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密續(xù) 第一百八十章 善主之殿

當艾華斯越是接近城邦中心時，就能感覺到空氣中詛咒波紋帶來的遲滯感越發(fā)強烈。

就像是在海邊行走一般——哪怕海浪比較平靜，但每走幾步就會有海浪沖刷而來。而且越是靠近深海，就越是會明顯的感受到失重感強烈。

潮汐的力量其實并沒有如何加強，主要是因為自身浸沒于水中的比例越來越高、所受的浮力也越來越大，因此重心隨之失衡——

——此刻他們所感受到的體驗，就與這種感覺一模一樣。

并非是石化詛咒的力量增加了……而是因為抗性開始衰減了。

艾華斯倒是還好，只是靴底傳來細微沙礫感，抬腳時發(fā)現(xiàn)鞋跟已覆上灰白碎屑。夏洛克的法術(shù)倒是仍然還在正常運行。

倒是麗姬婭——純粹依靠有翼者石化抗性而走到這里的她，開始明顯感覺到吃力了。

她身上倒是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石化痕跡，然而任何行動都變得數(shù)倍、乃至十幾倍的費力。

走路時的步伐明顯有些吃力踉蹌，就像是在水中行走、又像是泥漿或是雪中走路一般。每一步都需要稍微用力，因此顯得行動都變得笨拙了一些。

“靠近核心區(qū)恐怕會加速石化。”

夏洛克看了一眼麗姬婭，并主動為其施加了增加抗性的法術(shù)。

隨著一道幽綠色的輝光在麗姬婭身上閃過，她稍微松了口氣，脊背也挺直了一些。

“稍微……還是有點吃力。”

這位驕傲的女士如今干脆的承認道：“讓我聯(lián)想到被律法術(shù)壓制時的感受。我們可能得速戰(zhàn)速決了。”

艾華斯倒是觀察了一下她的步伐，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結(jié)論：“我倒是覺得……這石化可能對你無效，麗姬婭。”

“……為什么？”

“因為這不是正經(jīng)的石化術(shù)。”

夏洛克在一旁答道：“雖然黃昏道途的力量基本都是混雜在一起的，但總還是有主場客場的差別的。”

身為法師的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份力量的怪異。

如果說，黃昏道途的死靈術(shù)——或者說掘藏術(shù)來自于靈珀天司，而保存術(shù)來自于琥珀。那么石化類法術(shù)就是屬于巖天司的力量。

“石化術(shù)，是將萬物轉(zhuǎn)化成脆弱、無力、沉默的石頭的技藝。”

艾華斯緩緩說道：“若是將一切文明、一切機械、一切血肉平等的轉(zhuǎn)化為荒原上一顆毫無意義的石頭，也就等同于消弭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無論是國王亦或是竊賊、是偉人亦或是罪人，都會在變成一模一樣的石頭之后失去價值與意義。

石化將他們區(qū)分彼此的能力就此被抹除了，世間也就沒有了高下之分、他我之別。無論是第五能級的超凡者，與不是超凡者的普通人，化為的石像都不會有任何差別；無論是擁有幾乎永恒生命的巨龍，亦或是壽命不過十幾年的蜥蜴人，化為的石像也都是同一材質(zhì)。

“被石化術(shù)影響之后，軀體就和石頭沒有任何區(qū)別，敲碎了之后也就無法再復(fù)原了。”

夏洛克以一名法師的立場答道：“通過這種方式，能夠擊潰一切物抗特別高但又缺乏法抗的敵人——就比如說重裝騎士們。只需要將他們本體轉(zhuǎn)化成脆弱的石頭，就能將其輕易擊碎了。”

“——然而，這里的石化詛咒卻并非如此。”

艾華斯接著說道。

它不像是轉(zhuǎn)化，倒像是一種“并不寒冷的凍結(jié)”。它持續(xù)散發(fā)著的石化輝光，就是將一切被輻射到的事物都逐漸轉(zhuǎn)為靜止。

