來要救濟(jì)糧以外,還有是調(diào)查災(zāi)民嚴(yán)重程度。
如果家庭情況嚴(yán)重者,官府會第一時間照顧。
此刻趙駿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憔悴,額頭和鬢角都隱約能夠看見白發(fā),他今年才二十四歲,但最近這段日子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除了讓荊湖北路那邊調(diào)集常平倉的糧食過來救濟(jì)長沙以及周邊受災(zāi)區(qū)域的災(zāi)民以外,自己隨身攜帶的錢財物資也都用來購置糧食,從鄰近州的地主富戶那里,買了大批糧草,用來救濟(jì)民眾。
但受災(zāi)的人太多了,災(zāi)民們損失了家中的存糧,每天要消耗的糧食不計其數(shù)。
即便是已經(jīng)在四處籌集糧草,現(xiàn)在也僅僅只是維持基本溫飽,而來年春天春耕,再到夏秋收獲,還要過八九個月的時間,這么長的日子,災(zāi)民們該怎么活啊?
“姓名。”
“周武。”
“家里還剩下幾口人?”
“都死了。”
“沒有其他親戚了嗎?”
“沒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說話的聲音打斷了趙駿的思緒。
他扭過頭看去,看到一個半大孩子,臟兮兮的站在那里,臉上還掛著淚痕。
這次得益于陳希亮提前預(yù)警,大部分災(zāi)民的生命得到了保全,像這個孩子全家沒有的情況倒是極少。
趙駿看到孩子面容黯淡,渾身破破爛爛臟兮兮的模樣,忍不住上去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問道:“家中還有幾畝田地?”
“只有一畝村里的邊角田和幾塊菜地。”
周武回答道。
“唉。”
趙駿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正準(zhǔn)備問他旁邊的大人。
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邊書吏與一名拉扯著孩子的婦女對話的聲音又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姓名。”
“家里人都叫我三娘。”
“姓什么?”
“秦。”
“還剩下幾口人?”
“就我們娘三了,公婆走的早,丈夫死了。”
“那我多給伱一袋米,你能拿得動嗎?”
“這米我不要了。”
“為什么?”
“孩子餓了,來做個飽死鬼,丈夫走了,活不下去了,吃完就要投江。”
那漠然和帶著決絕的語氣,讓趙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扭過頭看去,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渾身同樣臟兮兮,手里牽著個娃娃,背上還背著一個。
正入晚秋,天氣慢慢轉(zhuǎn)冷,他們的衣衫單薄,兩個孩子凍得臉?biāo)坪醵及l(fā)紫了。
女子似乎是哭過,哭累了,眼睛里沒有任何神彩,臉上也只剩下那種沒有任何生氣的麻木。
就像是個死人。
書吏也呆呆地看著她,她已經(jīng)領(lǐng)了粥,沒有去拿救濟(jì)糧,把身后的孩子放下來喂給他喝,大的那個自己端了碗咕嚕嚕扒拉著。
趙駿拉著周武走了過去,再抬起頭,四周都是那種面上或愁苦,或毫無生氣,或麻木的人們。
他在這一瞬間,就悲從心來,忍住要掉落的眼淚,爬到了旁邊書吏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對著秦三娘說道:“秦三娘,請容許我對你,還有對百姓們說幾句話。”
秦三娘抬起頭。
周圍的人們也都抬起頭。
趙駿用力氣大喊道:“鄉(xiāng)親們,你們現(xiàn)在一定很迷茫,很痛苦。為什么我們這么努力拼命地活著,上天卻如此地不公平,讓我們飽受苦難。”
“我們在腳下的土地里艱難地耕作,日夜勞苦,每一天都不敢歇息,每一天都要奮力拼搏,換來的僅僅只是三餐的溫飽。”
“可有的時候,命運就是這樣,一次災(zāi)難,一次兵荒,一次苛捐雜稅,就能讓我們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
“這個世界為什么總是這樣黑暗,為什么總是讓我們窮人活不下去?”
“不是因為我們不努力,而是因為有些人沒有做好。讓子民安居樂業(yè),是朝廷的責(zé)任,是天下官員的責(zé)任。但朝廷也有不好的時候,官員也有壞的時候。”
“可我們不要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誰也不要說活不下去了,要離開這個世界這樣的話。因為朝廷不僅有壞的官員,還有想要為全天下的百姓,為你們所有人吃飽飯,穿暖衣,住上房的官員。”
“長沙縣知縣陳希亮是這樣的人,我也是這樣的人。我們漢人一路披荊斬棘走出來,屹立在這個世界上。曾經(jīng)被胡人欺負(fù)過,被水災(zāi)淹沒過,被饑荒餓死過,卻唯獨沒滅亡過。”
“因為我們永遠(yuǎn)都懷揣著希望,有些官員有了權(quán)力,就忘了本,以為爬到了你們的頭上。但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你們是國家的主人,你們是大宋的人民,你們的存在才有了大宋的存在,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我趙駿在這里承諾,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保證所有人都健康地活下去。家里沒有米糧,朝廷發(fā)。任何地主富戶糧商敢抬高糧價,我會把他們抄家滅族,把他們囤積的米糧免費分發(fā)給百姓。”
“所有想趁著災(zāi)難壓低土地價格,剝奪你們田土的人,你們盡管告訴我,讓他們來問問我手上的刀鋒利不鋒利。”
“你們受過的委屈,不要在心里憋著,全都說給我聽。”
“你們的苦難不要自己一個人抗,全都訴述官府,訴述到我的耳朵里。”
“我會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從你們所有人的心聲,聽到你們每個人說的話,每個人提出的意見,每個人遇到的困難。”
“糧食不夠,來找我。油鹽不足,來找我。來年沒有春耕的種子,家中沒有勞力,也都來找我。”
“我要讓所有受災(zāi)的百姓,一個都不少地活到來年秋收。”
“我要讓你們擁有你們自己的土地,擁有能夠活下去的希望,擁有即便是在一片黑暗和絕望中,仍然堅信天會亮的信念!”
“你們相信我嗎?”
趙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著周圍的百姓吶喊。
那一刻。
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了一朵名叫希望的花!
他們聽到了趙駿的名字,聽到了他對災(zāi)民們的承諾,也聽到了他的誓言。
所有人都高喊著:“相信!相信!相信!”
那聲音。
仿佛直沖云霄。
讓那降下無情災(zāi)禍的賊老天,都聽得見!
上章有人說主角蠢,還有人說不看了,刪書。我只能說,同志,你們沒有了自己的信念。同樣的事情如果放在偉人身上,你們猜他會不會去。放在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先烈身上,你們猜他會不會去。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主角是有信仰的人,雖然以前是個噴子憤青,但他依舊有信仰。
有的時候,心中要有希望,同志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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