甚至就連聲音、火焰、飛濺的水滴都能被一并凍結(jié)——

也就是說，這里石化的本質(zhì)，實際上是一種緩慢到極致之后的“凝固”。它本質(zhì)上是減速到了極致的減速術(shù)，因此不可能暫停擁有巨龍與有翼者雙重種族的麗姬婭，但確實也會對她造成明顯的束縛。

“所以……這其實不是石化術(shù)，而是停止術(shù)？”

麗姬婭意識到了什么：“那靜止又是誰的領(lǐng)域？”

“是琥珀的。”

艾華斯嚴肅的說道：“但是琥珀一直在陷入沉睡，根本不可能響應(yīng)儀式。”

聽到這里，天使眉頭緊皺，那精致美麗的面容之上顯出了幾分正義的怒火：“也就是說，他在竊取柱神的力量嗎？”

“我想，應(yīng)該就是如此。”

艾華斯輕聲說道：“所以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這是涉及到柱神力量的大儀式。”

他們說著，此刻已經(jīng)來到了善主的宅邸門口。

那正是城邦的最中心，也是源源不斷散發(fā)石化波紋的源頭與中心。

——與其說是宅邸，倒不如說是宮殿。

那是與星銻、甚至鳶尾花的貴族莊園截然不同的風(fēng)格。它比起“城堡”或是“莊園”，風(fēng)格要更接近于神殿。

兩側(cè)是盤旋向上的弧形大理石樓梯，而中間的交匯處則有一座規(guī)模極大的噴泉——它與其說是噴泉，倒不如說是內(nèi)置了噴泉口的湖泊。

從最高層到最底層共有三層，像是一座美味無比的大蛋糕。

原本這些水應(yīng)該從這湖泊中流入到地下，順著地下巖板構(gòu)成的地下水系統(tǒng)，流動到幾口能夠被自由民隨時取用的“豐饒之井”中。

而此刻它也被那石化之力所凝固，從石化的噴泉上能清晰的看出水的紋理。

而那巨大的湖泊本應(yīng)順著兩條側(cè)面的溝壑，流入到內(nèi)殿之中。順著巨大的，能讓一位巨人通過的大門走入，就能看到由黃銅打造的引水渠。

水渠將水如簾幕般落下，這些被完全浪費掉的寶貴的水，將會形成兩道能夠擋住熱氣、噪音與沙塵的水簾。

它們此刻也都被一并石化，變成了石質(zhì)的圍墻。

而在大廳正中間的地板中，有著如同各色鵝卵石般構(gòu)成的巨大石質(zhì)裝飾畫。

那是一種如同波斯地毯般的藝術(shù)品。

上面用藍色的花、棕色的樹干、綠色的草葉構(gòu)成的復(fù)雜幾何圖案，組成了令人感覺心曠神怡的美麗畫卷。

即使那只是一種花紋，但給人的感覺卻并不像是復(fù)制出來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都有微妙的不同。

事實也的確如此。

它的確不可能是完全復(fù)制出來的畫作。

因為這就不是鵝卵石拼湊而成的——它是由經(jīng)過打磨、上色、涂油后的臼齒拼接而成的畫卷。

人類的牙齒，鷹身人的牙齒，巨魔的牙齒……這些大小不等、形狀不一的臼齒以巧妙無比的工藝拼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畫。

——那是一幅由八千八百八十八顆臼齒組成的巨大儀式畫。

身為儀式師的艾華斯，很快就認出了它的儀式構(gòu)成——

兩道水簾下方落下的水，將會通過大理石質(zhì)地的縫隙流入到大廳之中。這些水原本將會浸潤這些牙齒，讓它們散發(fā)著溫潤的、青藍色的輝光。

而它們將會如同一顆真正的樹一樣，散發(fā)著自然的芬芳、將這些灼熱的水轉(zhuǎn)化成冰冷清澈的溪水，讓這些冰藍色的花朵散發(fā)著霜氣……

要知道，一個人一共也就大概十幾顆臼齒。

這幅大型儀式畫的意義，大概等同于空調(diào)加空氣凈化器。和當年雅妮斯送給老女王的那幅魔畫效果差不多。

——可光是完成這幅儀式畫的素材，就至少需要七八百條人命。